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煉一途,如登高樓望月,每一層都有不同的意境。
譬如這奔流到海不復(fù)回的大江,雖是同宗同源,但源頭之地和出海的江口自是不同,更別提其中縈繞無數(shù)的地勢,各有奇觀。
大道分九,靈士,靈師,大靈師,靈宗,靈王,靈皇,靈尊,靈圣,還有一覽眾山小的靈帝。
除去九大境之外,每一境中又有九個小境界。以星為分,一星最弱,九星最強,譬如天上星辰。那修仙者于俗人而言,可不就是遙遙在上的星辰。
合上書,葉楓靜默一陣。就目前而言,自己連修煉一途還未踏上,靈氣堪堪一段。
對這種靈士以下之流,比俗人強上一些,又有九段。而破九為十,靈氣十段合一,方可晉升為靈士。
在這之前,也只是凡塵滾打的俗人,遠談不上什么修仙。
長嘆一口,心頭不經(jīng)涌上一絲竊喜。
自己前世倒還真是只井底之蛙,坐井觀天。雖說合十為一,晉升過靈士,不過也就堪堪如此。
登高望遠,自己也曾會當(dāng)凌絕頂,感受過那高處的寒冷。
現(xiàn)如今,當(dāng)然同樣也要登上那一座座高山。于是葉楓內(nèi)心大發(fā)宏愿,勢必上山,一登靈帝之流。
可靈帝又豈是一朝一夕,一念之間的事情。若是讓家族子弟知道他的想法,少不得要把他當(dāng)做是個瘋子來笑話。
就葉楓這種廢物之流也該肖想這種好事?在斷江王朝之內(nèi),大靈師便已經(jīng)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了。
更何況登高望遠,高了不知多少樓的靈帝。往上數(shù)上十萬年,這屁大點的地方,也未曾有過。
家族書樓從不禁絕任何人前來,更何況這第一層大多數(shù)是什么志趣野文。連修煉的書都沒曾有過幾本,它們大多藏在二樓,有專門人把守。
葉楓不是沒想上去,只是把守的人很不好說話。除了眼神凌厲之外,差點賞了他幾刀。葉楓也就不再自討沒趣。
出了書樓,葉楓仍是來到自己破舊的院子。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好歹也能逍遙自在些。
書樓離得并不遠,幾步路的事情。就像六月的雨一般,來的快,去的快。又一如葉楓此刻的心情,一掃之前被拒的郁悶。
院子里多出了一位不速之客,不出意料便是葉子辰了。他顫巍巍的站在原地,東張西望,像是怕被人望見。
喜上眉梢,又如沐春風(fēng),葉楓很是高興。葉子辰到底還是來了,許是迫于自己之前的武力,這才這般不情不愿。
不過,人到這,那就說明他想要的東西,很快就會到手。
他葉楓的東西,向來沒有人敢拖欠,葉子辰絕不會是例外。
沒有帶上侍從,這種丟人的事情,葉子辰自然極為忌諱對外聲張。
僅是一段靈力的葉楓,就把他兩個高大仆從打的一個昏死,一個不敢動手,說出去誰信?
少不得要嘲笑他葉子辰修煉無長,就連調(diào)教的仆從都是一等一的廢物,他可丟不起這個份。
可關(guān)鍵這葉楓真真像是脫胎換骨,變了個模樣。難不成是因為在生死之間砥礪前行的緣故。那他要不也找個人把他打個半死試試?
葉子辰不禁倒嘶一聲,身體不自覺的跟著一顫,心想著這一定會很疼。
想這位族兄可是出了名的狠人。族中比武,哪次不是揍得被鼻青臉腫,又死不認(rèn)輸。
結(jié)果,次次盡是被揍的躺下,最終落得個被仆從抬下凄慘模樣??芍^聞?wù)呗錅I,見者傷心。
念及此處,葉子辰不經(jīng)看向葉楓的眼神都變了。這位便宜的族兄,可真真是個狠角色,有著獨一份的稱號。葉家上下五百年,史上第一愣頭青。
光是這愈挫愈勇的性子,他便是學(xué)不來。更別提那屢敗屢戰(zhàn)的厚臉皮了。
葉楓當(dāng)然沒看出來葉子辰的想法。
再者說,不過須臾一瞬間的事情,哪曉得一個十二三歲的毛孩能夠心思復(fù)雜到這種地步。
若是讓他知道,也頂多嘆上一句,人心叵測罷了。
“東西帶來沒?!比~楓沒用上恫嚇之詞,平平淡淡如是說道。
后者乖乖奉上,也不敢有什么意見。分寸,他葉子辰自認(rèn)為還是相當(dāng)有的,更何況之前的遭遇歷歷在目,他又何苦來哉。
接過鏡子,手中翻轉(zhuǎn),映出模樣。一眼,心情轉(zhuǎn)眼便不美麗了。
清瘦孤苦,臉色黝黑發(fā)亮,倒不是他自嘲,這家伙倒真像是顆發(fā)霉變質(zhì)的黑豆芽。哪能有他前世半點的風(fēng)流倜儻與英俊瀟灑。
顧影自憐,暗自傷神。除了眉心一處若有若無的一道魅紫,那倒真是別無出彩之處了。只可惜,別人卻是瞧不出的。
葉子辰是真有些看不懂這位族兄,總覺得變得太多,太快,而他等的太長,太慢,花都謝了。
“這個族兄,若是沒事我可以先走了嗎?”葉子辰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說道。并不想和這喜怒無常的家伙多待片刻。
“嗯?”回過神來,葉楓,拖出一個長長的尾音。有點難以捉摸的意思。
遭了,這家伙怕是?
葉子辰下意地用自己的白嫩的小手覆在脖前,死死護住。
“我告訴你,別想著再來一次!”
看著膽戰(zhàn)心驚,宛如驚弓之鳥的葉子辰,葉楓臉上一陣笑意。
負(fù)手在后,老成之姿。緩緩開口:“我有這般可怕?”
葉子辰下意識地點點頭,大概是又想到了什么,臉色旋即變得蒼白,之后便是連連搖頭?!澳挠械氖虑椋逍肿钍呛谜f話?!?p> 這家伙莫不是故意套話,想教訓(xùn)自己?葉子辰一陣的心驚肉跳。
“行了,我對揍小屁孩可是一點興趣都沒有好吧。再者說,以你的功夫,自以為就能擋的住了?”
葉子辰臉上愈加蒼白了,這家伙果然不是什么好東西。
葉楓收起了笑意,難得的一本正經(jīng)。隨后,指向自己的腦袋。說道:“很多事情,我這都不記得了。”
葉子辰連連擺手,深怕對方把仇人當(dāng)做自己。
“這跟我可是半點關(guān)系都沒有啊!你可別亂攀咬人。你受傷的事情在族中一打聽就知道。是葉灞上那小子下的死手?!?p> “葉灞上?那小子如今什么修為?”葉楓淡淡問道,卻直指要害。
葉子辰眼中閃過一絲憂慮,“我勸你還是不要去招惹他,葉灞上早些時間便是八段靈力,這段日子深居簡出指不定已經(jīng)突破到九段。你這區(qū)區(qū)一段……”
“不夠看是嗎?”葉楓無所謂的笑笑,渾然不在意。
倒是葉子辰頗為不好意思,覺得自己說話太過直白。
“你便如此想法,也是正常。我還不至于為這點事情,遷怒你?!比~楓安慰道。
葉子辰尷尬一笑,這族兄倒是好說話的很。不過只怕時日無多。
“我說,你想不想知道,葉灞上為何要下如此重手?”葉子辰難得大發(fā)善心。
葉楓故作好奇,“哦,難不成這還有內(nèi)幕?”
族內(nèi)相斗,不比江湖廝殺,明面上真刀真槍的干一場,多是暗地較勁的陰謀詭計。
這葉灞上是族中的嬌子,而他葉楓乃是家族中無人指望的棄子。云泥之別,何談交集。
這般明面打殺也沒人管上一管,誰叫他葉楓無了爹娘做靠山呢。
葉子辰雙手叉腰,精神抖擻,把自己當(dāng)做睥睨一方的豪雄之輩,裝模作樣,緩緩道來?!澳憧芍覕嘟醭窬??”
葉灞上之事牽扯到了江湖格局,葉楓眉毛一皺,這小子莫不是滿嘴跑火車?
葉子辰滿面紅光,有些得意忘形。他吃定葉楓不知。學(xué)著那老夫子的腔調(diào)說道:“斷江四宗,一刀,一劍,一明月,上皓一宗猶可見?!?p> “北茫刀宗,南岳劍閣瑤瑤相峙,以及這明月宗和上皓宗守望相助,這四宗門乃是入了品級的宗門,實力與其他號稱一宗的山門不可相提并論。而我們廣陵城,三大家族,葉,王,李三家??芍^福緣深厚,祖上與四宗之中的上皓一宗扯上些關(guān)系,定下百年君子之約。每隔十年,不問天賦,各家可各出一人送往上皓宗。而今百年已至,亦是最后一次。那足不出戶,閉關(guān)十余年的老族長卻將這來之不易的機會直接送給了你。這不是把你放火架上烤嗎?”
葉楓長嘆一聲。如此一來,就怪不得自己受人嫉恨了。這老族長莫不是失了智,誠心要害他。
“這葉灞上,是覺得我搶了他去上皓宗的機會?所以才這般嫉恨我么?”
葉子辰搖頭反駁,“不對,不對。這葉灞上的天賦去往任何一宗都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這四宗每隔三年來廣陵城招收門徒之輩,像葉灞上此次便必定前往。不過他還有個剛踏上修行的弟弟。年紀(jì)和我差不多,卻已經(jīng)是五段靈力修為。”
葉楓了然一笑,“這葉灞上的弟弟不過區(qū)區(qū)五段靈力,想必四宗看不上眼?!?p> 葉子辰壞笑一聲,有些幸災(zāi)樂禍的意思?!爱?dāng)然看不上眼,可這家伙又是個心比天高之輩,哪能甘心三年一晃而過。求了自家的爺爺,也就是大長老。自以為十年君子之約必是囊中之物。”
葉子辰嘆了一口氣,眼底里有心憤恨。
“不得不說,這小王八蛋葉麟在同齡之人中天賦最是頂尖。所以按往年慣例,家族多半是會挑選他的。不過人算不如天算,讓你葉楓橫空出世,搶了他的名額。他自然是氣不過,找了自家哥哥一通說道。搬弄是非是少不了的,不然以葉灞上的性子是怎么都不會對你出手的?!?p> 冰冷的笑意浮在臉上,“這么說來,這葉灞上風(fēng)評還算不錯?”
葉子辰點點頭,“不錯是不錯,可為了弟弟硬下幾分心腸,卻也不難。”
葉楓一笑,“這么說來,我現(xiàn)在的處境豈不是很危險?”
葉子辰小臉郁悶,“誰叫攤上我們族長這種不省心的爺爺。不過那糟老頭也未免太偏心,我不一樣是他孫兒。”
葉楓內(nèi)心好笑,“喲,要不我找人說道說道,把名額給你?”
葉子辰連連擺手,“可拉到吧,我連葉灞上一拳都抗不住。這種機緣也要有命享才行。”
樹欲靜而風(fēng)不止。看似平靜如水的葉家,早已暗流涌動,就是不知道他葉楓是否能逆流而上,做的逍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