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如墨的夜晚下著小雨,淅瀝瀝落個不停,打在樹枝上啪啪作響。
城中各戶人家的燈已經滅了,鼾聲夾雜著雨聲悠悠飄出……
馬興旺猛地從睡夢中驚醒,然后起身下床開始穿著衣服。
因為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傍晚離開成衣鋪之時,竟忘記了鎖門。
“嗯……當家的,大晚上的你……這是干嘛???
還讓不讓人睡覺啊……”
他身側的女子也被他的這番動作給吵醒了,不耐煩地嘀咕著。
馬興旺自顧自地繼續(xù)穿著衣服,嘴里說道:
“昨天歇業(yè)之時,店里的門忘記鎖了,萬一進賊了就麻煩了。
雖說銀錢之類的已被我收走,但里面總歸是有一些值錢物件的,我現在先去把門給鎖上?!?p> “什么?”
聽到這里,女人頓時睡意全無,面帶憂色地說道:
“外面這雨好像還不小呢?
要不今晚……就別去了?
而且江陵城與其他好些地方的事,你又不是沒聽說。
雖然咱們這兒還沒遇到過,但還是小心一點為好啊?!?p> 馬興旺擺了擺手,說道:“不是還沒事嗎?而且就在幾條街外,一炷香的功夫就回來了,你記得把燈給我留著啊?!?p> 穿好了衣服,他檢查了下懷里的鑰匙,又順手拿起了丟在窗前那把藍色油紙傘,匆匆出門而去。
地面濕漉漉的,陰冷不已,馬興旺一邊走,一邊用脖子和肩膀歪夾著傘柄。
嘴里時不時朝不斷搓著的兩只手里呼氣,心里抱怨道:
“這雨天還真邪了門兒了,還專挑晚上來下,真他媽冷,早知道就多披個外衣了?!?p> 走了一會兒,他腳上突然絆到了什么東西,差點讓他直接跌了一跤。
他暗罵一聲,回頭一看,地上竟是一把紅油傘。
瞧著這傘與空蕩蕩的長街道,他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因為他腦海里不自覺地便浮現出了他們溪山縣的那個傳說,晃了晃腦袋,他趕緊快步走開,還是先去把門鎖了,早去早回吧。
他麻利地穿過了幾個巷子,來到了自己店鋪的跟前。
忽然,不知從哪傳來了一陣莫名的稚嫩笑聲……
抬頭環(huán)視了四周,卻什么也沒有,馬興旺越發(fā)地感到不安,顫抖地掏出了鑰匙,但好幾次都沒能對準鎖孔。
咔,終于把長鎖鎖上,馬興旺松了口氣,撐起傘,準備趕緊回家。
這時,一陣悠揚清脆的童謠開始回蕩……
“紅油傘,窗花花,
背對背的胖娃娃。
新娘子,回了家,
一個兩個加上它。”
聽到這天真無邪的聲音,馬興旺汗毛倒豎,嘴唇發(fā)白。
他緊握著傘,慌亂地在雨里狂奔,只想著盡快擺脫這等夢魘之音。
他穿過了十數條街,已然快接近已經被封閉的城門了,但這詭異之音卻依舊縈繞在他的耳邊。
終于,聲音停了。
馬興旺驚疑不定地看了看四周,除了稍稍變小了一點的雨,似乎沒什么異常,難不成是自己這些天太過勞累出現幻覺了,剛剛是自己嚇自己?
他不由得松了口氣。
等等,胳膊怎么那么酸?
傘怎么那么沉?
他抬頭看去,自己的藍傘竟不知何時變成了血紅之色!
突然!一雙腦袋從傘沿探出。
那是兩個面色慘白的男童女童,眼眶空著,正笑盈盈地盯著他看……
“啊……”
他嚇得直接丟掉了那把傘,紅油傘輕飄飄地落到了地上,但那兩個孩童卻是已經不見了蹤影。
冰冷的雨水浸濕了他的面龐與身上的衣物,身體與內心雙重的寒意令他噤若寒蟬,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誒?雨停了嗎?
回過神來的馬興旺伸出了手,但雨依然不停地打在手心。
他再次僵硬地抬頭。
這是……傘?
顫栗地轉身看去,他面如死灰。
一名身著血紅嫁衣,披著蓋頭的女子,正為他撐著這把紅油傘……
……
南平國面積不大,僅有荊、歸、峽三州,合計十七縣,人口也才十四萬戶左右。
按照玉簡中地圖的指引,何久在路上耗費了一日時間,已能漸漸看到下方的村落與不遠處的溪山縣城了。
他在城外輕輕落了下來,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一身儒袍換上,背上了一竹制書箱,并利用無相衍息術微微調整了面容,儼然一副忠厚老實的書生形象。
何久并不打算直接到王都江陵城與王室的人見面。
若不出所料,那幫有組織的邪修,多半是派了人手暗中在王都內布置了眼線的,否則怎么可能一次都沒讓那些王宮供奉修士逮到過?
一旦自己去王宮與南平國的大王他們會面,恐怕只會打草驚蛇,再想查出什么有用的線索,絕對不會那么輕松。
屆時便要在這南平國耗上更多的時間,那自己還怎么擠時間去尋個清靜地方突破?
何久毫無阻礙地進了城,細細打量著四周。
此時離正午還有一個時辰,本應人聲鼎沸的街道,卻是空蕩而安靜,即使有少數幾人路過,也是行色匆匆面露憂色。
這里大部分臨街鋪面都已經關了門,甚至有宅子外面,還直接掛上了白燈籠。
連這個邊陲縣城都如此了,看來這局勢已經惡化到相當的程度了啊,何久不禁搖了搖頭。
又走了半晌,他終于見著一家還開著門的客棧。
何久進客棧之后,看見一年輕人正趴在柜臺上睡著覺。
“咳……咳?!焙尉霉室廨p咳了一下。
聽到動靜,那年輕人起了身,揉了揉眼睛,看向何久。
他面露驚奇之色,似乎對這時候竟還會有人來住店的情況感到有點難以置信。
但送上門的生意啊,不可能不做嘛。
見眼前這位書生雖相貌平平,但卻有著不俗的氣質,他笑盈盈地向何久問道:
“這位相公,您是準備大打尖兒,還是住店呢?”
何久掰下半片金葉子,遞給了那年輕人,說道:“先住兩天,這夠了吧?”
接過金葉子,他的笑容更加燦爛,連忙說道:
“夠了夠了,這么多錢,您住一個月都行。
早上下人走之前,已經收拾好了所有的房間,您隨便挑一間住,都成。”
何久沒有去房間,而是直接跟這名年輕人閑聊了起來,問道:
“你是這里的掌柜嗎?怎么不見下人呢?”
年輕人點了頭,答道:
“是啊,我名胡微風,是這里的東家。
呵,我這名字你別笑啊,先父沒怎么讀書,取的比較隨意。
那是他在湖邊釣魚,遇到一陣微風拂過時想到的名字。
至于下人……”
胡微風面露苦笑,說道:
“今早他們都已經收拾細軟逃難去了?!?p> 何久故作不知,繼續(xù)問道:“逃難?莫非與這空城有關?”
胡微風點了點頭,又道:
“兄臺聽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應該是今日剛來這溪山縣。
不過我勸你也早點走吧,南平國不宜久留啊。
原本我們城內昨天都還是好好的,可誰曾想,昨夜竟也如國內其他城村一般,出現了應驗的鬼怪傳說啊。
今日一大早,便有人在城門口便發(fā)現了城東馬記成衣鋪掌柜的尸體。
他死的時候面帶笑意,渾身濕透,還有一把大紅傘蓋在了身上。
與那傳說里講的一模一樣啊。”
何久饒有興趣的說道:“那胡兄可否為我講講?”
胡微風嘆了口氣,道:“既然你想聽,那我便說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