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姐妹”（2）

　　“我叫周倩倩。”姐姐停了一下，不自然地加了一句，“或者說，我們叫周倩倩?！?p>　　“我很喜歡把自己的精修照片發(fā)到網(wǎng)上，算是個……小網(wǎng)紅吧?？墒?，現(xiàn)在的姑娘，誰不P圖呢？前段時間網(wǎng)上很流行歐美的長相，我就把照片往那個方向P了?！苯憬愠聊?，接下來的部分她不知道怎么開口。雖然說了無數(shù)遍，卻沒有一個人相信。

　　“大概過了半年，我開始做夢?！苯憬憔徚司彛又f。

　　“夢里面，一個女人坐在椅子上，背對著我。”姐姐攥緊了手里的墨鏡口罩，聲音有些猙獰地說，“我每天晚上都會夢見她。剛開始，她是背對著我的。后來我發(fā)現(xiàn)，她每天都會轉(zhuǎn)過來一點點，不多，只有一點點?！?p>　　“一直到一個月后，她徹底轉(zhuǎn)過身來?！苯憬懵曇艉鋈黄届o了下來，平靜里透著陰冷和絕望，“第二天起床，我看到夢里的那個女人在床邊對著我笑，她活了。”

　　“她自稱是我妹妹，還說我得了精神病。我爸爸媽媽也不認(rèn)識我了，以為她才是我，我只是個借宿的朋友。我身邊的親戚、閨蜜、男朋友，甚至工作單位，都認(rèn)為她才是我。她還去派出所補辦了新的身份證。這樣她還不肯放過我，非要說我是她姐姐，要把我關(guān)進精神病院。”姐姐的語速越來越快，最后歇斯底里。

　　要不是少白沖上去按住她，她可能會抓破自己的臉。

　　“你是說，你夢到了精修版的自己，還夢想成真了?！毙艨偨Y(jié)道。

　　“對！”姐姐縮在沙發(fā)角落里，披頭散發(fā)看不清表情。

　　“你是怎么找到緣夢書店的？”玄音問。

　　“我沒了身份證，連酒店都住不了，只能去黑網(wǎng)吧過夜。半夜上網(wǎng)的時候，看到了那個彈窗小廣告?！苯憬愕恼Z氣弱了下來，聽起來有些可憐。

　　妙果和玄音同時看向少白，少白一臉無辜地攤手，他也是萬萬沒想到那個小廣告會在春節(jié)前引來這種麻煩的委托人。

　　“這個案子我們接了。妙果，讓她簽字吧?！毙舫烈髌蹋饬恕Ｋ麄儙熼T里面一直有一條不成文的規(guī)定，在能力范圍內(nèi)，在情感不排斥的情況下，能幫則幫。是緣分，也是行善。

　　周倩倩猶豫了一下，在那本無字佛經(jīng)上簽下了名字，并且隨手合上。她神情平常，速度又很快，以至于連玄音都沒有發(fā)現(xiàn)，佛經(jīng)上的名字沒有消失。

　　“你先出門逛逛吧，晚上八點之前回來，今晚住店里。別擔(dān)心，類似的案子我們以前接過，不會有事的?！泵罟榈乜粗苜毁徽f。還給她塞了一袋自制的小零食。

　　姐姐出門之后，店里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安靜。

　　“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又不知道哪里不對?！鄙侔茁氏却蚱屏顺聊櫭颊f。

　　“想不通就別想啦。玄音，里面那個，要不要放出來？”妙果沖著空門方向努努嘴。

　　“先不放了，過了今晚再說?！毙粽f。

　　他沉吟片刻，忽然問妙果：“還記得三塴子村的大馬猴子嗎？”

　　“我剛才安慰周倩倩的時候，想到的也是這件事，不過心里特別沒底，畢竟那是一個村子的信念，而她只有一個人，怎么能做到呢？”

　　“你確定只有一個人嗎？”玄音反問道。

　　“那個周倩倩是網(wǎng)紅，想必粉絲不少，這么多人都相信她長這個樣子，數(shù)量上已經(jīng)多過一個村子了。說不定她朋友圈里的親朋好友也經(jīng)常能看到?！鄙侔啄托南衩罟忉屚旰?，好奇地問玄音，““大馬猴子我知道，但是三塴子村是什么?。课叶疾恢?，說來聽聽?！?p>　　“你們東北的事情你居然不知道？”玄音詫異地問道。

　　“我大部分時間不是跟著你們就是滿世界跑，對我家那邊的事情還真是知之甚少。你就別賣關(guān)子了，快說！吶，給你吃蘋果，昨天剛收到的我妹妹從老家寄過來的?！鄙侔纂S手扔了個蘋果給玄音。

　　“好吧，看在滿夏的份上?！毙艚舆^蘋果，說道。

　　“那是唐初，我?guī)е罟谝淮稳ツ慵遥菰L你奶奶。那時候我們還沒開店，妙果當(dāng)時身體又有些問題，我們走走停停，過了不知道過久，好不容易到了東北境內(nèi)?！毙敉稚系奶O果，陷入了回憶。

　　“那天晚上在一個叫三塴子的村子借宿。村子里的人熱情好客，好吃好喝的招待了我們。而且看我們一個年輕人帶著個小孩子，還把把村長兒子的房間給收拾出來讓我們住。只有一點，晚上不能出門，尤其是小孩子，連聲音都不能發(fā)出來。問起原因，村民們一個個噤若寒蟬。”

　　我雖然好奇，但也不方便問。第二天早上被村子媳婦的哭聲吵醒。村長家兒子半夜起來想上廁所，結(jié)果不知怎么回事，把窗戶打開了。人就這么消失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我覺得應(yīng)該幫一幫，人家好吃好喝好住地招待了，這事又被我們遇到了，也算是緣分一場。我就，稍稍露了兩手，暗示了一下自己的身份。那時候的村民還是挺淳樸的，終于肯開口說了。

　　這個地方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傳說有種叫大馬猴子的怪物，會在半夜來吃小孩，誰家小孩哭就吃誰。一個村子，四百多個人。大家一傳十十傳百，都開始那這個話嚇唬家里不聽話的小孩子。結(jié)果沒想到兩年之后，大馬猴子真的出現(xiàn)了。第一個消失的是村口周大勇的兒子，一開始大家還以為是小孩子自己晚上出門玩走丟了，后來接二連三的出事，才發(fā)現(xiàn)這事不簡單。郭寡婦有次哄哭鬧不止的女兒睡覺，在窗戶上看到了大馬猴子的影子，那個影子，和傳說中的一模一樣。

　　后來我設(shè)了個局，抓到了大馬猴子。這東西是所有聽過傳說的人的信念凝聚而成的，很難消滅，而且跟野草一樣，只要還在流傳，就沒辦法從根上除掉。有個比較特別的特點是，這東西會根據(jù)傳說的改變而改變。比如現(xiàn)在網(wǎng)上流傳的東北大馬猴子，更多是娛樂性質(zhì)的，年輕人根本不相信甚至找出了一種猴子說是原形，這樣的大馬猴子雖然可能還存在，但是無法再作惡。”

　　“那村長的兒子還活著嗎？你當(dāng)時是怎么消滅大馬猴子的呢？”少白忍不住問。

　　“我們找到村長兒子的時候，小孩子已經(jīng)奄奄一息，還好最終撿回一條命。”玄音只回答了前一個問題，就端著茶杯上樓了。

　　不知道為什么，少白從玄音的回答中聽出了一種叫做內(nèi)疚的情緒。

　　妙果在玄音開始回憶三塴子村的時候，就找了個借口出門了。她不想聽少白的問題，也不想聽玄音的回答。雖然那時候她還小，但是已經(jīng)有了記憶。

　　她記的很清楚。那天，年輕的玄音坐在河邊憂傷地自言自語：“如果犧牲一個人能救幾百人，救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