不過井宿一臉也不驚訝,表情也風(fēng)輕云淡的,但是下一秒,當(dāng)看到從馬車后騎著駿馬上前的人,倒是眼底泛過漣漪。
“井宿?!?p> 祁鈺翻身下馬,見到井宿,走到她的眼前,眉眼糅著笑意。
“你怎么來了?”
井宿臉色平靜,看著眼前的白衣少年,墻院里的梧桐樹,枝葉垂落墻外,斜下一處蔭蔽。
“來的路上遇到了井靈姑娘,得知,你前幾天病了,應(yīng)該不會來賞花宴?!?p> “便親自將這封信送來。”
“病可好些了?”
祁鈺眼中裸露擔(dān)憂,卻沒有吸引到井宿的目光,井宿撇了一眼從轎子上下來的人,見其小眼神不停張揚的模樣,井宿唇角一彎,看來這偶遇夠巧的。
“風(fēng)寒而已,已經(jīng)無礙了?!?p> 井宿接過祁鈺手中的信件,是井由的信,內(nèi)心有些激動,應(yīng)該是隨著祁伯公家的信一起送到了祁家,想立馬打開看,只是……想到了現(xiàn)在還在家門口。
“謝謝?!?p> 井宿就想立馬拿著信,進(jìn)家門,然后拆信。是井由的信,活生生的井由親手寫的信,手指間激動。
“你我…”
“朋友之前不必道謝。”
祁鈺說完,只是井宿一心在信上,對他點了點頭,就向前走去,衣袍滑過他的手掌,祁鈺看著眼前地上的星點陰影,眉眼間的笑意漸漸消失,眼底眸色深深,神色凝重。
“井宿?!?p> 輕聲低喃了一句。
他不該有這種控制不住的情緒。
祁鈺轉(zhuǎn)身的那瞬間,重新掛上了那抹標(biāo)志性的溫和笑容。
“表哥!”
井靈想,再怎么樣,無論對方態(tài)度疏漠,井宿也至少會理睬自己一下,只是井宿實在是迫不及待想要拆開井由寫的信,所以直接疾步,路過井靈,仿佛沒有看見這個人。
“少爺!”
守門的侍衛(wèi)見到井宿頭一低垂,恭敬地喚了一聲,替井宿開了門,井宿跨進(jìn)大門,就沒有再回頭過。
井靈臉上的笑意僵了僵,可一想到她還沒去祁家賞花宴。
笑容天真可愛,看著祁鈺。
“祁大哥,表哥以前不是這樣無禮的,今天定是遇到了什么令她心煩的事,所以這才…”
井靈話還沒說完,只見祁鈺的態(tài)度疏離,雖然笑容不變,卻不似剛剛的如鄰家大哥一般的親近。
祁鈺聞言,對她禮貌一笑。
“井靈姑娘,祁鈺家中還有事,便先行一步?!?p> 井靈就那么看著祁鈺坐上了剛剛她坐著的馬車,下人牽著駿馬,從她的身旁離開。
垂落在裙裾旁的手逐漸握成拳,她目視著遠(yuǎn)去的雅致馬車,看了一眼恢宏高大的紫薇殿,不似一般大戶人家的宅院,與自己所身穿的裙子和所佩戴的擁有的銀制首飾格格不入。
是她太過粗心,上了馬車,隨他一起來尋井宿,以為就能和他一起去賞花宴,卻沒注意到祁鈺一路上問的問題,都是有關(guān)井宿的。
喜何花,何書,生辰何時,平常愛做些何事,只不過是順帶問了她的而已。
面對俊朗柔和的面孔,她像只林間小鹿驚動了心房,羞赧了耳際,產(chǎn)生了情愫,暈了神。
井靈一步步向前走著,想到了井宿,同姓井,她為何不能得到這些,她有哪一點比不上性情冷淡,不易相處的井宿?又想到了祁鈺,身為貴家子弟,氣質(zhì)再淡雅如蘭,容貌才能再出色又如何,居然對身為“男子”的井宿產(chǎn)生了這種荊棘感情。
他永遠(yuǎn)都不會知道“井宿”是女子的身份,永遠(yuǎn)也不可能娶“井宿”為妻。
這天的春日暖陽熾熱能暖人身,卻不能暖人心。
……
金枝殿。
紗簾幃幔里半跪在床邊的身影若影若現(xiàn),茉莉花香淡淡。
半晌,里面的人起身,提著藥箱的女醫(yī)掀開紗簾走出了內(nèi)室,見站在窗前的柳清云。
“督主。”
“情況如何?”
守在一旁的柳清云,聽見聲響,轉(zhuǎn)過身,看著女醫(yī)。
女醫(yī)低著頭,斂下的眸色中有膽怯,手握緊藥箱,恭敬道,
“幸好未傷及筋骨,奴婢已經(jīng)替公主敷了藥,過幾日便可痊愈,在此期間,傷處不得沾水,吃食清淡。”
“奴婢傍晚再會來替公主換藥?!?p> 柳清云緊鎖的眉骨這才平坦,隨后道,
“不得將這事告知任何人,倘若泄露出去…”
女醫(yī)縮了縮脖子,臉色一白,立馬慌亂道,
“奴婢曉得,曉得?!?p> “公主沒有受傷,奴婢從沒來過金枝殿。”
柳清云眸色陰冷,見到她這副害怕模樣,沒有任何的憐憫可言。
“退下吧。”
女醫(yī)緩上了一口氣,快速離開,走到門口時想到了七天前有個剛進(jìn)宮的太監(jiān)因怠慢了督主,聽聞被分了尸,下意識握了握早已沾了汗?jié)n的藥箱上的手提圓木,女醫(yī)提著心走出了金枝殿,即使有疑問,為何公主受了傷,但作為奴才,尤其是入了宮的奴才,她得學(xué)會將疑惑爛在肚子里,這才能活得更久一點。
柳清云回身坐在了榻上,并沒有掀開簾子進(jìn)入內(nèi)室,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內(nèi)室,聽著平緩的呼吸聲,像曾經(jīng)許下的誓言,盡他所能,守她一生不受任何傷害,剛剛?cè)砘\罩在柳清云身上的陰郁霎時煙消霧散,他身上的花色衣袍,與懸掛在木架上花鏡前那件華麗宮服的百花顏色一致。
一個房間,一層紗質(zhì)簾幔卻隔了兩個世界。
……
井宿回到朱雀閣。
坐在窗前的軟塌上,打開了信。
上面寫著,
“至親親啟?!?p> “井宿,當(dāng)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剛從草原歸來,看了大漠最美最震撼人心的日出,雖然已經(jīng)看過無數(shù)次,但是每一次都猶如新生,或許是生活在這里的原因,大多數(shù)人預(yù)不見自己的生死,每一天都在擔(dān)心明天是否可以有命活著回去見自己最想見的人,對此我們足夠幸運。
井宿,哥哥多么想讓你體驗這里的美,看看大漠的日落,騎上戰(zhàn)馬在一望無際的草原暢快奔馳,享受生命肆意,井宿,哥哥不像你,從小聰慧,具有強大的毅力,內(nèi)心有遠(yuǎn)大抱負(fù),如父親所說,你肩負(fù)著云昭國的繁榮昌盛,終有一天會站在他的位置,守著這個國家,但你的兄長不適合做大事,心藏小家,很自私,只想守護血脈至情,你放心,終有一日,天下太平,哥哥會帶你來看看除了京都,盛世下不一樣的美景。
還有,你什么時候肯喊我一聲哥哥?在你小時候我可是為了幫你推秋千,求父親讓你和我學(xué)武,晚上偷偷帶你去逛燈會,去茶樓聽書,爬上樹給你摘梨掏鳥蛋等等,逃了好幾次學(xué),沒認(rèn)真學(xué)習(xí),害得我第二天被夫子用戒尺重重打了好幾百下的手心,又被父親關(guān)禁閉,你說是不是這樣,我才比你笨了些?
寫到這,我居然笑出了聲,還覺得挺有趣的,想想果然該挨打。
對了,身為大哥,還是得給你幾句叮囑,照顧好自己的身體,井宿,不要太倔強,處處與父親抗衡,多理解父親,父親終歸是為你好,他是家人,母親去世,他應(yīng)是最傷心的那個人,一夜白頭,哪是年紀(jì)大了。
最后待我向父親問聲好,我們年前相見,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