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呼……吊住這口氣兒了?!逼揭傲лp嘆一聲。
廖舍被那根廖心凝出來的長矛扎在那之后,她就一直分心關(guān)注著廖舍的身體狀況,這下打的不輕,光是傷口的失血就足夠流死他的了。
好在燈最后徹底壞了,又拖到廖舍昏迷,不然還真不好施展血鬼術(shù)。
這時的廖心一下子蔫了,哆哆嗦嗦的站在那,好似一碰就倒。
在平野璃突然爆發(fā)出的強烈氣息之中,她嗅到了強者的味道,締造者的味道。
那是她的締造者。
身為子嗣的她,在感受到這氣息的一瞬間便明白了二人之間的身份和實力差距。
現(xiàn)在的她是失去理智,并不是失去智商,一些東西她還是明白的。
疾風(fēng),錐。
黑暗中,平野璃手臂刺向前方,如此短的距離竟發(fā)出一聲清脆的音爆聲。
幾乎是同時,廖心被一股勁風(fēng)掀翻,緩緩站起身,整個右肩帶著手臂都被打掉,只剩下一截皮肉相連,正無力的垂在地上。
“抱歉,好久沒用這種純武技了,打的有些歪?!逼揭傲Р[住一只眼睛,手上精悍短小的匕首尖指向廖心,做了一個簡單的瞄準。
本來這一下,是想打掉手臂的,讓其喪失行動能力,只要接著幾次下來就能把她活捉了。
平野璃并不想把廖心留給生物調(diào)查局,如果有一天自己暴露,廖心會是她牽制生物調(diào)查局的一個點,至少能牽制廖舍,甚至可以要挾他幫自己做事。
一陣密集的腳步聲打斷一切思緒,平野璃即刻發(fā)動血鬼術(shù)變?yōu)槿祟?,簡單偽裝了一下現(xiàn)場。
病房門再次被推開,幾束手電的光線打進來。
屋內(nèi)一片狼藉,四周的墻壁地面和天花板布滿了觸目驚心的劃痕,垂下的幾根電線不時滋滋冒著火花,血漬濺的到處都是,角落里堆著一抹黑色灰燼。
地上躺著三個人,分別是死掉的值班護士,重傷的廖舍以及被削成人棍陷入昏迷的廖心。
是生物調(diào)查局的人,應(yīng)該是最先發(fā)現(xiàn)異樣的同層病人報警,接線員直接接給了生物調(diào)查局值夜班的小組。
這一點是平野璃疏忽大意了,應(yīng)該提前派人盯著廖心的,這樣一來也沒法和生物調(diào)查局硬搶人了,在提前暴露十二鬼月的存在和將廖心交給生物調(diào)查局兩個選擇中,顯然后者更合適,為了一個廖心還犯不著大動干戈。
平野璃席地而坐,依靠在變形的病床鐵架旁,一只手捂著小腹。
這是剛才臨時自殘出的傷口,出血量看著嚇人,但沒有傷到器官。
發(fā)生這么嚴重的戰(zhàn)斗,若是一身無傷,大概率是要被懷疑的。
一束光線照過來,平野璃另一只手擋了擋。
“是C組和F組的組長!”
“天吶,怎么兩個人都受了這么重的傷!”
“快去找大夫!”門口的幾個人沖進來檢查二人的傷勢,七嘴八舌的。
………………
這件事成功再次引起全局的注意,局長云姐一直冷著臉,廖心被鬼血侵染的事,她是知道的。正常人類體內(nèi)一旦進入鬼血,最久一小時就會被轉(zhuǎn)化。廖心連著四年都還是人類,生物調(diào)查局也就沒再特意監(jiān)視她,沒想到時隔這么久突然就變成了鬼,若不是C組和F組的兩位組長及時趕到現(xiàn)場,死的就不止一個人了。
短短一個月內(nèi),先是圍剿殘勝幾乎送掉了全部外勤組,緊接著又是差點死掉兩個組長,外加那么多目擊者,后續(xù)處理又是個大問題。
上面給她施了壓,表示抓緊處理三生教頻繁造鬼的問題,同時幾個權(quán)高位重的人開會頻繁,似乎是在準備什么計劃。
但具體是什么,云姐就不知道了,只是聽說正在準備從附近的幾座監(jiān)獄里抽取一些志愿者。
廖心被轉(zhuǎn)移到了生物調(diào)查局地下嚴密監(jiān)視,但無論用什么手段都無法喚醒,一直處在昏迷狀態(tài)。
在新的文書規(guī)定下來后,一大批新人涌入各個小組,為千瘡百孔的外勤部匯入新鮮血液。
果然去哪里都是一樣的,新人們都是一臉自信、對工作的熱情,絲毫沒有那些老成員們臉上的滄桑和麻木。
又是一個月過去。
三生教那邊沒有什么進展,只是抓到幾個小嘍嘍而已。
躺在醫(yī)院養(yǎng)傷的廖舍和平野璃也恢復(fù)的差不多了。廖舍的心態(tài)也調(diào)整過來,按他的說法就是:無論如何,至少廖心還活著,他不會因為廖心變成鬼就有什么想法,她始終是他的親妹妹。
在醫(yī)生的檢查確認后,兩人身體無恙,順利辦理了出院手續(xù)。
比起往日,街上的人少了許多。
算算日期,還有幾天就過年了,難怪,也不知道生物調(diào)查局過年時放不放假。
平野璃在車窗上哈了口氣,探出手指在霧上胡亂作畫。
“再哈氣,車玻璃都熏臭了?!遍_車的廖舍瞥了一眼像個玩的像小孩似的平野璃,開了句玩笑。
兩人正在前往生物調(diào)查局的路上,既然已經(jīng)出院,就該繼續(xù)工作了。
翻了個白眼,平野璃拉起袖子擦掉車窗上的小人兒,重新哈了口氣,一臉壞意的再次哈氣,寫下鏡像的大寫“HELP”。
車子停在十字路口等待信號燈,廖舍注意到平野璃的竊笑聲,扭頭發(fā)現(xiàn)了鏡像字母,好好“夸贊”一番平野璃,伸手探過去就要擦掉。
要知道在車窗外看,可就不是鏡像的HELP了,這單詞就是寫給外面的人看的。
果不其然,車子右側(cè)的一輛轎車搖下車窗,車主一臉詫異的盯著廖舍的車,顯然是誤會了。
兩人一路上扯皮,很快抵達生物調(diào)查局,停好車下來,廖舍打了個寒顫。
陳旭已經(jīng)在樓下準備歡迎了。
三人寒暄一番,前往地下第三層,廖心就在那里。
穿過層層大門,三人來到一個被液體填滿的密封大缸前,缸中正飄著一個臉上扣著呼吸罩的女孩,柔順的長發(fā)在液體中緩緩漂蕩。
“她一直這樣嗎?”廖舍將手掌按在玻璃上,緊盯著昏迷的廖心。
“負責(zé)人說她現(xiàn)在處在自我封閉狀態(tài),身體虛弱,段時間內(nèi)醒不來。”最近一直待在調(diào)查局的陳旭說道。
“什么意思?”廖舍沒聽明白什么是自我封閉。
“舉個不太恰當?shù)睦泳褪区r鳥腦袋鉆地,烏龜縮殼。你們把她打的太厲害了,一下子受不了這種刺激,外加轉(zhuǎn)化以后從沒進食過,身體虛弱,大腦就不愿意醒來面對外界了?!?p> 平野璃假裝看向別處,一副別看我,別賴我的模樣。
“那她怎么才能醒過來?”廖舍提出他最關(guān)心的問題。
“負責(zé)人說她對外界刺激作用有一定的反應(yīng),但都不足以將她喚醒,估計只能等她自己什么時候想開了吧?!?p> “……”
“……”
“對了,廖心的私人物品都放到你的辦公桌上了,也不知道有啥,怪沉的?!?p> 廖舍點點頭,廖心不會一直昏迷,這也算得上是好消息了。
重返熟悉的外勤部,除了幾個熟悉的老朋友們相互寒暄一番,一路上還看到不少新面孔。
“都是新人?這么多?”廖舍平野璃跟在陳旭身后,路過的新人們一口一個旭哥,叫得相當親切,看樣子已經(jīng)來了有段時間。
“是啊?!标愋窈鸵粋€路過的新人打了招呼,繼續(xù)說道:“你們不在這個月,新入職了好多新人,這次除了個別幾個組,其他外勤組都擴招了人數(shù),現(xiàn)在整個外勤部加起來有一百多人。”
想想之前一個組三四個人,加起來十個組才三十人的時候,確實擴招了不少。
“除了咱們C組和F組,還有哪幾個組沒招人嗎?”廖舍追問。
“沒了,只有咱們兩個組這么任性?!标愋駭倲偸郑骸白罱腥硕紱]什么大任務(wù),只是現(xiàn)場勘察、盯梢之類的,咱們兩個組的人都有傷,就更沒派任務(wù),所以一沒人抓,二沒鬼殺。時間一久,咱們在這群新人眼里也火了?!?p> “火了?”平野璃面露疑惑,她和廖舍兩個人一直呆在醫(yī)院,什么都沒做怎么能火了?
“是啊,你們兩位組長連著一個月沒漏過面,沒人知道你們長什么樣,這一個月全是我在打理,他們這些新人就覺得C組和F組就是外勤部的混子小組,別看剛表面上和我一個個的熱情,其實心里都瞧不起的。
“呵,看來得找個機會給咱們洗脫一下罪名了?!绷紊嵬崎_辦公室門,兩個紙箱子捆在桌上,上面貼著封條。
“都在這了?!标愋裰钢赶渥?。
廖舍點點頭,走上前去。
上面的箱子輕一些,撕掉封條打開查看,都是些洗漱用品和換洗衣物,沒什么特別的。
第二個箱子則沉甸甸的,撕掉封條,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個畫板,上面還夾著一副畫到一半的素描畫。
根據(jù)尚還殘缺的畫面,依稀認得出來畫的是什么,是廖心所在病房的窗景,一棵高大的老樹的部分枝葉剛好探到窗邊。廖舍注意過這個地方,沒什么特別的,沒有好看的風(fēng)景,沒有完美的對稱,構(gòu)圖更談不上,只是一扇普通的窗子。
拿來畫板,才注意到箱子中是一捆厚厚的素描紙,上面的內(nèi)容,正是剛才的窗景,已經(jīng)畫好的窗景。
向下翻去,第二張仍是窗景,第三張…第四張…第五張…第六張……
廖舍越翻越快,但每一張都是同樣的窗景,同樣的繪畫角度。
唯一變化的,是窗外那棵老樹的枝葉,在廖舍的快速翻動下繁盛茂密轉(zhuǎn)而枯葉凋落,枝頭壓雪,嫩葉新生,繁盛茂密……
四年的每一天,都以這種形式記錄下來。
廖心瞞著他花了四年的畫,每天都在畫的東西,居然一直是同一樣?xùn)|西?
快要翻翻最下面時,一個小信封掉出來,上面還寫著日期,大概是在最近那次換血之后。
拆開信封閱讀,的確是廖心的字跡,但內(nèi)容卻看的的廖舍幾乎渾身無力。
這時廖舍終于明白了為何那天在病房中提出要看廖心在畫什么時,她會說出“什么時候畫膩吧,我畫煩的那天就給你看”這樣的話了。
見廖舍狀態(tài)不好,陳旭走來安慰了幾句,廖舍擺擺手,表示沒有大礙。
“這些年我欠她的陪伴,一定會補回來。我不會讓她就這么昏迷下去,也堅決不會讓她死掉!”廖舍的眼神堅定,他要找到讓廖心醒來的方法,三生教對鬼的研究不亞于生物調(diào)查局,不然也不會有能力管理這么多鬼了。
如果廖心遲遲不醒,三生教或許能有什么法子。
“不想了,走,先吃飯去,慶祝你出院!”陳旭一把拉起廖舍。
“你們?nèi)グ?,我胃不舒服就不去了?!逼揭傲щS便找了個理由退掉聚餐。
廖舍二人也習(xí)慣了平野璃很少和他們一起吃飯,就沒再說什么,打鬧著離開外勤部。
平野璃走到桌邊,那封信還在桌子上放著,便靠在桌旁翻看起來:
哥,很抱歉讓你看到這封信。
但估計你看到的時候,我已經(jīng)不在了,我的身體我比誰都清楚,這四年多每一天都變得更加虛弱,那種絕望感,無力感,太難受了。
我沒有力氣離開這個病房,畫畫是我僅剩的消磨時光的事,今天的葉子比起昨天需要多畫幾片,明天的樹上應(yīng)該畫幾個花骨朵……
只有這樣,我才能感覺到自己還活著,我的生活還在變化,我還沒死。
但漸漸我發(fā)現(xiàn)了,四年過來我還被困在這個狹小的病房里,外面的風(fēng)景是一成不變的,我在同一扇窗前經(jīng)歷了同樣四次春夏秋冬。
沒有任何變化。
等我死的時候,希望是身體上的頑疾比心理帶來的痛苦先一步把我?guī)ё甙伞?p> 這些年來唯一能讓我感到開心的,就是你偶爾能來陪陪我,哪怕十分鐘,一分鐘,我都能開心好久好久。
我知道你忙,你說你是公務(wù)員,但我是清楚的,公務(wù)員可掙不了這么多,供我在單人病房住四年。
我不在乎你瞞著我做什么工作,從哪里掙到這么多錢,現(xiàn)在我不在了,如果你還在做危險的或者不正當?shù)墓ぷ鳎焱O聛戆?,別在拼命了。
我知道你還在自責(zé)為什么黑色8.18那天你沒能早點來,或許那樣我就不會染上怪病了,但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想說的太多,但又好像太牢騷了,就這樣吧。
對了,趕緊給我找個嫂子!
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