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還記得村中的歌聲,想起那些歌聲,它記錄著我對音樂的熱愛,對故鄉(xiāng)的熱愛,總會想起故鄉(xiāng)的人。
村中有一位在蘭州工作的村人,是我同姓的,論輩,他叫書證,我應叫他書證哥。書證哥是一位愛好音樂的人,會唱家鄉(xiāng)的眉戶。
有一年夏天,書證哥從蘭州回村,看望他的父母,住了一個星期天后要返回蘭州,一天早飯之后,書證哥就在村公路上等車。
那時候,村中在外邊工作的人回家后,有關他們的消息,村中人你傳我,我傳你,連他們要走的日子都了解得清清楚楚。書證哥突然要返回蘭州工作地,我這才想到了書證哥對于我的重要性,他會唱眉戶唱腔全部的曲調。我這時還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卻對學習眉戶戲唱腔曲譜,正是最熱火朝天興趣濃厚的時候,當時正學習吹笛子,想學會吹眉戶的曲子。我為了請書證哥教會我?guī)锥蚊紤羟樱瑥募依镎伊艘粋€小本子,一支鋼筆,跑到了公路上面。
早飯后,太陽已經從村東邊山凹里升老高了,把它的光照到了村中每一個地方,公路路面鋪滿了紅紅的太陽光,公路像一條閃閃發(fā)光的帶子,像前方不斷地延伸。
我跑到了書證哥近前,對書證哥說:“書證哥,你幫我抄幾首眉戶曲譜?”
書證哥接過我的小本和鋼筆,就憑著回憶,很快給我寫了五首眉戶曲譜,比如是剛調,花音剛調,苦音等。
書證哥給我寫了五首眉戶曲調最后一個音符的時,正好客車過來了,書證哥招手之后,客車停了下來,車門也開了,書證哥上了車,車一直向遠方開去。
我得到了書證哥給我寫的眉戶曲譜,帶回家后,就一遍又一遍地唱了起來,當時對于我真是一件無法表達的高興的事情,像是一件寶,我沒有,得到之后,像得到了一切。音樂里有什么神奇秘密??!少年時,以及很久一段時間,我都在以尋寶的心情學習著它,那里有這方面的老師,我都去主動接近,渴望教我一首曲譜。
村小學有一位校長,姓蘇,名石頭,按輩我叫他石頭叔。石頭叔還給村劇當團長,負責排戲等事。村劇團組建樂隊,石頭叔還讓我參加了樂隊,在樂隊里吹笛子。
村劇團打算排白毛女歌劇,請了區(qū)農場一位胡結實老師教演員和樂隊人員學習唱白毛女每一段歌曲。
冬天的一天晚飯之后,石頭叔站在我家的樓門外喊我:“大海,到村小學來排戲,聽見沒有?”我聽到后,連忙答應:“聽見了?!?p> 這天是一個晴天,冬天的太陽帶著它的溫暖,把眼前的寒冷全部趕走似的。我一聽到團長喊我排戲的事情,就高興的如過年一般喜歡。不排戲的時候,在家里要給大人干各種活兒,或在隊里干農活
這天早飯后,我正要向門外走去,要到村小學的時候,母親給我說:“大海,中午做飯沒有水了,你去丹江河那泉水前,給家挑一擔水回來?!?p> 我慢慢地不情愿地說:“好!”
我無可奈和地挑著家里兩個空桶,到了丹江河前那座小山前,有一四方清泉水,清悠滿盈地出現在我的眼前,我拿著桶中的一個木勻,將木勻放進泉水里,舀水倒進空的木桶里,舀了一會兒就滿了。
清泉水池南方不遠,就是那條日已繼夜奔流的大河,河面的色彩和蔚藍色的天空相似,人與人之間有一種愛的情懷一定猶如這條大河流水那么多。
我舀了兩桶水后,那像做事,做了第一步,看了一眼那個四方的泉水池,聞到了那泉水的甜滋味,如同秋天村后面山上栽的紅薯煮熟后那種甜味。
我挑著兩桶泉水,邊走還不顧挑水的勞累,唱起了《我的祖國》一條大河這首歌曲。
水挑回家的瓷前,先提起一桶,倒在了水瓷里,嘩啦一陣倒水的聲音,響了暫短一會兒
我將兩桶水倒在了水瓷后,才從屋子小門出去,向村東的小學跑去。
關于村小學讓我記起了一些往事。
有一年村子里要經歷一場清理階級隊伍運動。是冬天的一天下午,村子里開大會,是在村小學大門進去的一個大操場上。
大隊王支書講話。“一場清理階級隊伍運動,別的區(qū)已經開展起來了,揭露了各類壞人。這是一場戰(zhàn)斗,我們全村貧下中農一定要擦亮眼睛,極積參加到這一場運動之中。在座的年輕人,有的就是反動家庭的子女,一定要和貧中農站在一起,要不然,你們將是沒有任何出路的?!?p> 王支書那天講話之后,以后村子里的清理階級隊伍真的熱鬧地開展起來了。
村子里袖子上戴白套套的人漸漸多了起來。連王支書最后,也被有人整他,竟戴上了商業(yè)兼地主份子的帽子。
清理階級隊伍,雖然給一些家里面的子女,帶來某種陰影壓力,村子里的音樂活動卻沒有停下來過。
一天村子里在村小學開大會。村小學石頭叔、劉老師,啟民、書證。他們四個人排了一個小表演唱,一定是四老頭學毛選吧。伴奏的是我和上林。上林是一位中學老師的兒二子。我們倆個還是一個少年,他拉二胡,我吹笛子,卻伴奏得很準確。
我聽到了自己吹出的笛音,那每一個音符,像雄鷹似的,直向九霄云外騰飛。
這個表演唱排練的場地,不是在什么舞臺上,就在村小學操場一北的一小處,排的時候,歌聲二胡聲笛子聲,吸引了村里到村小學開會的人來看著。
我當時心中滋生出種特別快樂的心情,雖然當時有村人可能看不起我,我卻自我認為:我比你們還強,我還會吹笛子,你們會嗎.
上面這些,是我對村小學保持在心中的回憶.
那年冬天一天早飯后,當我趕到了村小學一進大門以北一個大教室內,教室內坐滿了村劇團的男女演員還有樂隊的人。
音樂老師胡結實站在黑板前,抄了白毛女歌劇的主題歌曲今天看見出了太陽。
胡老師教一句,我們跟著學一句。我那時聽到這樣好聽的歌曲,如同聽到了天上來到人間的歌曲一般。
我看胡老師時,胡老師臉黑黑的,一雙清沏的眼睛,他能看出誰用心學習唱歌,誰沒有用心學唱。
胡結實老師是村小學校長請來的,他是城里人,是跟著地區(qū)劇團音樂老師學的二胡。
冬天的晚上村劇團演秦腔《紅燈記》,有一場是《痛說革
命家史》,中間李奶奶給李鐵梅講,李鐵梅的身世是怎么一回事,胡老師用二胡輕輕地奏起一段旋律,只有短短三個音符251,將基本音符延長,竟能把一種深沉將李奶奶的革命情懷表達出來,感動人心弦。
有一段李鐵梅唱的秦腔唱腔,是村中秀苗擔當李鐵梅唱的,聽罷奶奶說紅燈,當時不知激動了多少看戲人的心靈。
胡結實老師還能認得我,知道我父親。他對我說過:“你父親在城關小學教書時,還教過我?!?p> 多少年之后,我想起這位胡老師時,覺得他是一位不忘老師之恩的人。他給我們當時教唱白毛女旋律為什么那么好聽,主要還是因為他對音樂真正有一種熱愛。熱愛是什么?他當時教我們學唱白毛女,沒有人給他付工資,他卻非常盡責盡職地教我們學會了白毛女中很很多歌曲。
村中有哪些人,讓我對音樂產生熱愛,并且向音樂愛好方面去進步,我想到了村中的王支書。
有一年夏天開始,村子里成立了一個劇團。村子里王支書了解村中哪些人愛好音樂,有樂器方面特長,有表演方面的才能。
村子里成立劇團,第一次開會,是在一個冬天農活閑時的早飯之后。雖說是冬天氣太陽,但那天的太陽顯得格外溫暖紅亮.開會的地點是村舞臺下邊的大場里,大場東有一大麥垛草,堆得如山一般高,四面都靠著來開會的音樂愛好者們。
太陽把整個大場照著紅亮亮的。南方不遠,用心傾聽時,這時候,還聽能到丹江河水汩汩的流水聲,像唱著一首優(yōu)美的歌曲,旋律是輕快的,也非常有力,一直尋找前方最美的地方,無論多么難也要尋找下去。它就是這么流著流著,就到了它前方目標地。丹江河水一定會理解我的心情的,因為我也能參加上村劇團,為我能參加上村劇團而高興。
我能參加上村劇團樂隊,對于我來說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記得有一個冬天的晚上,我?guī)е话阎竦?,從小院子南門出去,站在村舞臺屋后的房檐下邊,練習吹笛子。
我站的地方,有一個小木門,住著村中一位沒有房子的人家,燃勞叔家。
月亮慢慢地從東邊山凹里升老高了,以北墻內,就是我家的一個小院子,鋪上了白嘩嘩的月光。
樓門內近前有一棵我家的柿子樹,在月光下,更顯得光亮,有一種生命張力,如同大海的海浪,正奮力向前沖去。
我向東方天際上望了一下月亮,格外圓格外大。月亮一定能猜透我的心,這個小孩子,這么喜歡吹笛子,它一定是想為我而吹一首好聽的樂曲呢。
村中大人們并不看好我學習吹笛子這件事,覺得我吵鬧了他們。月亮會支持我的,它一定會對我說:“好好練習吧,吹的音符是有意義的?!?p> 我沒有想到我站的房檐下邊,里面住著一家人。當我正沉醉在自己吹的笛聲時,從房子內走出來一位燃勞叔的母親,站在我的近前,大聲訓斥我:“好娃哩,別吹了,把人吵死了,你要吹,到別處去吹.”
我望了燃勞叔母親一眼,燃勞是她大兒子,從尊重人出發(fā),我叫他燃勞叔,燃勞叔的母親我也應叫婆。
這位婆見我一時還沒有走,又嘲諷地說:”你媽一天給你吃了什么好吃的東西,你這么高興!不能在這里吹了.”我見她說話的音調很強硬,只好向村北公路走去。
公路以北就是那連續(xù)綿的群山,一直向北延展,無邊無際,那以北是一個什么地方?一定是偉大首都BJ吧。
月亮已經升起來一桿子高了,這時候,把它那皎潔的月光,照在村北的每一座山上,照在村子家家戶戶的小院及屋面上,也照在我的身上,我成了和月光為朋友一體的人了。
我興致勃勃地吹了一曲接一曲的眉戶曲調,它像講一段故事一樣,一句高高低低的音符,像一個人在人生道路上行走一般,經歷了各種有趣的故事,對感情表達,把人的復扎的情緒都給表達出來了。
我吹笛子的時候,有時停下來的時候,覺得整個公路以南的村子,都和月光融合在一起,很安靜。
我曾在少年時,學習過李白一首詩靜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地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
我這會兒,是真正和故鄉(xiāng)的明月在一起了,我還是一位少年,十二三歲的小孩子。我的心一定純潔得如這月光一樣,我堅信明月里一定有人,那個人就是我的奶奶。
冬天晚上,奶奶紡線的時候,我和奶奶共用一盞燈,我讀一本小說《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奶奶紡線累了的時候,我問奶奶:“奶奶,月亮里面有有沒有人?”“有!”“那個人是誰呢?”“是王母娘娘?!薄八墒裁矗俊薄凹従€?!薄耙荒晁募径技従€?”“一年四季都在紡線?!?p> 奶奶正用水煙鍋子抽煙,是一種彎曲的銅煙鍋子,吸的那一段彎曲的銅桿向下還有兩個小方盒子,一端裝煙.
我看奶奶抽煙的樣子,覺得我把奶奶的水煙鍋子猶如拿在我的手中一樣,也曾想什么時候,偷著試抽一回.那香的煙味,我也聞到過.
月光下,我有幾次望村北山下邊我家的那棵大柿子樹時,也覺我的手變得粗壯有力,記得我上樹摘過蛋柿.
月光下,我吹笛子稍歇息過來后,又繼續(xù)練習吹笛子,覺得我的笛聲是吹給月亮,是吹給天空的.
吹到極興之后,大約到了半夜之后,才帶著笛子回家睡覺,那天晚上睡得格外香。
有一年六月的一天早飯之后,我挑了兩個空桶,去丹江河以北那座小山下面的泉水前,給家里挑水。
當我走在街上區(qū)政府門前,見門前墻壁上貼了一張通知,內容是這樣
縣劇團來區(qū)招男女演員,樂隊演奏員,有此愛好特長的請來區(qū)農場報名,參加考試。
看了這個通知,我的心像丹江河流水一樣的水波一起一伏動起來了,心中有一個想法:我也要去區(qū)上農場報名試一下,能成為一名縣劇團演奏員,對于我來說是一件合我心之事,自以有為我個人有樂器方面的才能。
區(qū)農場在什么地方?離我在的村子以西二里地,有一片平房,四面全是農場的地。區(qū)農場有倆位職工,一個姓屈,名孝全,具有地區(qū)劇團板胡專業(yè)的水平;一位姓胡,名結實,具有地區(qū)劇團二胡專業(yè)水平。他們倆個,命運之神沒有讓他們參加地區(qū)劇團搞自己所熱愛的樂隊工作,卻被命運之神安排成為農場職工,主要搞農業(yè)科技方面的研究工作,天天在農場地里參加農活,可一有時間就參加當地的各種文藝活動。村子里有農民劇團,排秦腔戲,冬天晚上演出,他們二人不請自到,坐在樂隊里,無代價為地為村劇團演秦腔戲伴奏。
那一回,縣劇團來招生的是團長何成勛,他就是當地人,離我在的村子以東兩里路,認得他的人很多,我在少年時竟有好幾次見他面的機會。
小時候,縣劇團來村子演出,對于我來說那就是如過年的好事一樣,讓我趕上了。
有一個冬天晚上,村劇團舞臺上面,是縣劇團演出。團長何成勛在樂隊里拉板胡。當時表演一個節(jié)目是《***的戰(zhàn)士最聽黨的話》,我站在舞臺以西側面,為的是看清舞臺上面,以東的樂隊隊員演奏樂器的神態(tài),以及為了聽到,他們各自不同樂器里發(fā)出的那神奇激動人心的聲音。
我見何成勛拉板胡,坐得端端正正,神情專注,一手運弓,遠弓的速度時快時慢,臉上的表情跟著自己內心的感受流露出來。左手在板胡銀亮亮弦上面上下移動。板胡的聲音極清亮,像春天早晨剛升起一輪太陽那樣秀美動人,每一個音都清清楚楚準確無誤地響在我的心中。此時聽何團長的板胡聲,像是戰(zhàn)士的那種自信快樂也給了我。這也是一次我和何團長因為聽他拉板胡有過的緣分。
何團長有一位弟弟何成樂,他哥是縣劇團的團長,何成樂也有音樂方面的才能,卻依舊在農村當農民。
我和何成樂因為愛好音樂,也有過來往,倆個人到一起的時候,談論最多的話題是音樂。那時候,我們倆個只要一談論音樂的時候,把什么都忘記了。
有一年夏天的一天早飯后,何成樂在我家小院子南面的樓門前喊我:“大海,到縣里看縣劇演戲去?”我一聽,就從小屋子里跑了出去。
“咱倆個一起到縣里,晚上看縣劇團演出,不用買戲票,我哥是縣劇團團團長。”“好!”
我這時候在農村,還是一個少年,還一點沒有掙錢的能力,平時連一元錢也沒有在口袋里裝過。我渴望看到縣劇團演出,像渴望到BJ去一回一樣的心情。天下還有這樣的好事,并且看縣劇團演節(jié)目不用付錢。
我一口答應,連給母親說一聲都沒有,就跟上何成樂一塊,步行去縣城。
縣成在村子以西,離村子六十里,過路的客車是有的,乘車只要一元錢,可這一元錢我們倆個都沒有,但為了看上晚上縣劇團的演出,不用花錢,為此步行也樂此不疲。
快吃中午飯的時候,何成樂引我到了縣劇團演職人員住的小院子內。
一進大門內,有一個小院子,小院子當中,有一位縣劇團拉板胡的老師,正在拉板胡,拉的是一曲接一曲的秦腔唱腔旋律,高昂,明亮,像空中飛過的小鳥,直穿透我的心中。
我看了那拉板胡的老師,叫不上他的名字,感覺里卻是早就能認得他,因為縣劇團到村子里演戲,我見他坐在村舞臺東邊樂隊里拉板胡,為縣劇團演員唱歌唱戲伴奏。他的頭發(fā)厚實,顯得長且黑油。一雙眼睛略閉,沉醉在自己的琴聲中。
我站在他近前聽他拉板胡的時候,他也望了我一眼,卻不知我是他音樂的最忠實的聽眾。
我聽他拉的板胡聲,說不清為什么竟能被他的板胡聲所緊緊地吸引,像長著一雙長長的雙手,抓住我的雙手。這會兒,只有一件事,就是聽他拉板胡,世界上還有這么美的聲音,像看到了春天的花兒開放,各種紅的白的黃的,花兒的芳香,不由得讓我不愿離開他。
我和何成樂聽了一會兒后,何成樂讓我和他一起到他哥的屋子里去。
“走吧”“我再聽一會兒?!焙纬蓸芬娊胁蛔呶?,他就先到他哥屋子里去了,前面不遠,有一排平房。
我聽了一會兒后,才離開這位拉板胡的老師。
我是在何成樂引著,因他哥是縣劇團當團長,才有機會來到了縣劇團的住處。
何成樂這時候,一定是在他哥的屋子,他哥給他買了縣劇團食堂一大碗面條正吃著,肚子餓了,走了六十里路,消耗體力,所以吃起來飯時,吃得狼吞虎咽一般。
這時正是吃中午飯的時候,我身無分文,在哪兒吃午飯呢?肚子餓的事,這會兒這樣真實,它發(fā)出的信號,像在折磨著我的肉體,肚子那么松了,一定要由食物來填一下它,才會給身體充了電一般。
我怎么才能得到中午的一餐便飯呢?人在沒有辦法的時候,總會想找一些熟人,渴求賜給一碗飯。
縣劇團,也有我們一個村子里一位村人蘇寶良,在縣劇團搞樂隊工作,我來到了進劇團職工的宿舍小門內。
我問了一位,打聽后,得知寶良在東邊的一間房子內,我找到了寶良的住處,很小一小間內,住著好幾位。
寶良一見我吃飯時來了,二話沒有說,立即去縣劇團食堂,買了一大碗面片端到了我的面前,“大海吃飯?!?p> 我從寶良手上接了這一碗面片,就大口大口地吃起起來。
這時候,假如有上帝站在我的面前,就是寶良小屋內,見到我端著一碗白面片的吃相,一定會笑我,對我說:”不是肉體餓,而是心餓.孩子。吃飯不要那么快,慢慢吃就行了?!?p> 這時候,父親母親也一定正為我操心,這大海到什么地方去了?怎么到了吃午飯的時候還不會回家。父親一定會勸母親說道:“大海這娃,你不要操心他,他會想到辦法的!”“到那里去,該給大人說一聲?!蹦赣H總是這樣說著。
當我到我了寶良屋內,寶良一定會想到,大海這時候趕到我的屋內,一定沒有吃午飯,別的話先不要談,吃飯對于大海來說是大事。寶良是了解農村人的肚子問題,他也一定體會到農村人肚子餓了時的那種難受勁兒。
吃完了一大碗面片后,我把一個大白碗給了寶良,寶良接住,送給了食堂洗了后,才又回到他的屋內,和我說話。
寶良問我:“你跟誰來的?”“何成樂?!?p> 寶良也知道何成樂是縣劇團團長的弟弟。寶良立即就明白我來的用意,晚上縣劇團有演出,一定想看一場演出,從鄉(xiāng)下步行六十里到縣城來,真是戲迷啊!
我坐在寶良室內向北的窗子下面一張小紅桌前一把小椅子上面。
寶良就坐在床前,我看他雙眼的時候,他的雙眼充滿稚氣純真,他在縣劇團樂隊吹笛子已經好幾年了,應是一位老練的縣劇團樂隊的樂隊隊員了。沒有進劇團之前,他和我是一樣的,也是農村娃的身份,到了縣劇團樂隊,一下子改變了命運。這讓我極羨慕。我也愛好音樂,可我還在音樂大門之處,他卻已經是進到音樂大門內的人,是和音樂整天融在一體的人。
我當時極迷信縣劇團樂隊的樂譜,這對于我來說是寶貝一樣重要,我總以為縣劇團樂隊的譜子好聽,同樣的秦腔,我們的秦腔是老土的,人家縣劇團的秦腔就好聽,這一定是我當時的欣賞水平提高了一步。
我對寶良說:“寶良,把你們縣劇團秦腔樂譜給我一本?”
“秦腔你不是都會嗎?”“我們的不好聽。”“都一樣的,我們也是根據老秦腔改造了一下。”
我此時望著寶良的雙眼,看他那雙眼流露出一種親切之感。聽寶良這樣一說,還以為寶良拒絕了我的要求。
此時,我是不是在夢境?夢中來到了縣劇團,村人寶良的小屋內,一心想讓寶良給我找一份秦腔曲譜。
我受什么神秘啟示一樣:你要表達什么,就大膽表達吧,要不,就會失去一次機會。
我聽見了一種來自高人的聲音:“孩子,想要得到什么,就要說出來。好比肚子餓了,一定要給人說我肚子餓了,一定要講出來,不講,別人就不會知道你的這種要求的”。
我是真正愛好音樂嗎?這一階段時,我讓音樂之神迷住了,它是我的好朋友,我和它是形影不離的。我有一把笛子,上山干活的時候,都帶著它,干活累了的時候,都要拿起笛子吹幾首。
像是有高人在為我默默地打氣,我還是求寶良,“給我尋一本你用過的秦腔樂譜吧?!?p> 我的真心一定打動了寶良,再還有同村人的感情,寶良對我說:“讓我給你找一下?”
寶良打開了抽屜,翻了幾下,找到了一本秦腔唱腔曲譜,是縣劇團油印的,給了我。我得到這秦腔樂譜后,真如得了一件我的心愛之物,有一種盼望得到一個什么,千萬次的尋找后它真的就來到了面前,心情自然有種喜悅。
下午五點,縣劇團何團長吹起了集合的哨子,全團的人迅速在院內小操場集合。
何成樂到寶良的宿舍內對我說:“我給我哥說了,咱倆個站在縣劇團樂隊里面,一起到城北劇院。”
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就是提前到劇院內,省了晚上進劇院大門收票那一關。
寶良也聽到了吹哨子集合,帶好自己的樂器,一把竹笛,裝在一個布套里,對我說:“你跟我們站一體?!?p> 我和何成樂,不是縣劇團樂隊的人員,卻充著縣劇團樂隊人員,為了省那一張兩毛錢的戲票錢,做這種好笑的事情。
關于我和何成樂步行六十里,來到縣劇團住處。何成樂當時一進他哥屋內,就跟當縣劇團的團長的哥說了:“我把我的一個相好的大海也引著,能晚上一起看縣劇團演出?”
何團長說:“你怎么能這么干,引外人來看不要買票的戲,也不怕縣劇團的人提我意見,你們都這樣做,我們也叫我的相好的來看縣劇團演戲,也不用買票.就這一回,以后再不要帶人了.”
何成樂說:“大海是真正愛好音樂,別的人我不會帶來的?!?p> 這是以后何成樂給我學他哥給說的話。他當時心態(tài),讓我和他看一場劇團的演出,那比什么都要開心了。他的哥說了他幾句難聽話,他也一點不在意。
縣劇團小院中間,全團人員很快站好了隊,我和何成樂站在了樂隊人后面,真像是縣劇團樂隊的隊員。
何團長演出之前講話?!拔覀兪屈h的文藝工作者,我們走在大街的地時候,一定注意保持隊形整齊,千萬不要亂隊!你走你的,我走我的,給人一種亂散的樣子?!?p> 全團人沒有一個人亂說話。團長發(fā)令出發(fā),全團人集合好的隊伍,就向城北一個大劇院走去,是晚上演出的地點。
縣劇團隊伍,從大街上向北經過的時候,街上的人還用特別的眼光,停下腳步,望望這只文藝隊伍,一定會猜想到:一定是今晚上在城北大劇院演出。
我和何成樂,我們倆個充著縣劇團樂隊人進了劇院內。
縣劇團的人,都上了舞臺上面,準備晚上演出的事情去了。
我和何成樂,在舞臺下邊后面的座位上找了個空座位坐下了。這時候,何成樂望著我笑笑,一定想到:我們倆個占了一個很大的便宜,晚上就能看一場縣劇團的演出,并且又沒有花到自己的錢,這真是一件極幸運的事情了。
晚上七點半演出開始。紅色的大幕在悅耳的音樂聲之中拉起。
演的是小節(jié)目,一個接一個進行。
有一位個子高瘦削臉盤的男演員唱了一段秦腔《紅燈記》李玉和唱的,臨行喝媽一碗上酒。
還有一個合唱,是《白毛女歌劇》太陽出來那一段。當我聽到時,內心中有一種激動,太陽天天都升起來,對于從舊中國變?yōu)樾轮袊?,對于當時剛翻身解放的人們,覺得如同見了真的太陽一般,那種幸福感受是發(fā)自內心的。
兩個小時的演出,對于我來說,像是一瞬間一般。當縣劇團一位女主持人向觀眾們說:“親愛的觀眾們,演出結束,歡迎下次再來光臨?!?p> 一面高高的紅幕落下后,觀眾們紛紛向大門外潮水般的一般涌去。
我和何成樂走出了劇院,晚上住宿是一個大問題,何成樂一定會到縣劇團他哥的小屋子住,有一張小床,最多睡上兩個人。
何成樂出了劇院門大門外,沒有問我晚上住什么上地方?他混如人流中,我一時找不到他。
我身上沒有一元住宿錢,這晚上如何渡過呢?我想到了同村中有一位遠方的親戚,在縣公安局工作,我只好到縣公安局打聽,找到了親戚住的小屋內。
我到小屋門前,敲了一下門,親戚為我開了門。晚上,讓我睡在他的床上,這樣過了夜。第二天天亮之后,步行六十里路返回了鄉(xiāng)下的村子家中。
到家里,也是家里人吃午飯的時候了。又是一天的午時,一跨進屋內的時候,見門內的地上,有一大片白亮亮的太陽光。我一跨進門內,就踏上了這片親切的太陽光了。
院子內以東以西各有兩面高高的院墻,午時的太陽光正好照在墻上時,那兩面墻立即變得耀眼起來了。
我覺得那午時的太陽都一定會為我說親切的話:“怎么這么晚才回來?你不知道,你媽你大,你一晚上沒有回來,不知你到那里去了?晚上睡覺都不安。”
我一跨進門內,我的父親本來端著一碗雜面條正吃得香,見我到了屋內,像久別重逢一樣,馬上放下自己的碗,找到了家時最大的一個黃磁碗,用手中的筷子,把鍋內的雜面條,給我撈了干干一大碗,讓我吃。母親親自用她的筷子,給我碗里放了油炸的辣子,那辣子紅紅的,是那種辣面子的辣子,用油炒的,母親給我放到飯碗內的時候,把碗內的面條染成了紅色,特讓我感到這碗面條不同尋常的好吃。
有一年秋天的一天早晨,新的一天來到了.我家三間土瓦屋以西近處,有一個豬圈,養(yǎng)了一個長勃子的母豬,架子很大,瘦得皮包骨頭的,肚子總吃不飽。那時候養(yǎng)豬,沒有什么好飼料,母親總讓我上山打豬草,來解決這口母豬的肚子問題,同時它也是關系著我家花錢的大事,下了豬娃,父親挑到肩上賣。
這天早飯之后,母親站在案板前,對我說:“大海,你上山打豬草去,母豬沒有吃的了?!?p> 我從屋子里出來,院子東邊墻下邊,放有一個大的籠子,是用藤條編的,我提著這個籠子,褲子口袋里還裝有一桿竹笛,準備到山上練習吹。
到了山的半山腰,有一個紅巖洞,洞口像一面打開的大門,洞前地上有一塊四方的小石頭。早晨的太陽,照耀在這一塊潔白的石頭上面,變得如白玉般光亮.
我的后來的音樂方面的故事,有他開始的地方.我長大后,讀《紅樓夢》時,讀第一回,知道女媧氏練石補天之時,是在大荒山無稽巖下,煉了三萬六千五百零一塊,女媧氏只用了三萬五千六百塊,單單剩了一塊未用。誰知此石自經鍛煉,靈性已通,自去自來可大可小。因見眾石俱得補天,獨自己無材,不堪入選,遂自怨自嘆,日夜悲哀。
我的這個村中歌聲,是和我人生的故事聯系在一起的,我對音樂的熱愛,是從練習吹笛子起步的,是在村北的一座山半腰,這山的名字叫虎頭山,整個山像一個大的虎頭一樣,半山有一石洞,石洞前有一塊四方小石,它讓我坐過,有過這樣一個機緣。
按母親對我的要求,要好好打豬草。好笑的,我這時間還是一個少年,是一個并不好好聽母親話的少年,卻迷戀在自己吹笛子的笛聲中。上到了虎頭山上,應先給豬打草,草打好后,再去練習吹笛子,我卻先吹笛子起來.
吹了一曲覺好聽,再吹一曲,一直吹到了快吃中午飯的時候,才覺出有了點問題.
離我不遠的地方,就是從山上下來的一條彎曲的山路,有村中大人們背背籠扛镢頭下山的人,從面前經過,他們下山路的腳步聲,清晰地響在我的耳朵里,我這才急了。我面前是一片平的荒坡地,長著牛吃的那種草,當地人叫毛老鼠草,草的頭上,有一稻穗形狀,那粒子卻不飽滿。它的枝上兩邊,卻有稀稀的嫩葉,嫩葉不長,短短的。這種草哄騙得了牛,卻哄不過一般的豬,豬的嘴頭比牛高。
此時家里的母親,在屋內幾次聽到母豬的叫聲,就有些急了。一定會對母豬說:“你稍等一會兒吧,大海打回來草,你就有吃的了。”
這都到了吃午飯的時候了,可我只顧自己吹笛,打的豬草一把沒有,籠子還是空的,這時候我才真正心急了,如果籠子打不滿草,豬沒有啥吃的,主要的是怕母親打我一頓,我這才來了勁兒,就把那毛老鼠草用鐮刀割了一大籠子,提回到了家里豬圈前。
我站在豬圈石墻前,這石墻,是父親從丹江河用架子車拉回來大的有楞角的石頭壘成的。這石墻雖然高,豬餓了的時候,自己就翻了出去,到處自尋吃的。我這時候,怕母親看見了,我打的草不是豬吃的草,是牛吃的草,就把籠子的草一下子倒在了豬圈里了,那頭餓極了的母豬,這才肌不擇食的大口吃起來。這一次幸運的是母親沒有看我打的草是不是豬草,母親也沒有真追究。我進到屋內吃午飯的時候,心里還有些怕母親問起我起來,我會怎么回答母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