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中的,孩子還是沒保住,匆慌趕來的太醫(yī)都退下了,婁依依也已經(jīng)被楚江瀾哄睡下了。
所有人都離開了的那一刻,兩行清淚便從婁依依緊閉著的眼睛里順著眼角滑落到床上,她一直都是醒著的,這種情況下她怎么可能睡得著,只是她不愿醒來接受這一切而已,她和江瀾好不容易有個孩子,如果生下來那將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可現(xiàn)在沒了,她想江瀾一定也難受極了吧。
婁依依知道外面現(xiàn)在肯定聚了好多人,大家人心惶惶都在猜測著暗地里行兇的人,如果不出意外,這次太子妃估計也要被牽扯進來,婁依依心里再容不下傅玉蓉這個正妃,可她也清楚傅玉蓉的為人,那安胎湯里究竟是誰偷偷做了手腳,除了她的好姑母婁奕冰,婁依依似是想不起來第二個人了。
但婁依依更清楚即使傅玉蓉被無故牽扯進來了,自己也不會替她說上半句話,畢竟若能趁此機會擊垮傅玉蓉,婁依依雖心有不甘可也覺得值了,孩子已經(jīng)沒了,就像她那狠心姑母對她說的那樣,孩子沒了可以再有,但正妃的位置永遠只有一個。
屋外石階下站著楚江瀾和聞聲急忙趕來的傅玉蓉,再往前跪著御膳房給婁依依做安神補胎湯的幾個廚子,還有傅玉蓉的貼身侍女拂冬。
太醫(yī)剛才驗過毒,婁側(cè)妃之所以小產(chǎn),都是因為那碗安神補胎湯。
點著的宮燈照亮了所有人的臉,或驚慌或鎮(zhèn)定,可這驚慌或鎮(zhèn)定下各人的心思,楚江瀾就有些猜不透了,就像也從未有人猜透過他的心思一樣,也或者說,他一個備受矚目的太子哪敢有什么心思讓外人去猜。
溫良敦厚,高風(fēng)亮節(jié)。
這些年過去了,仍是這般。
楚江瀾神色復(fù)雜地看著傅玉蓉,就是這個女人,前一刻還在楚楚可憐地對他說著:“江瀾,你相信我,不是我做的啊?!?p> 她那聲淚俱下的模樣當真無辜,他都要信了,可下一刻便有人從她的侍女拂冬那里找出了能使女子墮胎的藥。
那群剛剛還在叫喊著冤枉的廚子們經(jīng)此變動,便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爭相說道:“我們給側(cè)妃熬湯的時候,太子妃身邊的婢女拂冬剛好也在,她讓我們要細火慢熬,還親自打開查看了一番,大家可以相互作證的!說不定就是那時候她把藥偷偷撒進去了!”
人證物證俱在,拂冬百口莫辯,她看了一眼傅玉蓉,而傅玉蓉也正好在看著她,她示意她什么也不要說,而拂冬自知難逃一劫,便是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所有事都是我一個人做的,與太子妃無關(guān)!”
“拂冬!”傅玉蓉聲嘶力竭地喊著。
“你閉嘴!”
楚江瀾這一喊,傅玉蓉沉默了,他審視著拂冬,問道:“你為什么這樣做?”
“因為……”
“是我!是我指使她做的!”
“太子妃!”
“你閉嘴!”
拂冬不說話了,傅玉蓉一改了以往的溫婉嫻熟恨恨地逼視著楚江瀾,“沒錯!是我指使拂冬的!她婁依依當初害我失子在先,可是你太子殿下不信,所以我就是要讓她嘗嘗骨肉相離的滋味!”
“傅玉蓉!”
楚江瀾陰沉著臉,他冷冷地看著傅玉蓉,眼里痛恨之余更多的是無奈,他高高揚起的右手快要落到她臉上時卻終究又顫抖著放了下去。
見楚江瀾這般,傅玉蓉卻是笑了,笑意里滿是嘲諷,楚江瀾從來沒有這樣過,他從小讀的是圣賢書,學(xué)的是治國之道,他一向溫文儒雅,他這樣子是真的生氣了,“怎么,當初我說她害了我的孩子,你不信,現(xiàn)在我說我害了她的孩子,你就信了???”
院子里突然就靜了,兩人對峙著,誰也不說話。
這時剛好趕到的傅相文不由分說就直接扇了傅玉蓉一巴掌,“不孝女!”
若不是楚江瀾虛扶了傅玉蓉一把,以傅相文用的力道,傅玉蓉必定會被重重扇倒在地上。
傅玉蓉推開楚江瀾,濕著眼眶對傅相文弱弱喊了聲“爹”,傅相文氣得身體都在發(fā)抖,“你別問我叫爹,你看看你身為太子妃都做了什么事!你忘記你從小我是怎么教導(dǎo)你的!”
“拂冬先關(guān)押起來,其他人都退下!”
楚江瀾話一落,院子里的人很快便去了一大半,隨后他對傅相文說道:“太傅還是將太子妃接回去好生住一段時間再說吧?!?p> 語氣里都少了平日里的那份尊敬。
楚江瀾說完便直接拾階進屋了,毫不留情面地關(guān)上了門,他面無表情地盯著床上躺著的婁依依,然后守了她一夜。
這一夜真漫長,長到裝睡的人睡著了,醒著的人卻是一夜未合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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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前一秒還在朝堂上爭辯,此時耳邊卻真真切切的只有車轱轆軋在地上的聲音,傅相文掀開馬車旁側(cè)的窗簾子往后看了看,楚江瀾還在后面騎著馬送行。
南寧百姓皆知當今太子仁厚。
傅相文看了一眼便放下了簾子,傅玉蓉的右臉現(xiàn)在還紅腫著,自己昨晚下手的確重了些,可不重不行啊,“此去咸州怕是要讓女兒你受苦了?!?p> “爹爹都不覺艱辛,女兒是沒有什么苦可言,只是我不知道我們能否安然到達咸州?!?p> “放心,這一路沒有人敢對我們下手,因為有人一旦下手,陛下不會放過他們,我甚至可以猜到,會有人暗中保護我們,就算別人不會,攝政王肯定不會不管我們,我和他一向交好,我了解他的為人?!?p> “這便好?!?p> “你們真的想好了嗎?”傅相文雖在朝堂上站了大半輩子了,卻一向不屑于陰謀詭計,而現(xiàn)在卷進去了,他仍是有些不確定。
“恨深院落鎖,愿清秋可解?!?p> 許久傅玉蓉又緩緩開口:“已經(jīng)走到這一步了,是女兒無能,沒有資格母儀天下,江瀾能讓我?guī)ё叻鞫乙呀?jīng)很感激了。”雖說拂冬在水牢里待了一夜已是半死的身子。
“如果我們挺過去了,我相信太子會是一個好君王的?!?p> 傅玉蓉微微笑了,“他會的。”
看著傅太傅的馬車遠去,楚江瀾勒馬回轉(zhuǎn)長安城。
盡管在前面不遠處,他知道有一群人正在等著劫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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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深院落鎖,愿清秋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