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師和祁昆正在談?wù)撻g,忽見寶兒來到近前,于是說道:“寶兒姑娘來找你了,我先回去休息!”說完便匆匆離去。
祁昆和寶兒四目相對、默然無語,就這樣呆滯了好一會兒,好像時間都停下來了一樣。
最后,寶兒首先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沉寂,從懷里掏出一付腕鈴,拿出一只遞給祁昆,說道:“這是我家傳的東西,送給你啦!”
祁昆有些遲疑地接過來,拿在手里觀看。
這是一只用赤銅打造的飾物,上面鏤空著盤曲的蛇紋,在一側(cè)綴著一個小小的花蕾狀銅鈴,不禁自言自語道:“我是男人啊!怎么送一個手鐲給我?再說這一走路就叮當(dāng)亂響的,還怎么潛伏打獵呀!”
寶兒小嘴一撅,說道:“少得了便宜賣乖,要不是老爹臨終前把你這個‘惹事包’托付給我,我還舍不得送給你呢!”
“??!”祁昆有點兒懵圈,想不明白這兩件事之間還能有什么聯(lián)系。
看著他憨憨的樣子,寶兒的目光柔和了下來,解釋道:“這銅鈴平時是不會響的,只有你我心意相通時才會發(fā)聲?!?p> “就是說,我們相互惦記對方的時候,它才會響唄!”祁昆問道。
“老爹把你交給了我,我就要對你負責(zé)到底,萬一哪天你不見了,我也好有辦法找你!這是母親留給我的,本來是……”寶兒羞赧地停頓了一下,然后說道,“是作為我未來的定情信物,看在老爹的面子上,就先送給你戴著吧!”
祁昆聽后連忙把腕鈴套上,說道:“既然是這樣,我就收下了,不過……我是不會離開你的!”
忽然,祁昆好像想起了什么,從懷里掏出一個布包,翻出了一枚戒指,通體用純銀打造,上面鏤刻著精美的云紋,云紋環(huán)抱間鑲嵌著一塊玲瓏剔透的無暇美玉,仿佛一輪即將沖出來的圓月。
他遞給寶兒,說道:“那天在教水河谷中,偶然發(fā)現(xiàn)了一些淺埋的玉石,便挖了出來,后來趁著在林氏部族停留的間隙,我偷偷找店鋪為你打造了它,本想給你一個驚喜的,卻發(fā)生了很多意外,竟一時把這事兒給忘了,就權(quán)當(dāng)是回禮吧!”
寶兒回想起,那一天祁昆興沖沖地從外面回來,好像是要說些什么,卻被她冷言冷語地轉(zhuǎn)移了話題,自己當(dāng)時還以為他和夢蓀待了一天,卻原來是到外面為自己打造了這件飾品,一時竟有些愧疚。
她小心翼翼地接過這差點兒讓祁昆送命的禮物,輕輕地放進貼身的衣兜里。
“為什么不戴上?”祁昆問道。
“等到了時候再戴!”寶兒詭笑著回道。
…………
寶兒倚在祁昆的肩頭,望著遼闊的星空。
遙遠的北天是明亮的北極星,在它不遠處排列成勺狀的北斗七星正在閃閃爍爍。
寶兒抬手指著遠天說道:“那是北斗,它的七顆星依次叫天樞、天璇、天璣、天權(quán)、玉衡、開陽和瑤光?!?p> 祁昆溫柔地說道:“可我怎么覺得這開陽星有兩顆呢?”
寶兒回頭吃驚地看了祁昆一眼,說道:“你的眼力還真不錯,確實是這樣的。那是開陽的伴星,不過一般人是看不到的,它總是隱約在開陽星的后面!”
接著寶兒又動情地說道:“傳說這星星是盤古祖神的頭發(fā)和髭須所化,不過我倒覺得它們更像是一盞盞指路的小燈,當(dāng)初我獨行在山海大陸,晚上寂寞的時候就喜歡仰望無垠的星空,那時隱時現(xiàn)的星辰總能給我以溫暖,雖然只是一點點,但也足以慰藉我孤獨的內(nèi)心!”
祁昆又一次問道:“寶兒,你到底為什么要到處流浪呢?現(xiàn)在還不能告訴我嗎?”
寶兒沉默了許久,突然說道:“你還記得雷澤旁邊我給你講過的傳說嗎?”
祁昆深深地點了點頭。
寶兒說道:“其實那個傳說并沒有結(jié)束,它還有一部分被大家遺忘了!”
接著,寶兒為祁昆講述了這段已經(jīng)失落的傳說。
當(dāng)年,華胥姑娘戰(zhàn)勝雷獸回到故鄉(xiāng),受到了全族人民的夾道歡迎,華胥城為她舉行了盛大的凱旋儀式,手捧著鮮花的人群從城門一直綿延到岸邊的碼頭。
在紛飛的花瓣芳雨中,華胥國眾聚集在城市中央的圓形廣場上,神族的長老代表族長接見了她,當(dāng)面表揚她為神國爭了光,是全族年輕人學(xué)習(xí)的榜樣。
一夜成名的她有些受寵若驚,甚至是手足無措,然而現(xiàn)實卻是殘酷的,在光鮮的背后還隱藏著不為人知的黑暗。
其實,神國的首領(lǐng)們早就知道雷澤有魔獸橫行,只是這雷獸并不是一般的妖物,要降服它談何容易。
位高權(quán)重的神族首領(lǐng)們,心里只裝著自己的名譽和地位,又怎么肯輕易涉險,他們既不想冒險去除雷獸,又想堵住天下的悠悠之口,才決定找一個沒有背景、沒有資歷的人去執(zhí)行任務(wù)。
經(jīng)過一番挑選,長老們看中了這個小姑娘,決定讓她代表華胥神族去完成女媧大神賦予的使命。
其實,長老們心里十分明白,以她的修為此行無疑就是送命,但她是一名孤兒,沒有人會在乎她的生死。
可事情的發(fā)展總是具有戲劇性,誰也沒有想到小姑娘不僅沒死,而且還得勝歸來,受到世人的傳頌。
長老們對這樣的結(jié)果無不感到吃驚,但事情已經(jīng)這樣,自然要擺出一番姿態(tài),而且小姑娘得勝為神族揚了名,何樂而不為呢?
因此,才有了這場感人的歡迎儀式。
事情發(fā)展到這里似乎還是讓人欣慰的,但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就遠沒有那么美好了。
不久之后,一些另有圖謀的貴族大肆宣揚小姑娘的‘豐功偉績’,甚至揚言她是大神女媧特意降到人間的神使,應(yīng)該讓她取代族長擔(dān)負大任。
其實,這些人無非是看中了她單純的出身,想要借機上位而已。
于是,這位單純善良的姑娘就這樣成了統(tǒng)治者手中用來爭名逐利的政治籌碼,裹挾在政治斗爭的腥風(fēng)血雨中難以脫身。
這時,情勢忽又發(fā)生了轉(zhuǎn)變,那就是華胥姑娘發(fā)現(xiàn)自己懷了身孕,更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孕便持續(xù)了十二年的光陰。
最開始的時候,還能保守住這個秘密,但隨著胎兒的成長,當(dāng)權(quán)派們終于發(fā)現(xiàn)了真相,正在為反對勢力的囂張而苦惱的他們,得知這個消息后,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長老會向全族聲明:“一個姑娘在外邊游走一圈就懷了孕,可見其為人放蕩,而這腹中的孩子必然是和凡人茍合的結(jié)果,玷污了華胥神族純正的血統(tǒng),華胥一脈絕對容不下這樣的子孫!”
能作為大神女媧特意挑選的人類,一直是華胥族人民的驕傲,這一點讓他們永遠保持了高人一等的虛榮。所以,純正的血統(tǒng)一直是神族最看重的,而和外族通婚也是族人們絕對不能觸碰的紅線。
此言一出,立刻掀起了軒然大波,當(dāng)權(quán)派取得了最后的勝利,而小姑娘則成了這場政治斗爭的犧牲品。
她被放逐了,永遠不能再回到自己的故鄉(xiāng),這場持續(xù)了十二年的斗爭終以華胥姑娘的背井離鄉(xiāng)劃上了句號。
統(tǒng)治者們深刻吸取這次政亂的教訓(xùn),從此不再派人到山海世界的其它地方,也不再擔(dān)負當(dāng)初大神賦予的使命。
而且,權(quán)貴們還編造傳言:華胥神族的人類是大神女媧親手捏塑出來的,生來就是聰慧和高貴的,而其他的人類則是女媧用隨手從山崖上扯下的藤條揮濺出來的,多愚昧貪婪、卑微低賤,根本不值得他們犧牲寶貴的生命來守護。
華胥姑娘懷著身孕被趕出了家鄉(xiāng),她漂洋過海來到自己曾經(jīng)戰(zhàn)斗過的大陸上。
當(dāng)時的她還很年輕,怎么想也不明白這一切究竟是為什么!她一個人游蕩在無人的荒野,居然就這樣遇到了一隊尋找華胥神族的人馬。
這隊人馬便是有嬌氏族的族人們。
族長見她一個弱女子孤身在外,便熱情地收留了她,她跟隨有嬌氏輾轉(zhuǎn)來到諸沃之野,并在顛沛流離中找到了自己的真愛。
后來族人決議定居在這個地方,而這也正合她的心意,因為如果真的找到華胥之地,她也不能回去,又要繼續(xù)流浪了。
定居后,華胥姑娘過上了平常人的生活,不久便生下一個男嬰,她一邊繼續(xù)秘密履行著神族的使命,一邊照看著自己的兒子。
可好景不長,不幸再一次降臨到她的頭上。
這一天,華胥姑娘來到昆侖東面的恒山之側(cè),看到欽原鳥正在侵襲鷹鹯部落,便出手相助,使鷹族免遭滅頂之災(zāi),而她自己也在戰(zhàn)斗中受了傷,為此在鷹鹯部落逗留了數(shù)月。
療傷期間,華胥姑娘向鷹鹯的人民傳授了很多知識,但卻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姓名,只是說自己來自有嬌氏族,鷹族為了表達感激之情,宣誓愿意世代效忠于有嬌氏。
當(dāng)華胥姑娘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久別的家時,卻發(fā)現(xiàn)兒子不見了,家人悲痛地告訴她,孩子在她離家的這段時間被一只猛禽捉走了。
突如其來的噩耗讓華胥姑娘十分痛心,家里人對她頻繁地神秘外出也似頗有微詞。她十分后悔,甚至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再管別人的閑事,但經(jīng)過激烈的思想斗爭,最終使命戰(zhàn)勝了私情。
在一個寂靜的早晨,華胥姑娘悄悄地踏上了離家的路,她要一邊履行使命,一邊找回自己的兒子。
誰知剛剛離家不久,她就發(fā)現(xiàn)自己又一次懷了孕,并在幾個月后生下一個女孩,為了尋找丟失在外的孩子,她用巫術(shù)滯住了女兒的生長發(fā)育,并把她安放在深山的法陣中長眠。
不知經(jīng)過了多少歲月,她重又回到女兒沉睡的地方,多年的漂泊,好事做了不少,卻始終沒有得到兒子的消息。
華胥姑娘絕望了,她回到久別的女兒身旁,痛訴自己對不起兒子,更對不起女兒。
她一直痛哭流涕直到沉沉地睡去,在夢中她見到了人類最慈愛的母親——人首蛇身、變化萬千的大神女媧,大神對華胥姑娘的所為表示了肯定,對她能夠不忘初心、履行使命的行為十分贊賞。
華胥姑娘從睡夢中醒來,看到了在光華中恬睡的女兒,母親的天性又一次使她變得堅強起來。
她把女兒從沉睡中喚醒,她要彌補這么多年來作為母親的虧欠,她悉心教導(dǎo)女兒各種知識,讓她繼承了自己的衣缽,然后在女兒十四歲那年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寶兒一口氣講了這么長的一個故事,最后她長舒了一口氣,一字一頓地說道:“猜到了嗎?我就是華胥姑娘的女兒!被放逐的后裔,而四處流浪是我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