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蒙太奇的夢
既然云染都答應幫他打掩護,林蘇陽也就安心繼續(xù)跟隊友們熬夜打比賽磨合戰(zhàn)術去了。
到了第二天,他就把左手用繃帶這么一綁,掛在脖子上,眼底還帶著睡眠不足的烏青,意氣奮發(fā)地朝學校進發(fā)。
在走校門的一瞬間,他還對著門口的儀容儀表鏡臭美地照了一照,雖然是一副重度傷殘人士的模樣,可依然英俊逼人。
他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頭發(fā),忽然就瞥見江硯殊的身影出現(xiàn)鏡子里。
怎么同樣穿著寬大不合身的校服,他還能顯出肩寬腿長的優(yōu)勢,再加上一張小白臉,難怪女生都喜歡。真是礙眼極了,嘖!
他盯著鏡子里越來越近的影像,忽然開口道:“喂,江硯殊,下學期的物理競賽,如果老師選云染的話,我們兩個就有一個要落選了?!?p> 按照過去的慣例,分到他們學校的名額一共只有兩個。
這名額本來應該是他和江硯殊的,畢竟他們兩個人的強項就是物理。云染只是勝在綜合成績上。
可是按照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云染才是物理老師的寵兒,他們都得往后靠。
而這次競賽至關重要,直接關系著高考加分甚至保送名額,往年都是學霸們的兵家必爭之地。
江硯殊看了看他,臉上忽然浮現(xiàn)出一股淡淡的笑意。
他的腦海當中甚至都能立刻顯現(xiàn)云染的面容。如果是現(xiàn)在的她,肯定會不屑地反問:“參加這種競賽有獎金拿嗎?沒有,我是不浪費時間的?!?p> 反正他覺得現(xiàn)在的云染更有趣,一點都不像原來那個討人厭。
他慢條斯理地開口:“落選這種事,我是不在意的,輸給云染也沒什么值得丟臉的。不過我覺得我是不大可能輸給你?!?p> 林蘇陽保持得完好無趣的好心情頓時被破壞得一干二凈:“……你還能更加囂張一點嗎?我告訴你,我昨晚可是跟云染一起復習了,我們兩個聯(lián)起手來,把你給擠出去,這還不容易?”
江硯殊微微瞇起眼:“你跟……云染一起復習?”
正好林蘇陽的班主任守株待兔在校門口,一直拿著手機看時間,就是為了逮那些早自習還遲到的學生,結果一眼就看見了吊兒郎當?shù)牧痔K陽。
他疾步走去,一把拎住他的校服領子,冷笑:“好啊,昨天都跟你下了最后通牒,再逃晚自習就叫家長,你可真是頭鐵啊小子!”
林蘇陽突然被衣領勒住脖子,雖然沒什么難受的感覺,可是丟臉?。骸暗鹊?,等等——哎呦,老班,我昨天真沒逃自習,我出門之后就被電動車擦了,你看我的手?”
他的左手臂堂而皇之地掉在脖子上,看上去別提有多凄慘了。
“后來,云染搬到了我家隔壁,她挺好心的,還幫我補習,不信你去問問她?”
班主任板著臉道:“云染還沒來學校,還不是你想怎么編都行,我已經(jīng)不相信你了!”
林蘇陽在這一瞬間只覺得天崩地裂:人和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呢?昨天他們可是說好了的!她怎么能放他鴿子?這真不是故意陷害他?
江硯殊看了看他吊起來的手臂,微微瞇起眼,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拍在他的左肩上。
林蘇陽下意識地抬起拳頭往后一揮,卻被他分毫不差地擋下。
原本班主任的臉色已經(jīng)很難看了,現(xiàn)在看到他那行動如常的手臂,只覺得那一圈白色的繃帶都變得格外刺眼:“行了,你給我閉嘴,今晚就把你家長叫來!我再也不相信你那連篇鬼話了!”
……
云染倒不是故意遲到,去陷害林蘇陽。
而是她真的睡過頭了。
她昨天離開后,想趁著時間還早,先打掃一下新住處。誰知她打掃得太認真,直接錯過了規(guī)定的入寢時間,只好住在租來的房子里。
她做了一個非常奇怪的夢。
這個夢光怪陸離,夢中人的臉都有點模糊的。
她好像漂浮在半空中,正看著一個小姑娘瑟縮地蜷縮在墻角,抱著腦袋,緊緊捂住自己的耳朵。
可是隔著一道脆弱而又不隔音的門,門外的一對男女正發(fā)生著激烈的爭吵聲還是一點不漏地傳進她的耳朵里。
女人道:“你可真沒良心啊,這是你的親生女兒,你都不想養(yǎng)?!”
男人也不甘示弱:“先別說我,你自己不也一樣?到底是攀上高枝的人了,連自己的女兒也覺得累贅了。不要也好啊,要不然我現(xiàn)在把她給賣了?畢竟也是你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大家分一分錢?”
小女孩倏然瞪大了眼睛,臉上露出了不敢置信又天崩地裂的表情。
她是個早慧的孩子。父母的對話,她一下子就聽懂了其中的涵義。
可是這些話,就像一把把刀子,割得她鮮血淋漓。
女人氣得渾身發(fā)抖,啪得給了男人一巴掌:“你瘋了,你連自己的孩子也賣?!”
語氣雖是義憤填膺,可下一秒,門外就響起了開門和關門的聲音。她離開了。
也許男人說的只是氣話,也許他是說出了真心話,但是女人還是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甚至沒有再走進那道門,看一眼蜷縮在墻角瑟瑟發(fā)抖的女兒。
很快,門外又響起了繁雜的腳步聲。
有人一進門就喊:“云哥,我們接了單大生意。那大主顧說了,只要把這男孩給賣了,就給我們這個數(shù)——就是要做得干凈利落,賣得越遠越好,最好再也找不回來的那種!”
“——哎呦,這小子竟然還咬我!”
隨著一聲異常響亮的耳光,緊接著是什么東西磕到家具的悶響,外頭終于安靜了下來。
小女孩鼓起勇氣,扶著墻慢慢地站了起來。
她小小的、稚嫩的面容突然變得無比冷硬。
她打開門,緩緩地走了出去,怯生生地問:“爸爸,這個小哥哥是你找回來陪我玩的嗎?”
她轉過頭,看著那個磕破了額頭的男孩,他長得就像童話故事里的人物,頭發(fā)烏黑,睫毛纖長,皮膚又是雪白清透的,就算現(xiàn)在頭破血流,暫時昏迷過去,也還是很好看。
一看就是被家里人養(yǎng)得很好。
哪像她。
母親不想要她,父親還揚言說要把她給賣掉。
所以她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討好父親,展現(xiàn)出她的價值,也許他就不會真的把她給賣了。
云染雖然是旁觀者,卻能夠聽見女孩的心聲,她心里在盤算什么念頭,直接傳達到了她這邊。
她忍不住感嘆:“真狠,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