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9點,起城北郊,鸚鵡街區(qū)。
風吹落、星如雨。
東風吹散了白日里的喧囂與吵鬧,又吹得霓虹燈火紛紛,亂落如雨。
殘破老舊的街區(qū)滿路塵埃。颯颯的鳳簫聲伴著吼叫四處回蕩,灰寂的明月爬上星空,一夜魚龍燈點亮了夜的無聲。
街是步行街,兩旁林立著各式各樣的小店鋪。
有些正經,有些不正經。
有些門庭若市,有些門可羅雀。
鸚鵡街區(qū),象征著混亂、底層、放縱與墮落。
錢,在這可以買來你想要的任何東西,亦或者辦成任何事。法律只是一紙空談,沒有人在意法律與秩序,起城不管,“作協”不管”,就連這鸚鵡區(qū)的區(qū)長,同樣不管。
打架斗毆如同吃飯喝水一般,草菅人命或許有治安巡查官象征性的走個形式,記錄在案,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一來,這里是貧民窟,不好下手。且容易激化階級矛盾與階級斗爭,有心人為了利益從中作梗,阻力極大。
二來,起城上層將主要精力放在外野,尋求更廣闊的生存空間。對于“后花園”更多的采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態(tài)度,得過且過。
故而,這個罪惡的藏污納垢的街區(qū),傳了下來。
在這兒的常駐民魚龍混雜。也許樣貌穿著打扮乍一看都很普通的人是某位起城大佬。也許鑲金帶銀的光頭大哥下一秒就因欠債而橫尸街頭。
古寧遮住大半張臉,久違的來到這里。他當然不是消遣娛樂,或者購買某些武器圖紙、常備用品等等。
他來這里買一樣東西——情報。
古寧摸爬滾打,常年混跡在這兒的唯一原因,這里的情報多且龐雜,大把擁有門路的家伙混跡在這里。
有很多人專門從事倒賣行業(yè),畢竟這個世界上不是人人都能成為一名“小說家”,進入起城機構,擺脫邊緣人身份。外野,對于現存的很大一批人來說都是有去無回的深淵地獄。
他們沒有執(zhí)筆的資本去發(fā)掘、涉足、探索。只能在人類社會現有結構下尋求一線生機。
一家偏僻的水泥屋,臟兮兮的布簾裝潢在壁墻上。普通的電燈泡懸在天頂,攏共不超過十平方米。
桌子后面坐著一個帶長斗笠,身著黑長袍的老人。
說他是老人,主要是古寧瞧他弓著腰伏在桌面。那是由于長期駝背所留下的后遺癥,很多上年紀的人都擁有的毛病。同高血壓、糖尿病一般隨處可見。
“有消息了嗎?”古寧來到近旁站定,也不客套。
“有了一些眉目?!蹦侨嗽诤谂巯碌穆曇羲粏≈?,類似用粉筆頭劃黑板而發(fā)出的“嗶嗶”刺耳聲,“咳……咳咳,不過,你要的這都是八年前的老事情了,一日三秋,誰也說不準。”
他說罷,停了一會兒,裝模作樣搖頭晃腦,就是不接下文。
古寧見狀,心里明了這廝坐地起價。
不過他懶得計較這些。八年來,他第一次聽到有關古堇的消息,哪怕是一些虛無縹緲的、不可定奪的信息。
涉水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力量,沒有理智可言。
“說吧。”古寧從懷里掏出一黑卡扔在桌上。
那人雖說看著遲鈍,可伸出手肘壓住卡面,而后悄無聲息的從桌臺上將卡挪下來,前后不過一眨眼。動作之快,全然不似行將就木之人。
“嘿嘿。”黑袍人笑了笑,將身子前傾,喉頭卡著一口濃痰,“你也是老顧客了,我就實話告訴你吧?!彼α似?,“八年前,第一批進入城市協防作戰(zhàn)的是駐扎在臨近郊區(qū)的第三野戰(zhàn)軍區(qū)1師三旅的王牌部隊?!彼噶酥柑焐?,“根據上邊的指令,成編制的能接到訊息的,統一向西撤退了?!?p> 說罷,他喘了口氣,才接著道,“咱這里來的,都是零零落落的被打散的小股隊伍?!倍笥脛裾f似的口吻對著古寧道,“當年情況混亂,全龍郡散成一鍋粥,你想在亂世找一個人,難如登天啊。”
“這個不用你關心?!惫艑幤届o的說到,“消息從哪放出來的?”
“這個……不是老頭子不想說,而是不能說,希望顧客體量一下?!焙谂廴四:恼f到,“嘿嘿嘿……不過消息嘛,還是有八成把握的,你想找的人如果真的在那支部隊里,那就是往西撤退了?!彼舷麓蛄苛艘谎酃艑?,“就算你知曉了又能如何?筆陣圖外的世界寸步難移,更何況天大地大,那西邊,嘖嘖……懸吶?!?p> “如果有相關的消息,都可以賣給我?!惫艑帉㈦娫捥柎a留下,起身離開。
推開門,呼吸著略微渾濁的浮躁的空氣,思緒萬千。
不遠處,堵著一圈人,古寧用余光掃到了一抹熟悉的人影。
康江?
他怎么在這里?
“小子……不是我狂狗不給你寬限啊,你這樣我很難辦?!币粋€滿臉橫肉五大三粗的漢子飛噴著唾沫星子,周圍一大群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吃瓜群眾,“你都拖了三天了,要是這賬要不回來,我鸚鵡街的兄弟們怎么看我狂狗,我狂狗又怎么立足?”他突然狠厲道,“不是我不給你活路,是康江兄弟,你不給我狂狗活路!”
“兩天,最后兩天,我一定如數奉上?!笨到瓚K白著臉,咬著牙,捂著一條手臂,褲腳上散著灰塵。
“呵呵……”狂狗猙獰一笑,招呼身后的小弟,“這話,我都聽膩了??到习迥钅闶莻€可塑之才寬限了幾天,你可別蹬鼻子上臉不知好歹。”他將頭頂在康江面龐,攥住衣領,“打聽打聽,這地界,哪個敢拖老板的賬?”
“廢話少說,今天拿不出來,留一只手長長記性?!?p> 這種事兒,在這里司空見慣,每天每夜,每時每刻,無數相同的類似的事情周而復始的上演。
“狂狗?!惫艑幉[著眼出言道。
“哪個喊我?沒看見正忙著呢?”狂狗轉身,瞧見了古寧,“呦,這不是寧哥嗎,今兒怎么有空來這轉轉?”
“能不能通融幾天?”古寧頷首示意狼狽的康江,同時快速的將一個小黑袋子塞到狂狗寬厚的手掌里。
“寧哥認識這小子?”狂狗不露聲色的掂量掂量袋子,裂開一個笑容,露出鑲金門牙,“既然寧哥發(fā)話了,看在寧哥的面兒上,就寬限兩天?”他又看向康江,“聽見了嗎,兩天……我們走?!?p> 康江見他們離開,面露難色向古寧道了一聲謝,佝僂著一步步離開人群,消失在夜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