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打
“小子,你還真敢來?”
桂陵城校場,豹字軍帳中,鄒豹又驚又怒,沖著李朝歌大吼。
他雖不聰明,但也不傻,之前被李朝歌哄傻子似的哄走,是因為被催眠了?;厝ブ?,他把事情經(jīng)過和夫人一說,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了。
“你這蠻牛不解風(fēng)情,什么時候注意過我身上的香囊?還順手掛在自己腰間,出門時香囊分明是掛在我腰間,怎會無緣無故出現(xiàn)在你腰間??!?p> 夫人恨恨地用指尖戳他的腦門。
鄒豹羞愧難當(dāng),抱頭鼠竄,偌大的一條漢子,在家中竟被夫人數(shù)落得一無是處。
太丟人了,被人三言兩語騙得暈頭轉(zhuǎn)向,還把百夫長令牌給了騙子,那可是魏武卒的令牌!
晚上夫人也沒有好臉色給他看,一腳把他踢下床,讓他去睡書房。
難得能夠從軍中抽空回趟家,竟還要睡書房!鄒豹恨得牙癢癢,不恨夫人,只恨李朝歌這個害人精。
若不是這小子花言巧語地騙我,我怎會被夫人嫌棄若此!
昨晚入睡前,鄒豹曾天真地想過,李朝歌會不會真的拿著令牌來找他,那樣他就可以好好地打他一頓出氣了。
可如今活生生的李朝歌出現(xiàn)在了眼前,他卻有些不敢置信了。
這小子油嘴滑舌,滿嘴鬼話,心眼比我阿豹的頭發(fā)還多,怎會自投羅網(wǎng),莫不是在白日做夢吧?
“鄒大哥,當(dāng)時的確是我這朋友和我開的玩笑,小弟懾于大哥雄威,一時糊涂,才騙了大哥。君子不能待人以誠,小弟事后也是懊悔不已,這不是來負(fù)荊請罪了嗎?!?p> 李朝歌拱手行禮,苦笑道??窗撞换谧箢櫽遗?,無所事事,他又強(qiáng)拉著他也行了個禮。
鄒豹看昨日“出手相助”的華服公子也跟著來了,心里信了幾分,又看李朝歌姿態(tài)放得低,怒火也不知不覺地消散了些,只是心中還是有些不痛快。
女子香囊是能用來玩笑的嗎?
鄒豹冷著臉,悶不吭聲。
“大哥若是不解氣,便把小弟痛打一頓出氣吧。”
李朝歌把眼一閉,頗有些慷慨赴死的模樣。鄒豹是個直脾氣的人,見他把話都說到這份上,倒真不好意思下手了,只好嘆息一聲,道:“罷了罷了,你把令牌還我,此事我阿豹便不跟你計較了?!?p> “小弟和大哥一見如故,不想失去大哥這個朋友,特來討打,若大哥心中有怨,便打我一頓,只是不要再提收回令牌之事?!?p> 李朝歌走近幾步,滿臉真切地看著鄒豹說道。雖然他一生中撒謊騙人像吃飯喝水一樣尋常,但他現(xiàn)在說的是真心話。
鄒豹喜歡和聰明人做朋友,聰明人又何嘗不喜歡和他這樣直爽的漢子打交道呢?
鄒豹楞了楞,定定地看了李朝歌半晌,緩緩地吐出一個字:“好!”
“能說出這一番話,我還認(rèn)你這個朋友,只是大哥天生力大,你身子怕禁不起幾拳,大哥手下不多不少也養(yǎng)了百多號漢子,讓他們代勞如何?”
鄒豹緊緊地盯著李朝歌的眼睛,不放過一絲的眼神變化。若是李朝歌有一絲猶豫,他便不會把他當(dāng)做真心朋友。他可以對聰明人多有包容,他可以接受聰明人的巧舌如簧,他甚至可以容忍聰明人算計他,這是本事,但他認(rèn)一條死理。
挨打要立正!
鄒豹不和孬種做朋友。
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鄒豹滿心期待。
“好,聽?wèi){大哥安排?!?p> 李朝歌斬釘截鐵。
好小子!好漢子!
鄒豹眼睛一亮,哈哈大笑起來,一揮手,吼道:“來人!沙包送上門來了!”
不出半分鐘,軍帳外就聚起了黑壓壓的一群人,鄒豹領(lǐng)著李朝歌出帳,笑呵呵地往里面一指,道:“大哥帶的這些兵,你可以隨意挑一個切磋一番?!?p> 李朝歌看了看這群虎背熊腰的漢子,將他們臉上的躍躍欲試盡收眼底。
這么粗的手臂,怕是一人一拳都把我揍死了吧。
想到白不悔拍著胸脯答應(yīng)他不會出人命的樣子,李朝歌把心一橫,脖子一仰,大吼一聲:“我要打十個!”
“師弟,你打十個的樣子真的很靚仔?!?p> 白不悔把一些不知名草藥制成的綠色液體淋在李朝歌身上,一邊用靈氣裹著手在李朝歌背上按壓,一邊調(diào)侃。
李朝歌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只能閉著腫成桃子大小的眼睛小聲哼哼。
“師弟你這身子也太弱了,瘦胳膊瘦腿,像個大姑娘似的,我都不敢用靈藥,只能用些尋常藥草。”
白不悔口中抱怨,手上的動作卻十分仔細(xì),按遍了李朝歌背上的每一處。
“師兄,我在想,你為何要帶我修煉,以你五階的實力,若要收徒,定會有大把的天才踏破門檻吧?我年紀(jì)不小了,即便身負(fù)奇脈,總歸比一般的術(shù)師晚了七八年入門,成不了什么大才吧?”
李朝歌突然睜開眼睛,眼神凌厲而清澈。
不是他不信任白不悔,他能感到白不悔對他沒有惡意,所作所為也都是為了他。但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他不相信自己是什么埋沒的天才,也不相信白不悔這樣的年紀(jì)就有心思收徒。
白不悔英俊瀟灑,修為驚人,又正是風(fēng)流倜儻的年紀(jì),不去縱橫天下,快意恩仇,為什么要收他一個普普通通的雜貨鋪伙計為徒?
白不悔沉默了,李朝歌也不說話。
師兄弟兩人用五兩銀子買下來的小宅子里一片寂靜。
李朝歌背上本來錐心刺骨地疼,涂上藥液后,一陣清涼,竟然比平日里還要舒坦,白不悔按壓的力道又是不輕不重,恰到好處,沒多久,李朝歌便昏昏欲睡起來。
“我確有私心?!?p> 白不悔低聲說道。
李朝歌很想打起精神仔細(xì)聽,但他實在被打得太狠了,急需睡眠,意識越來越沉。
“我有些想法,不被世人認(rèn)同,但我不服氣,自我四歲修煉至今,已經(jīng)抗?fàn)幜耸?,可是要達(dá)到我想象中的高度,要花的時間實在太長了,我怕我累了,累了,就放棄了。”
白不悔平日里總是閃亮的眸子里,罕見地流露出一絲軟弱的味道。
“好在,我遇見了你。師弟,我沒有騙你,你的確是千古奇脈,若說這世上有所謂的最佳搭檔,那一定是你我?guī)熜值芏肆?。?p> 李朝歌再也撐不住,沉沉地睡去。
“師弟,你心思重,絕非凡人,我都是知道的,但師兄不問你,你也不要問我了,對你沒好處的?!?p> 李朝歌還是小看了這個世界的術(shù)師。
以白不悔的眼力,當(dāng)真看不到鳳儀街上李朝歌的小動作嗎?他沒有說破,甚至還替他遮掩了些許痕跡。大家族出身的他,尤其懂得“秘密”二字,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隱秘,他雖對李朝歌那些小手段極為好奇,卻也只字未提。
正如李朝歌信任他一般,他也相信這個新認(rèn)下的師弟。
他也說不上為什么,只是一種難言的默契。
有些人,生來便是朋友。
第二天清早,桂陵城校場,豹字軍帳外,當(dāng)豹字百人隊的好漢們打著哈欠集合出操時,已有兩人氣定神閑地站在了空地里。
昨日被他們揍得渾身沒有一塊好肉的小子居然已經(jīng)好了個七七八八,頂著大大的紫色眼圈,正風(fēng)度翩翩地打招呼呢。
“大哥們好啊,昨日那十位大哥的拳頭還不夠硬,要不今天換厲害些的來?朝歌多謝了?!?p> 這小子臉上掛著欠揍的笑,嘴里說著更欠揍的話。大家都是熱血男兒,如何忍得,不等鄒豹過來下令,這群莽漢子們便一擁而上。
“老子活了二十年,還是第一次見找揍的,兄弟們,不多說,老黑先過過手癮了?!?p> “別搶別搶,我昨日沒選上,今日定要給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看看,什么是沙包大的拳頭?!?p> “今日若不讓我大傻出手,這兄弟沒得做了?!?p> 剛開始,漢子們還講究個規(guī)矩,像昨天一樣,只上十人,后來眼見那十人幾秒就把不停叫囂的李朝歌放倒,打得不亦樂乎,不禁手癢難耐。
看到李朝歌生龍活虎地還在奮力掙扎,漢子們都忍不住了,紛紛圍上去,拳頭如雨點般落下。
雖然昨天已經(jīng)被揍過一次,但這不是什么適應(yīng)性訓(xùn)練,而且李朝歌也確信,沒有人會喜歡這種拳拳到肉的疼痛。
拳頭打在頭上,讓他頭疼欲裂,打在胸口,讓他幾近窒息,打在腹部,讓他肚子里翻江倒海,難受得想將五臟六腑全吐出來。
這些漢子下手都有分寸,雖傷人,卻不致命,這也是白不悔最想要的效果。
李朝歌終究體弱,幾輪拳擊下來,他便被打得遍體鱗傷。
將要不省人事之際,他聽到一聲遠(yuǎn)處傳來的怒罵。
“該死的兔崽子!誰讓你們打我兄弟的?”
李朝歌嘴角一扯,露出一個難看的微笑,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