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習

　　我上高中的時候的同桌是個女生，叫秀鳳。很俗氣的名字。

　　我們都管她叫大鳳，她是個大大咧咧的女孩子。

　　那個時代那個年紀，男孩女孩都還很懵懂，最多也只是搞些小曖昧，不像現(xiàn)在這么開放。

　　無疑，晚自習時候，互相講一些恐怖故事，最是能拉近彼此。

　　這一天晚自習，她給我講了一個她親身經(jīng)歷的故事：

　　“那時候，我還在上初三。因為馬上就要中考了，學校安排上晚自習。每天都要九點才會放學。”

　　“我們初中是沒有宿舍的，所以我們天晚上都要騎自行車回家?！?p>　　“在我回家路上，有好大一片墳地啊，每次路過都要提心吊膽的?！?p>　　“還好有班上一個男同學和我一個村的，每天可以一起回家。”

　　“你喜歡他嗎？”我有些醋意的問。

　　“沒有，那家伙特黑，比你還黑”大鳳哧哧笑道。

　　“那他一定喜歡你了”我小聲嘟囔著。

　　“那倒有可能，畢竟我這么有魅力”大鳳一臉理所當然的說，“別打岔”

　　“有一天，我那個男同學沒有來上課，好像是病了吧，畢竟已經(jīng)深秋了?！?p>　　“下晚自習我自己一個人騎著車往家走，那天晚上可慎得慌了，天上掛著‘毛月亮’朦朦朧朧的，路也看不真切?！?p>　　“以前我們倆一起回家還能說說笑笑，也不覺得什么，可這天我一個人越走越害怕?！?p>　　“你已經(jīng)開始想那個黑黑的家伙了吧？”我小心的試探著。

　　“還想不想聽？”大鳳有些生氣了，畢竟講故事人都是最討厭別人打斷。

　　“我不說了，您老繼續(xù)”我舉手做投降狀，表示臣服

　　“走著走著我就路過那片墳地了，周圍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再加上又是‘毛月亮’天，看哪里都是影影焯焯的，越走越怕?！?p>　　“我就四周亂瞟，就怕有東西突然冒出來，快到家的時候我就覺著不得勁，一到家里我就跑到茅房吐了，不一會又拉了，拉稀，特稀的那種”

　　“你好惡心啊”我瞇著眼睛看著她

　　“惡心？再惡心也沒你惡心！”大鳳理直氣壯。

　　“好吧，你繼續(xù)”我無奈。

　　“然后我就上吐下瀉，又吐又泄。最后渾身沒力了趴在炕上，難受的我直打滾?！?p>　　“我媽急了就去請大夫，村里的大夫你是知道的，開了點氟哌酸吩咐我多喝熱水就走了，我喝了點熱水吃了氟哌酸，還沒咽下去就跑出去吐了?！?p>　　“我媽就覺得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了？我姥姥是出馬仙，就是請神的時候老抽煙的那種，也教了我媽一些問米之類的東西?！?p>　　“我媽就出去買了點香、蠟、紙錢拿來一碗水，一雙筷子，把筷子往碗里戳，一邊戳一邊問，是不是哪里做錯了，得罪了哪位大仙？”

　　“邊問邊將筷子戳到碗里，問完就就撒手，問的不對筷子倒了?！?p>　　“這是干什么的”我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媽也沒教過我。她拿著筷子問了半天筷子也沒立住?！?p>　　“最后我猛然想起在墳地里亂看的時候有一陣目眩，就跟我媽說你問問我是不是看了什么不該看的了？”

　　“我媽拿起筷子就問，是不是艷杰路上看了什么不該看的了？”

　　“艷杰是誰?。俊蔽覇柕?。

　　“我媽起的名字，我一開始叫這個，后來我奶奶改的叫秀鳳?！?p>　　“我敢說你奶奶喜歡看宮廷劇，望女成鳳啊?！?p>　　“閉嘴，我媽剛問完，筷子就立在碗上了?！?p>　　我聽得神奇，也不插嘴了，就聽著他繼續(xù)說下去。

　　“我媽馬上端起那碗水跑到院子水口那潑出去，然后點上香蠟，讓我過去磕頭道歉?！?p>　　“我就硬咬著牙走過去跪在哪念叨‘我就是亂看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什么也沒看見，你就走吧，我再也不敢了’一會我媽讓我把紙燒了?！?p>　　“也奇怪，我燒完紙就好了。馬上就覺得餓了，吃了好多呢？”

　　“剛才的排泄物??？”我笑道

　　“滾……”大鳳伸手就擰我腰上的肉。

　　鬧了一陣，我說到：“我也給你講一個吧，也是路過墳地的?！?p>　　大鳳點頭，然后靜靜的聽著，也不插嘴。

　　......

　　現(xiàn)在推行火化，墳地見的少了。

　　以前，田地里面都會有一片片的墳地，有的是某某家的祖墳，也有的是抗日時期留下尸體，部隊撤離后老百姓幫著掩埋的亂葬崗。

　　幾乎兩個村子之間都會有一片墳地，鄉(xiāng)下學?；丶业穆飞蠒羞@樣一片墳地，人們路過時，不得不繞過他們，兜轉(zhuǎn)過很長一段路。

　　不過通常這片墳地都會有一條小路，總有些喜歡抄近路的人們，路是他們踩出來了，只是，僅限于白天。

　　到了晚上，就不會再有人走這些捷徑。

　　正如老人們所說的，你會愿意別人在你家房頂上走來走去嗎？

　　我有一個太爺，和我不是一個姓。

　　那個時候家家都很窮，養(yǎng)不起太多孩子，待在家里也會餓死。

　　所以他剛出生不就過繼給了別人。

　　等他家里沒人了，一直受人欺負，本家才把實情說出來，將他認了回來。

　　但是姓沒有改回來，他說過，我是吃人家飯長大的，不能做對不起人家的事。

　　那是一個冬天的晚上，我太爺去參加一個親戚的婚禮。

　　因輩分高，席間多被人敬了兩杯，又年歲大了，支持不住在親戚家偏房里瞇了一會，一睜眼已經(jīng)晚上了。

　　親戚要留他過夜，可人家大喜的日子不便打擾，我太爺硬是要回家，那親戚也不好多留。

　　我太爺騎著他那二八大自行車晃晃悠悠往家里趕。

　　他回家的路線中途，就有一片墳地，一般人晚上過這里都是繞一個大大的“U”字型，上天橋去馬路對面，走一段后，再下坡穿過一個橋洞回來這邊，繞過這片墳地。

　　相傳這里是大刀隊與鬼子拼殺的戰(zhàn)場，戰(zhàn)斗結(jié)束后雙方軍隊撤離，老百姓們就把就地尸體掩埋在這里。

　　據(jù)老人們說掩埋現(xiàn)場很慘，多是些殘缺不全的尸體，鄉(xiāng)親們也不好拼湊，只能通通埋在一起。

　　有人就謠傳說這里不干凈，隱約能看到?jīng)]頭的人，殘肢斷臂的人，還總是遠遠的傳出廝殺聲音。

　　所以人們經(jīng)過這里時候往往會選擇繞過去。

　　我太爺這天晚上路過這里時，一來由于騎著自行車上天橋下天橋還要搬過去，太麻煩。

　　二來這天又多喝了幾杯酒，膽子肥，再加上平時也不信邪，騎著自行車就要在墳地里穿行而過。

　　可是騎著騎著就覺得好像陷在沙土地里，越等越費勁，越蹬越累。

　　快要出墳地時已經(jīng)滿頭大汗了，費勁九牛二虎之力終于騎出了墳地，回了村子。

　　這時候有晚上打麻將的剛散場，有一個叫小伙子出來就看見我太爺了。

　　就問到：“怎么壞了？”

　　我太爺很納悶：“什么壞了？”

　　小伙子也很詫異：“自行車啊，沒壞你扛著他干什么”

　　我太爺望肩膀上一看，臉當時就白了，酒也醒了。

　　原來自己壓根就沒騎自行車，是從墳地一路扛回來的。

　　......

　　鈴鈴鈴......

　　晚自習結(jié)束了，還好我們都是住校生。

　　不需要路過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