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重,雪花飛舞,那被神力“炸開”的河面,水花濺起三米高,露出河底淤泥與溝壑。訛獸與屏蓬滿身淤泥相繼癱倒在河底溝壑里。
伱伱的身影凌空飛起時,那四濺迸開的水花頃刻間結(jié)起冰霜。不一會兒,這方原先平靜的小河就變成了一個冰封世界。
天空飛舞著雪花,地上到處是凜冽寒冰。遠處還有城市燈火,近處爛尾樓依舊黑沉沉。而這遠與近的中央地帶,完全被獨立了出去。
許恪依舊站在原地,他的腳踏之地是冰面與泥土地的交界處。他看見伱伱的身影落在那前一秒是三米水花后一秒就是三米冰凌筑起的墻頭高處,那藐視一切又高貴而冰冷的模樣,端得是至高無上的神祇姿態(tài)。
而神祇睥睨的螻蟻自然是河底的訛獸與屏蓬。然后,就聽見伱伱意味深長地問話,“玃如一族,我早有耳聞,可窺過去可預(yù)未來,謂之預(yù)言之神,怎么,竟何時遁入了人間?”
“祝如大人數(shù)百年前就已在人間了。”屏蓬的重音顯得有些有氣無力。
隔著身前晶瑩剔透的冰凌筑起的冰墻,伱伱下方的許恪聽得分明,也對那兩只蜷縮在一起的異獸的狼狽不堪的模樣看得分明。他面色略有蒼白,雙眸里沉淀著諱莫如深的情緒。
“祝如?有名諱,看來神格俱在,”伱伱漫不經(jīng)心低喃道,然后回頭俯視著下方許恪,“既能窺過去又可預(yù)未來,祝如怕是在人間混得風(fēng)生水起吧!”她說話間,目光平靜的掠過始終沉默不語的許恪,回到屏蓬那對緊挨在一起的頭顱上。言下之意還是對著屏蓬所說。
然而卻沒有等到屏蓬開口,許恪凌空跳上那冰凌筑成的墻頭,站在伱伱身側(cè)說了一句,“我原以為只有訛獸一族是能言善道的好手,不想屏蓬一族也是?!钡闹S刺,溢于言表。
伱伱忽然揚起嘴角,手指虛點著屏蓬身后的訛獸,那雙瑩綠的瞳仁,當真是無辜的很。她屈起食指與大拇指相抵,朝著訛獸虛空輕彈。
那悅耳動聽的柔美聲音就從訛獸那兔嘴里飄了出來,“吾從未傷害過人類,從來只活動于深山人跡罕見之處,這世間萬物生靈皆有容身之地,為何吾尋一寸方圓之地就是罪過呢,四方使大人又為何屢屢逼近?”何其無辜又正義凜然之語,如果這不是一只“人形大兔子”,而是一位美人,怕是有一堆“舔狗”撲上來了。
畢竟訛獸一族,天生對聲音的敏感度拿捏于股掌之中,對語言表達的藝術(shù)更是運用自如。
“正是,吾等從未傷害過人類,只是在人間尋一寸方圓之地容身而已?!逼僚铍S后附和道。
“大言不慚!謊話連篇!顛倒是非!”暴躁而嚴厲的斥責(zé)聲,劃破天際,一個身影現(xiàn)身于伱伱對面冰凌筑起的墻頭。這人一身風(fēng)雪,一雙鋒芒畢露的眼睛,在黑夜里冷光閃閃,比他腳踩的冰面還要多一分寒意。
“呦,真巧!”伱伱斜睨著對面,夜色濃重里她的視野依舊清晰,一眼就掃到了對面那張臭臉是青隋。不過,可真稀罕呢,兩方四方使竟然能在工作之中撞到一起。而且,青隋明顯是追著屏蓬而來。
“哼,真巧!”青隋也注意到對面的是伱伱,他方才追著屏蓬的氣息到達北方使的地界。不想沒走幾步就察覺到這處的空間異常,追過來才知是四方使辦案,而屏蓬這廝竟也恰好在此。
“青隋大人,”許恪頜首作揖,打了聲招呼。
“果然四方使都是一丘之貉!”屏蓬忽而大吼一聲,一股黑色力量沖天而起,屏蓬的身形成幾十倍的擴大,震碎了這片冰封之地。
伱伱與許恪,還有青隋,早已身影掠起落在不遠處的地上。緊接著就見那被震碎的冰凌重新融化成水花,一瞬間河水翻涌起浪潮。屏蓬巨大的身影被浪潮包裹,再然后,風(fēng)平浪靜,無論是屏蓬,還是訛獸,統(tǒng)統(tǒng)消失不見。
這一系列的變化,不過須臾之間。而另一邊空地上的三位,也不知是始料未及,還是有意放任。完全旁觀看著,無動于衷。
半晌之后,就聽到青隋大笑不止的笑聲,“哈哈,哈哈……”或許,這是怒極反笑。
“有意思,竟然還有幫手。”伱伱不咸不淡地說著,夾雜著些許興味和冷意。
許恪只字未言,心有不安。
“去我的地盤坐坐,怎么樣?”青隋的笑聲淹沒在夜色里,許久才聽得他了這一句。語氣淡淡,難辨喜怒。
“正有此意,”伱伱應(yīng)聲,黑夜里那雙赤金的雙瞳在瞥了身側(cè)許恪一眼時,閃過一抹異色。
這夜沉如墨,白色的雪花大片至天際灑落。許恪滿腹心事跟著兩位大佬回了忘川。他想,終于紙包不住火了,終于到了他被審判之時。
可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前腳剛踏入忘川,后腳西方殿忘川使楓冀就稟了一件大事。暫時擱淺了他的“審判”,不,也許是另一種形式的鈍刀子割肉。
忘川西方殿,純粹現(xiàn)代化的陳設(shè)設(shè)計,像極了人間的普通公司。辦公區(qū),休息區(qū),會議室,與人間的公司并無區(qū)別。
而此刻,楓冀正在報告一件異常之事。近日,西方使的地界上發(fā)生了數(shù)十起正常人類的魂魄被替換進已死人類軀殼里之事。
“替換?”伱伱靠坐在西方殿會議室的沙發(fā)椅上,面無表情聽完楓冀的報告,陷入了沉思,魂魄被替換?這可不是一般的荒古遺族所能操控的。
“查出來因何緣故嗎?”青隋坐在伱伱挨著的第三個位置上,神情嚴肅,直視著他相隔會議長桌對面位置上站著的楓冀。
楓冀躊躇了片刻,倏地看向伱伱身側(cè)站著的許恪,詢問道,“冒昧問一句,你與玃如一族可是相識?”
許恪神情有一瞬間的僵硬,卻很快恢復(fù)平靜,他反詰一句,“忘川使如何能與妖魔精怪為伍?”
“這樣啊,”楓冀半信半疑頜首,重新對青隋說,“似乎與玃如一族有關(guān),”他說著抬手看了一眼腕上手表,隨后道,“時間到了,Boss容我一個小時,稍后再向您詳細解釋?!彼f完,也不等青隋又何反應(yīng),身影如一陣風(fēng)就掠了出去。
楓冀走后的會議室陷入了一片詭異的靜謐之中。
伱伱慵懶地窩在沙發(fā)椅上,目空無一物。許久才開口,“青隋啊,你不覺得這世間其實也挺無趣的?!彼穆曇麸h渺空蕩,像一根腐木砸在水面上,沉悶又虛浮著。
“的確,畢竟除去人類,其余生靈皆無輪回。”青隋一邊翻著桌上那些忘川簿,一邊神情寡淡的說。少頃,他翻簿子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低喃道,“所以,有些生靈才會拼勁全力想活著,不折手段的想存在于世?!?p> 青隋無悲無喜的話,讓立在一旁的許恪再一次心緒不寧。他有輪回,卻也踏入了青隋所言的那個怪圈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