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阿孤手上捏了一個(gè)圓溜溜的雞蛋，小心翼翼地打進(jìn)碗中，和著小半籃薺菜，煮了一盆羹。

　　他獻(xiàn)寶似的對(duì)顧嬌說：“阿雞剛下的蛋，實(shí)在新鮮?！?p>　　顧嬌將方才腦子里的照燒雞，炭燒雞忘掉，接過雞蛋薺菜羹，歡歡喜喜地吃了一碗。

　　阿孤將羹放下便出去了，顧嬌等了又等，天色都快暗了，阿孤仍舊沒有回來。顧嬌便曉得，阿孤這是怕這一小盆羹不夠吃，怕她不敢多吃，便躲了出去。

　　顧嬌嘆了口氣，收拾了桌子，出去找阿孤。這些日子的相處，她已經(jīng)曉得阿孤是老實(shí)交巴的好心人，他便是寧愿自己餓著，也不會(huì)委屈身邊的人。雖然她只是被他從路邊撿回來的，但該享受的，一點(diǎn)都沒落下。顧嬌琢磨著，她不能再在阿孤家中蹭吃蹭喝，如此下去，兩人怕是會(huì)餓死。而且，阿孤還要攥錢娶媳婦呢……要不，明兒便走罷……

　　只是，該往何處去呢？

　　顧嬌腦海中一片茫茫然，最后還是甩甩腦袋，不想了。她向來不愛動(dòng)腦筋，那些前途渺茫的事兒，還是走一步算一步罷。

　　外頭仍然下著零星小雨，地面泥濘，許多地龍扭著身子爬來爬去，阿雞不慌不忙地啄著，神態(tài)頗為傲然。

　　顧嬌舉目看去，在小溪那邊有個(gè)人影。她正要邁步，忽然一大堆蚊子團(tuán)團(tuán)飛著朝她襲來，顧嬌驚叫一聲：“??！”她忙不迭跑回頭，砰的一聲將門關(guān)起。

　　片刻后外頭傳來阿孤的喊聲：“小哥兒，小哥兒！”

　　顧嬌弱弱道：“我本想尋你回來吃飯，但外頭蚊子太多，我被嚇著了。”

　　阿孤柔聲道：“春日里蚊子是多一些的。你別怕，我且點(diǎn)火驅(qū)散它們?！?p>　　很快傳來濃烈的艾草味道，顧嬌打開門，阿孤手中舉著一個(gè)火把，火光映著他黝黑的臉龐。

　　果然，蚊蟲四散，不敢靠近。

　　“春雨下得猛，溪中許多魚蝦，我方才便是在抓魚蝦，你要不要去看看，順道幫我舉一舉火把。”阿孤邀請(qǐng)她。

　　顧嬌自然是欣然前往。

　　待到了溪邊，借著火光看去，果然溪水奔騰。阿孤在水勢(shì)略為平緩的地方放了一只破舊的籮筐，他去檢視，里頭果然有許多活蹦亂跳的魚蝦。

　　阿孤拿了一只窄口的籮筐，挽起褲腳，踩進(jìn)水中，彎腰，伸手在籮筐中撈了一把，手上攥著一條小魚。

　　煎小魚是最好吃的了，又嫩又香又酥，顧嬌不由自主地吞了下口水。

　　阿孤不停地往籮筐中撈魚，不過一刻，窄口的籮筐里已經(jīng)裝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他直起腰，站在汩汩而流的溪水中，朝顧嬌一笑：“滿載而歸。”

　　火光下，少年的身子單薄，影影綽綽嵌入黑暗中。

　　顧嬌怔愣了一下，半響才笑道：“天無絕人之路?！?p>　　黑暗中，少年負(fù)重而行，少女舉著火把，一前一后，默然前行。

　　待回到茅屋，少年動(dòng)作利落，抓起小魚，徒手弄了好些條，拍了些姜，用小火煎了，不過須臾，鍋中乳白的湯汁翻滾，小魚特有的香味飄散在周圍，阿白和阿黃乖乖地蹲在灶房前，一聲不吭。

　　顧嬌腹中食指大動(dòng)，恨不得將煎小魚的鍋也吞進(jìn)鍋中。不過，阿孤還真是，每次都能化腐朽為神奇，她雖然餓了幾日肚子，但是為了此刻，便是也值得！

　　兩人一貓一狗分食了香噴噴的魚羹，連骨頭都沒剩。

　　晚上，顧嬌做了一個(gè)夢(mèng)，夢(mèng)中她和阿白為了搶一塊魚肉而打起架來。阿黃汪汪的旁邊加油，阿孤卻詫異地看著她。

　　次日，顧嬌醒來時(shí)，阿白正在啃魚骨頭，津津有味。

　　灶房里，阿孤正專心致志地炙烤小魚。

　　濃烈的春雨過后，有些寒冷，邊烤火邊炙烤小魚，是最為美妙的一件事。

　　見顧嬌走進(jìn)灶房，阿孤遞給她一個(gè)木盤，上面有幾條烤得金黃的小魚。往常在顧家，一早起來是要喝一碗開胃小粥，才開始用早飯的，若不然，她是半點(diǎn)胃口也無。

　　而如今，她拿起一只小魚，迫不及待地放進(jìn)嘴中。期待中的好吃成真，顧嬌滿足地嘆了口氣：“天不該絕我?！?p>　　阿孤疑惑地抬頭，問她：“什么？”

　　她趕忙搖頭：“沒什么?！币姲⒐聫?fù)而低頭炙烤小魚，顧嬌才吐一吐芳香小舌。

　　其實(shí)，她暗暗下了決心，待會(huì)懷中藏幾條小烤魚，離開茅草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