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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海烈風(fēng)

戰(zhàn)爭陰云

怒海烈風(fēng) 四海風(fēng)清 3009 2020-01-14 23:02:21

  平山港城內(nèi),昨日剛下一場小雨,泥濘的街道顯得格外冷清·,今年的龍王節(jié)不同以往,沒有了搭臺跑碼頭的戲班子,沒有雜耍和滑稽戲,沒有五顏六色的花燈,連最重要的傳統(tǒng)活動賽龍燈會也辦的敷衍,原定三天的燈會,一天便草草收場。守備大人更沒有循慣例在龍王廟前領(lǐng)著大家祈福。

  龍王廟里管制的來往客商,大部分被陸續(xù)釋放,剩下幾個重點嫌犯和老孫頭一樣被轉(zhuǎn)移到守備府的牢房中。釋放的客商中,很多是千里迢迢來參加龍王節(jié)的,遇上無妄之災(zāi),自然巴不得趕緊離開是非地,一放出來便溜之大吉,再加上連日的幾天陰雨,街上的野狗都失去了相互追逐打鬧的勁頭,一只只濕漉漉的夾著尾巴蜷縮在街角的垃圾堆旁。

  守備府后院中,王成裹著大氅以靜坐很久,他抬頭看著園中梧桐葉片片飄落,陷入沉思。戎馬半生的他,曾幾何時,也憧憬過出將入相的尊榮。然而成敗皆蕭何,因為國舅爺章儉之的關(guān)系,他本應(yīng)順暢的官途被蒙上了一層陰影。

  皇后章氏無子,雖位居正宮,卻早已失去皇帝的寵幸。為穩(wěn)固正宮地位,皇后對娘家尤其是出身行伍的兄長自然多有依仗,然外戚專權(quán)是皇家大忌,圣武皇帝自然不會任由皇后獨大,就在一個月前,一紙敕令封了章儉之一個極為尊榮的忠平王,卻不動聲色的拿走了軍權(quán)。

  葉落而知秋,王成想到生死不知的兒子不由淚目。仕途多舛,如今已過知天命的年紀(jì),唯一的安慰便是劍鴻長大成人,王家就好比這園中根深葉茂的梧桐,自己便是樹上搖搖欲墜的枯葉,而今有人將梧桐樹萌發(fā)的新芽折去,便如在他心尖割肉一般。王劍鴻失蹤的這半個多月,手下的衙役、軍丁、民團,將平山港乃至整個泥牛洲,如鐵犁翻地似的查了個底朝天,卻毫無線索,雖也抓獲一些可疑分子,最后都證明與劍鴻失蹤并無關(guān)系,若不是軍師沈默安以劍鴻的安危為由多次阻攔,好幾次他幾乎想拋下身前身后名,屠了牢中那幾百個蟊賊的賤命,以立軍威。

  戍邊多年,死在他手中的海匪盜賊,沒有一萬也有八千。年輕時,他是何等意氣風(fēng)發(fā),只想蕩平宇內(nèi),開疆拓土。然而圣武皇帝自號圣武,卻是個優(yōu)柔寡斷的性子,雖輕徭薄賦善待百姓,不免缺乏些對外開拓的王霸之氣,王成幾次上書奏請驅(qū)逐委人攻入委城的折子都被皇帝否了,還大大的批評了他一通。

  自那時他便知道,自己早被看成章儉之一黨而失去了陛下的信任,立下的軍功更成為陛下如鯁在喉不吐不快的麻煩,那一冊冊的功勞簿便等同于懸于頭頂?shù)囊槐幍丁>碾y測,忠臣開疆拓土,佞臣便是結(jié)黨營私,生殺予奪全憑皇帝一念之差。

  王成從一位雄心壯志的悍將漸漸熬成了安分守己的庸臣,他守著自己的園子,守著園中的梧桐,守著忠義節(jié)孝的匾額,而此時此刻,他最想守住這梧桐樹上一撮新芽,守住自己摯愛的兒子。

  王成正悲苦間,聽一陣馬蹄驟如疾風(fēng)暴雨般來到前院,有人下馬疾奔,

  呼“報”聲由遠及近。

  一位小校身負(fù)甲胄、高舉令牌,在護衛(wèi)的引導(dǎo)下直奔后花園,嘩啦啦的鎧甲與佩劍撞擊聲響成一片,來到王成面前跪下急報

  “平山港外海三十里,發(fā)現(xiàn)委國大小戰(zhàn)船計三十五艘,已探明有鐵甲艦五艘,另有二十艘二桅戰(zhàn)艦,五艘龜甲船,五艘輜重船。”

  “再探”

  王成收拾起悲戚的心情,一聲令下,心中不由放下對孩子的牽掛和擔(dān)心,轉(zhuǎn)而心中微微激動。近十年,宏國海疆平安,周圍各國或畏懼或蟄伏于宏國的威壓,不敢肆意挑釁,狡兔死走狗烹,圣武皇帝的刻意壓制,使王成心灰意冷,他也開始附庸風(fēng)雅的流連于酒坊妓院,與那些文人雅士吟詩作對,沉迷于歌舞笙簫。一份雄心豪情只能靠吟誦“萬里赴戎機,關(guān)山度若飛。朔氣傳金柝,寒光照鐵衣。將軍百戰(zhàn)死,壯士十年歸”這樣的詩句去滿足

  十年清雅的生活,掩藏了他稠衫下身體上附著的一條條扭曲如蚯蚓的傷疤,冷卻了他渴望如雄鷹般翱于天際、俾睨天下的抱負(fù)。只有夜深人靜時,那一條條蚯蚓才會活過來,順著他的皮膚潛入心中,撩撥他熱血沸騰的夢境中那份無休無止的渴望,那份對將軍百戰(zhàn)死,馬革裹尸還的執(zhí)念。

  所以當(dāng)戰(zhàn)情來報的一刻,他裝作從容起身回到臥房,不過是掩飾自己那因為激動而微微顫動的雙手,一股呼之欲出的力量,幾乎要引爆他的胸膛。他打開床邊那口油光锃亮的木箱,取出金鱗寶甲穿戴整齊,走出房間的再也不是眾人記憶中那個干瘦的儒雅老者,他如屈居的盤龍,舊困的餓虎,棱角分明的黑瘦臉龐上隨風(fēng)張揚的銀白須發(fā),一雙孤狼般棕黃的眼睛里,閃爍被翻涌的熱血淬煉出的光芒,冷冷的眼神一如被絲線牽引般盯著手中寒光閃爍的風(fēng)雷槍,一邊用骨節(jié)粗大滿是繭子的雙手深情摩梭槍柄,突然間他猛地振臂,伴隨槍尖劃破空氣的隱隱風(fēng)聲,如遠處天雷滾滾般轟鳴,一瞬間王成帶著壓抑日久的長嘯,開始自由揮灑手中的風(fēng)雷槍,那銀槍似蛟龍出海,在他身周上下翻飛,帶著一份疏狂和桀驁。舞至酣時,連空氣中的水汽亦開始翻涌,一縷陽光甚至劃破云層,直射而下,在飛騰的銀槍上反射出炫目的光芒,那光芒中,風(fēng)雷之聲滾滾不絕于耳,直到此刻他仿佛才找回縱橫沙場的感覺,收住槍勢,大喝一聲

  “飛龍何在?”

  五十名身著銀盔銀甲,手持銀戟,胯下一色健壯白馬的衛(wèi)隊已不知何時在院門外集結(jié)妥當(dāng),齊聲應(yīng)答,這些被稱為飛龍衛(wèi)的猛士,便是王成數(shù)十年如一日訓(xùn)練出的精銳,共計八百人,各個身懷絕技,陸戰(zhàn)海戰(zhàn)均有萬夫不當(dāng)之勇,也是王成渴望建功立業(yè)的依仗。多年來,雖然受朝廷的壓制,王成卻對兵士訓(xùn)練毫不松懈,尤其是對飛龍衛(wèi)的人員挑選,更是嚴(yán)苛到了極致。

  此刻王成一身金甲,身前為一匹周身雪白唯四蹄漆黑的墨蹄玉兔,他輕拍馬頭,抓住馬轡輕輕一躍便翻身上馬,墨蹄玉兔一聲長嘶,踏破綿綿秋雨,領(lǐng)著五十名飛龍衛(wèi)如銀龍在天般穿街越巷,直往碼頭而去。

  平山港外海三十里處,委國主將阿魯什正查看海圖,突聽門外異獸堂長老索倫求見,他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卷起海圖,說了聲請。便見屋外一身形高大、面色陰沉的黑袍男子走了進來。

  “索長老,如何有空來我這里?”

  “將軍閣下,我奉家主之命隨軍協(xié)助,為何貿(mào)然開拔卻不通知我?”索倫青白的臉色因為氣憤而更加陰冷。

  阿魯什將軍有些不耐煩的看著索倫道:

  “索長老,你應(yīng)該很清楚,家主大人讓你隨軍是為了什么,眼看著家主的身體一日壞過一日,若是不及時取得裂齒吞云獸的活力,家主只怕熬不過今年冬天,前些日子好不容易發(fā)現(xiàn)異獸蹤跡,多少人力交你調(diào)派,居然讓一只小漁船壞了大事,如今,異獸身死,異獸的力量自然會回到屠了它的人身體之中,你又要去哪里再尋異獸?”

  索倫語氣不急不慢,但將軍一通挖苦,已然讓他滿腹怒氣忍耐到了極點。

  “將軍閣下,我已從那桿魚槍上找到了線索,那魚槍絕非凡品,宏國也只有一家鍛造社能夠鍛造,我費了些銀兩,打聽到魚槍應(yīng)該是屬于金龍島一戶姓辛的人家?!?p>  “那你便自去罷了,我準(zhǔn)你帶走兩艘戰(zhàn)船,小小漁村,應(yīng)該不在話下吧?!卑Ⅳ斒矟M不在乎的說道。

  “可是,當(dāng)務(wù)之急難道不是抓住此人獻祭給家主嗎?你貿(mào)然進攻平山,若壞了計劃,就不怕家主治罪?”索倫死死的壓制住體內(nèi)翻涌的氣血,盡量和緩的說道。

  “索大人,你怎知道家主不知計劃?”

  阿魯什抬眼看了一臉錯愕的索倫,洋洋得意的接著說道:

  “宏國軟弱,內(nèi)憂外患而不自知,我們前來,對外雖說是捕捉異獸,實則就是為了這八百里海疆第一洲,若非如此怎能動用這許多戰(zhàn)船和上萬兵士?只要拿下泥牛洲,宏國將失去扼守海疆的重要堡壘,而對我國,有百利而無一害,為防事先泄密,這才只說捕捉異獸,長老需知軍國大事,容不得半點馬虎?!?p>  “只是,如今已有那人下落,異獸力量瞬息萬變,這種巨大的靈魂之力,一旦進入人體,究竟會產(chǎn)生怎樣的異變,我心中實在無底,若是變成異能之人,只怕抓他便沒那么容易?!?p>  “索長老,若真如此,那也只能等我拿下泥牛洲才能助你抓人了,兩艘戰(zhàn)船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你想清楚?!?p>  索倫陰沉的臉冷的幾乎要結(jié)出冰渣,“也罷,我便帶兩艘船先去抓人,將軍拿下泥牛洲,還請速往金龍島接應(yīng),以防有變?!闭f完他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將軍的船艙,半個時辰后,兩艘三桅艦一前一后,駛離船隊,向西南金龍島方向而去。

  委國戰(zhàn)艦的兩艘前鋒艦已逼**山港,緊隨其后的三十一艘大小戰(zhàn)艦,其中威力最大的鐵甲艦是僅次于鎮(zhèn)海艦的大型戰(zhàn)艦,艦上有移動炮塔20門,固定炮臺60門,可同時向一個方向發(fā)射四十發(fā)十斤重的星火彈。十五里外,高高的石墻上,一位須發(fā)皆白的金甲老者,端坐在太師椅上,如虎踞龍盤毫無懼色,一雙野狼般棕黃的眼睛冷冷望向海面,平山港城防此刻已全線動員,港口內(nèi)城門上的斷龍石已被抽掉卡棍,只需一聲令下,便可由繩索滑輪放下,無數(shù)民夫穿梭于軍火庫到碼頭一線的街道上,肩擔(dān)手提抗抱著一捆捆的箭矢炮彈,軍丁則小心翼翼的擔(dān)著火藥緩緩向炮臺移動,城門外,無數(shù)民夫正將碗口粗細(xì),兩頭削尖的原木縱橫交錯的釘在地上,以做阻礙,此種拒馬對于撞角艦的長撞角,有很好防備作用,對于平山這種城墻緊貼海面的防御,一只帶長撞角的巨艦蠻橫的沖撞,可以毫無阻礙的摧毀城門相對薄弱的門板。

  一個七八歲的孩子站在城墻之上,死死攥著母親的手,小小的眼瞳中,帶著些許恐懼,些許不解,這不解也映在城中每一個老百姓的眼簾,他們習(xí)慣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平淡生活,卻毫無防備的陷入陰云密布的戰(zhàn)爭魔掌。

  敵人龐大的艦隊正緩緩接**山,先頭部隊跨入十里以內(nèi),遠遠看見一艘小船被從鐵甲艦上緩緩放入水中,慢慢搖著獎向岸邊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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