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
千鈞一發(fā)。
一個蒼老又略帶慵懶的聲音從猿九的身后響起。
箭手們紛紛側(cè)目。
看向那個渾圓的身影。
那是整個猿族除了大長老之外最有權(quán)勢的長老。
故而
它們捏著弓弦的手并未松開。
“小九啊,不是二爺說你,這些平原猩猩雖然野蠻,但身強力壯,數(shù)量也不少,咱們猿族剛來草原不久,正是需要勞力的時候,你怎么能隨隨便便就把它們殺了呢,這事就算是傳到大長老耳朵里,它也不會答應(yīng)的?!?p> 二長老是個頗為富態(tài)的老猿。
個頭不高。
可肚子上的肥肉卻是疊了好幾層。
三角眼,目光陰翳。
它的注意力從始至終都沒看向猿九。
而是死死盯著遠處那黑壓壓一片的平原猩猩。
“二爺,我還叫您一聲二爺,不過我話說清楚了,這些平原猩猩我一個都不會放過,別說是您,就算是太爺親自來,我也是這句話?”
猿九捏了捏指骨,強忍了心底的怒氣。
陰惻惻的看了一眼老猿。
這個老家伙已經(jīng)瘋魔了。
為了收攏勞力幾乎到了饑不擇食的地步。
猿族現(xiàn)在的土地耕種效率低。
人手不夠。
這是事實。
如果眼前這些猩猩是吃著甜瓜,在猿族從小長大的“熟貨”。
猿九保準屁都不放一個。
全都收下。
可問題是。
平原猩猩是什么樣的你難道不清楚?
為了活命,成批的屠殺同族。
前面這一隊隊平原猩猩全都是靠吃著同伴的尸體活下來的。
你能指望它們有什么忠誠之心?
更何況。
這些屠夫的頭領(lǐng)。
那個黃毛小個子。
隨隨便便就能推幾百個同伴出去送命。
這事兒它不是沒向長老們匯報過。
可為什么這些家伙卻跟沒聽見一樣。
猿九轉(zhuǎn)頭掃了一眼身后的長老們。
果然
這些家伙都側(cè)著腦袋在竊竊私語。
眼睛也是直勾勾的盯著前面的平原猩猩。
仿佛在看著一堆金燦燦的巨型甜瓜。
猿族掌握的五千多低地猩猩。
幾乎是整個猿族一半生產(chǎn)力的來源。
就這樣還有近一千的低地猩猩被大長老強行收走,訓(xùn)練成了弓箭手。
剩下的七八位長老加上許多大戶。
只能分剩下的低地猩猩。
為了爭搶一只低地猩猩的所有權(quán)而發(fā)生的斗毆幾乎每天都在發(fā)生。
一只強壯的低地猩猩。
無論是開墾土地。
播種,灌溉,除草,收割。
效率都能抵得上四五個普通猿族。
誰擁有的勞力多。
誰就有戰(zhàn)斗力,就能搶到更多更好的土地,就能種更多的甜瓜,蓋更多的房屋,用武力和糧食搶奪更多的勞力。
在這個循環(huán)中。
勞力就是一切。
是所有大戶必須爭奪的生存資源。
在這種情況下,
兩千多孔武有力的平原猩猩。
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的。
至于什么“野蠻種”,同族殘殺者,或是心狠手辣的野心家·····
這些東西大戶們根本不會考慮。
只要有大長老的衛(wèi)隊在。
這些苦力整不出什么幺蛾子。
等新投誠的平原猩猩和原本的低地猩猩充分繁衍。
過不了幾年。
小猩猩出生。
勤加訓(xùn)練。
猿族就能收獲更多,更安全的勞力。
這比賬。
怎么算都是賺的。
“小九子,你這話就是不懂事了,沒有勞力下地種田,咱們猿族吃什么,不都得餓死,你可別忘了,沒我們種地,貢獻甜瓜,就憑你小子種的那點破地,可養(yǎng)不活你這猿族大統(tǒng)領(lǐng)。”
身后的幾位長老紛紛陰陽怪氣的指責(zé)猿九。
臉色冷冽。
言語中再也不是什么猿大統(tǒng)領(lǐng)。
“·····”
猿九深吸了口氣,閉上眼睛。
右爪再次摸上了腰間的鐵家伙·····
“猿九,你小子想干什么?你難道想造反??!”
二長老那里看不見這個年輕統(tǒng)帥的細微動作。
立即警覺起來。
高聲呼喊。
它這一喊,
上千的弓箭手,火箭手隊伍中。
有數(shù)百支箭齊刷刷的指向了壕溝邊的猿九。
看起來毫不在意這個統(tǒng)領(lǐng)的身份。
“誒誒誒····各位長老,二爺,消消氣,消消氣,九哥就是性子直,腦子不會轉(zhuǎn)彎,它哪會不知道勞力的重要,剛才說放箭不過是想搓搓那些平原猩猩的銳氣,讓它們知曉我猿族的厲害,以后各位長老收著也好管理不是,嘿嘿嘿····”
剛才還是和風(fēng)細雨。
瞬間就變成了劍拔弩張。
空氣的溫度陡然降到了冰點。
十七連忙出來調(diào)解。
眼下明擺著隊伍里有不少長老們的支持者。
貿(mào)然跟它們撕破臉。
別說消滅平原猩猩。
恐怕自己這位九哥會被率先消滅。
然后以戰(zhàn)死論處,往太爺那一匯報,
死無對證。
太爺也說不出什么來。
至于剩下的這些弓箭手。
長老們和各位大戶才是它們的衣食父母。
到時候只要稍加利誘恐嚇。
它們不敢把這里的消息傳出去。
“呼呼呼·····”
猿九大口的喘著氣,只覺得全身氣血翻涌。
一股灼熱的火焰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看著拒馬旁一排排舉起弓箭對準自己的低地猩猩,猿族。
它這才明白。
為什么這些長老敢公然違抗太爺?shù)慕睢?p> 甚至面對太爺?shù)谋┡?,也只是不溫不火的跪著?p> 根本不說任何反省的話。
要不是太爺雷霆一怒。
打爆了八長老的腦袋。
殺雞儆猴。
這些老家伙對自己怕不是現(xiàn)在這種態(tài)度。
早就吩咐手下將自己亂箭射死了。
“你們這是打算火并了?”
猿九低著腦袋,寒聲道。
它很清楚。
八長老的死狠狠的刺激了它們的神經(jīng)。
本來整個猿族共同對敵。
它們需要自己這個統(tǒng)領(lǐng)的指揮能力,戰(zhàn)斗力。
自然是好言好語。
現(xiàn)在一看平原猩猩不堪一擊。
一夜之間被打的只剩下殘兵敗將。
跟本構(gòu)不成任何威脅。
那自己這個統(tǒng)領(lǐng)也就失去了利用價值。
更何況現(xiàn)在面對的是兩千多精壯的平原猩猩。
這是一筆多么大的勞力。
誰能得到。
誰就能瞬間躍升為猿族第一家族。
光靠種出來的甜瓜,就能徹底掌握猿族的“甜瓜定價權(quán)”。
甚至控制大長老的衛(wèi)隊·····
為了這些,它們是不惜和自己以及身后的大長老翻臉的。
“呵呵····原來太爺說的危險,居然是這個,我還是幼稚了····”
猿九搖搖頭。
無奈的苦笑。
雙手離開腰間,沖著二長老擺出一張笑臉,
沒錯。
這么近的距離,它完全可以用太爺給的武器當場打爆這老肥猿的腦袋。
甚至不用任何武器,它都能在箭雨加身之前,扯掉對方的頭顱。
但那有什么用呢?
一個長老死了,還有兩個,三個···
甚至明天二長老的兒子們中又會出來一位新長老。
而它自己,只有一條命。
死倒不怕。
關(guān)鍵是它死了。
誰來保護太爺。
整個猿族恐怕很快就會易主。
太爺對猿族的管理是好是壞。
猿九不想評價。
很多久遠的往事它也并不了解。
但它知道。
沒有太爺,就沒有猿族。
何來今天的一切。
“哈哈哈,還是我九侄兒深明大義,知道為整個猿族的利益考慮,來來來,跟二爺去看看那些野蠻種,我還真是好奇的很吶····”
二長老抖了抖渾圓的肚子,張開雙臂一把抱住面前泥呆呆的猿九。
一臉的笑意。
哪還有半點惱怒之色。
它松開猿九是手臂,一拍腦門,突然想起什么。
立馬回頭沖著那些仍舊張弓搭箭的箭手們高喊:“你們在干什么,怎么能用箭指著猿大統(tǒng)領(lǐng),想造反不成,快吧弓箭放下,平原猩猩在那邊,都給我看好咯!??!”
++++
烈陽下。
草地上。
黃毛猩猩匍匐在地。
眼角的余光瞄著遠處的情況。
手掌上的血洞還在流著鮮血。
但它似乎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只是在確定完對面沒有放箭的意思后。
立馬把腦袋埋進草里,屁股撅得老高。
猿族的腳步聲越近。
黃毛的屁股撅得越高。
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
極盡諂媚之能事。
“凱撒,你真讓我感到羞恥,還有老黑,你們兩個懦夫,你們都瘋了,身為平原猩猩,一點臉面都不要了嗎!”
金剛沒趴下。
它戰(zhàn)在兩只猩猩身旁。
一個是它崇敬的首領(lǐng),一個是它最好的朋友。
唯一的區(qū)別在于。
它站著。
還站得筆直。
五米多的身高如同一個擎天力士。
面容高傲,勇猛無畏。
眼睛直視著緩步而來的猿族。
“平原猩猩可以失敗,逃跑,甚至為了生存互相殘殺,被迫妥協(xié)····”
這些它都不在乎。
但是像這樣。
像卑劣的柴狗一般,遇到威風(fēng)凜凜的獅王。
就主動匍匐在地,舍棄所有尊嚴,為了活命不講底線。
這樣的茍活還不如死了。
“金剛,趴下!我的話你不聽了?”
凱撒的后腦勺動了兩下。
卻沒抬頭,只是從牙縫里擠出兩句細若蚊呢的話。
“金剛,你瘋了,聽話,趴下!”
老黑伸手拽了拽大塊頭的腳脖子。
扯了兩下毫無反應(yīng),最后便放棄了。
只是沖著它不聽的喊叫。
“老大,黑哥,你們?yōu)榱嗽蹅兊苄只蠲?,投降白牛魔,俺也認了,那家伙雖然不是東西,但戰(zhàn)力無雙,做事也好歹光明磊落,投了它我也不說什么,眼下咱們走投無路投靠猿族,也,呵,算了,你們不用管我,俺身板大,不會趴著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