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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起琉璃雪映亭

第一百三十一章 覆水難收

風(fēng)起琉璃雪映亭 明月九川 3177 2020-03-13 22:18:00

  風(fēng)暖暖沉默了一瞬:“是啊,三年前孟汝嫻被迎娶西厥,是因為,當(dāng)時孟汝嫻已名滿大衍,最好的辦法,便也是將娶回安置在宮中。否則,你以為,為何西厥王能三年不動她?為何還能因此與衍朝簽下十年之約?那不過是西厥王后的手段,西厥王自然也是知曉孟汝嫻的身份的。唯一能保護她的方法也只是這樣了。

  “可是這三年,他們絕沒有閑著,足足用了三年,才精心謀劃出今日的局面?!?p>  “西厥歷來也有女帝登基的先例,可孟汝嫻畢竟只是西厥王后與其他人的私生女,此事算秘密,鮮少人知,屆時她換個身份,搖身一變,西厥王后只需昭告天下她為西厥王之女便可,但孟汝嫻想要在西厥立足,必得有一番功績,謀奪大衍,收入囊中,也是她的籌碼。所以,她會借用西厥之力,攪亂大衍,助你奪得皇位,她成為皇后,作擁衍朝,再回歸西厥,將天下收入囊中,豈不是一箭雙雕?”

  顧晏之面容微漾,雖是震驚,卻仍極力自持。

  事雖至此,卻不是死局,仍有一搏之地。

  若他們拼死一搏,成之,亦可坐擁天下。

  風(fēng)暖暖覷了一眼顧晏之的神色,便知他心間所想,忽覺悲憫,也不欲再勸,只是徐徐將真相捋出。

  “西厥雖機關(guān)算計,但衍朝陛下順?biāo)浦郏缫言O(shè)了局中局,這一切,不過都是他的謀略與棋子,我為誘餌,引你上鉤,再用你釣出孟汝嫻,而孟汝嫻效命的大皇子也不過是陛下的一枚棋子,我爹也只是陛下的助攻而已......

  “你們屢屢行事都如此順利,不過是因為他在背后的推波助瀾,他為的就是逼你們出兵,引出所有的陰謀,再一舉殲滅而已。

  “孟汝嫻離開云陽后,是去長風(fēng)門調(diào)兵了吧?可是她并沒有告訴你這批軍火她沒能從大皇子手中盜出吧?我想她之所以不告訴你,該是你手里也握著什么砝碼吧,若她說了,相當(dāng)于失去了你這個助力。

  “如今這批軍火早已到了陛下手里,待你們出兵,這批你們辛辛苦苦盜出的軍火將會親自用在你們身上。

  “我方才說了這么多,想必你心中早有成算了。”

  聽到這,顧晏之驟然凝眸,以極其陌生的目光看向風(fēng)暖暖,仿佛從未認(rèn)識她一般:“你是誰?你為何會知道這么多?”

  這般通透,這般深諳人心,又從容淡定......

  眼前的這個女子,仿佛與他認(rèn)識的那個風(fēng)暖暖判若兩人。

  風(fēng)暖暖輕笑:“我是誰?恐怕,我身邊每一個人都比我自己還要清楚我究竟是誰,可是,你們獨獨不會告訴我?!?p>  “我之所以知道這么多,是因為,你們都太小看了我祝家,也太小看了我風(fēng)暖暖?!?p>  她徐徐轉(zhuǎn)身,聲音不疾不徐的傳來,哪怕穿著一襲素衣囚服,也在這一刻輝然發(fā)亮,清透的眸子如有水光匯聚,滲出一抹極為堅毅的光芒,那神色,如睥睨眾生,如俯仰萬千子民,帶著悲痛憫憐。

  顧晏之沉了許久,緩緩將神色恢復(fù),目有痛意:“為何告訴我這些?”

  風(fēng)暖暖靜靜回視:“你也曾是我少年時光中的舊識,不想看你兵敗垂成,收手吧,層層圈套已經(jīng)設(shè)下,你斗不過的?!?p>  “你既已說了,孟汝嫻會舉西厥之力助我登上皇位,那又有何可懼?待四日后,你行刑之前,長風(fēng)門一舉攻入云陽,西厥趁機來犯,我?guī)阕?,又有何不可?”顧晏之譏諷一笑,略帶冷意。

  “所以,哪怕你明知陛下設(shè)了圈套,也要鋌而走險,就此一戰(zhàn)?既我攔不住你,也罷,只不過,救我,就不必了。”風(fēng)暖暖抬眸,靜望窗外一輪白月,自袖中徐徐拿出一瓷瓶,“若你大軍來犯,我必當(dāng)在此之前,服毒自盡?!?p>  顧晏之驚駭,一瞬之間,臉色蒼白如紙,似乎用了許久,才恢復(fù)了語氣。

  “為什么......為什么,你行事總是這樣不留余地,對我是這樣,對你自己,也是這樣......”

  話問出口,顧晏之才赫然發(fā)現(xiàn),原來語言也會有一天會是這樣的蒼白無力。

  風(fēng)暖暖緩緩一笑:“我似乎從來沒和你提過我的母親吧?其實我對于母親的記憶已經(jīng)所剩不多了,可你大概不知道,即使見得少,我也總是夢到她。她在夢里會溫和的笑,會帶著我坐在高高的屋頂上,看著寂夜繁星和萬家燈火,她說,世間至美,便如此番,現(xiàn)世安穩(wěn),百姓安樂。

  “我不知道,為什么我的父親從來不和我多說她,可是我能感覺到,母親是個心有大義的女子,她一定,一定為這世道做過些什么......父親不多說,是想要我安靜平淡的過這一生。

  “但我,卻想守護住母親喜歡的東西。因為,它很珍貴。故夢華章囿于歲月不過爾爾,可我相信,人世間最美的東西,一定就在這扇窗外,在我們身邊。或許是幼童吃糖時的笑容,或許是少年人為心愛女子簪花的一瞬溫情,或許是花甲老人相視一笑......當(dāng)你大軍來犯,這些東西被鐵騎踐踏,你真的就忍心看著他們遭到破壞嗎?”

  顧晏之久久不言。

  眼前的這個女子,他曾見過她卑微的樣子,見過她執(zhí)著的樣子,見過她鬧小性子討好賣乖的樣子......

  她有太多面孔,哪一個都平常到可以是任何一個人。

  他曾認(rèn)為,她不過是蕓蕓眾生最尋常的女子,可直至今日才漸至知曉,她的平凡囿于表面,只是努力將自己活得再平淡不過,不過努力將自己隱于這世間,去做一個有情緒、有喜怒哀樂的女子。

  她從來都不尋常,只是他不曾看懂她。

  她不再是那個靜花疏影里只會撒潑打諢的小女孩了,如今的她聰明多謀,早已從一顆種子破土而出向陽生長成參天大樹,終有一日,她會同她的母親一樣,也成為一代狹義之士,守護這天下太平無虞。

  沉沉的閉了閉眼睛,這一刻,顧晏之才赫然發(fā)覺,他們所做,是何等的不堪。

  琉璃令本該是屬于這樣的女子的。

  可是他已覆水難收。

  許久之后,顧晏之睜開了眼睛,靜靜看向風(fēng)暖暖:“暖暖,抱歉,箭已離弦,我——收不回來了?!?p>  風(fēng)暖暖唇角泛起一絲淡淡的苦笑:“我知道,是我妄想了?!?p>  顧晏之緩緩抬手,想要撫向風(fēng)暖暖的臉龐,然而手至半空,卻停住了,旋即苦澀一笑,淡淡收了袖。

  現(xiàn)在,連他的手都是染了血的臟,有什么資格再碰她呢......

  顧晏之自嘲一笑,旋即折身欲走。

  身后傳來風(fēng)暖暖的輕喚:“顧府丞——保重?!?p>  聲音輕和如波,卻沉重似金,仿佛訣別一般。

  顧晏之頓足,袖中雙手?jǐn)€緊又放下,放下,又?jǐn)€起......如此反復(fù),許久,才抬步離去。

  月色如水,如同碎裂的紙帛,霧色漸起,緩緩籠罩周身,抿去那一襲藍(lán)袍之上的光華,亦抿去他心間始終未能開口說出的話——

  暖暖,不管你信與否,我此生至珍,唯你而已。

  月華淡淡落了輝光,烏啼在暗夜中傳來,帶著森森涼意。

  許久之后,一襲海棠色宮裝紅裙自牢房昏暗的一角走了出來。

  風(fēng)暖暖笑看那殊麗容顏,喟嘆道:“夜間也穿這般華麗,就不怕被人認(rèn)出來?”

  長平郡主幽幽一笑:“難道我穿的素凈點就不會被人認(rèn)出來了嗎?”

  兩人相視一笑。

  長平郡主微微搖頭感慨:“若不是我今日來得早些,怎能聽到風(fēng)大閣主這般豪言壯語?”

  風(fēng)暖暖挑眉:“反正我現(xiàn)在一個階下囚,隨你調(diào)侃。”

  “風(fēng)閣主義薄云天,我豈敢調(diào)侃!別說的那么凄慘,倒像是再也出不去了似的?!?p>  “那可未必。”

  “你不會真想在這住一輩子吧?”

  “這里安逸靜謐,不足與外人道也,倒也是個極好的養(yǎng)老之地??ぶ饕灰黄鹪囋??”

  “你少來,我這不是都來陪你了嘛,不過一個在里,一個在外,還有什么區(qū)別么!”

  “我爹怎么樣了?”

  “放心吧,只是在牢里住一陣,好吃好喝的供著呢,你都說了,軍火一案是陛下私下的授意,難不成真讓你們祝家倒了不成,那日后國庫虧空的時候,誰來掏錢援助?”

  風(fēng)暖暖輕輕一笑。

  “你還笑得出來,陛下會放祝大人不假,可沒說放你,我今日入宮,見皇太后那意思,似乎并不想讓你活著出來,陛下也沒表態(tài)。可我不明白,若你真有個三長兩短,寧王殿下回來了,他們母子三人,又該是和局面?”長平郡主道。

  風(fēng)暖暖靜默了一會兒,才道:“其實我也好奇趙亭燁會為我做到哪一步,但越是如此,我便越不敢試探,也不能試探,若讓他抉擇,選了我會失了君心,選了天下,那我也會難過?!?p>  長平郡主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只得伸手在風(fēng)暖暖肩頭一拍,以示安慰。

  “所以,索性,便不讓他為難吧,既由我為引,那便該由我來結(jié)束這一切?!?p>  “暖暖,不論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p>  夜幕下,長平郡主的眸心微亮,若含著無限柔光,在這寂夜中化作一團棉絮,掃平了風(fēng)暖暖心中那一點哀傷。

  風(fēng)暖暖亦抬手,握住了長平郡主的手背。

  能得此知己,也是無憾了。

  許久,她看了眼天色,眼中泛出一抹堅毅的光芒。

  她想守護的,她想留住的,她絕不會輕易放棄。

  “都準(zhǔn)備好了嗎?”

  “萬無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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