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短歌行
堵在東華門前等候其他花魁前來爭奪坊門的是揚州花魁。
高大的花車上滿是鮮花,纏繞飄搖的都是揚州上好的彩緞,價比黃金。
揚州花魁著一身霞色彩衣,挽著的一條朝陽彩鳳披帛長長的從花車兩頭撇下,被花車踏板上的兩個紅額娘牽著。
高大的揚州花車面向東方堵在東華門前,坊門兩頭擠滿了人,全是揚州花魁的擁戴者,都極盡歡騰著歡迎明月樓花車的到來。
人潮如流水一般退開,明月樓的花車緩緩?fù)榜倓?,最終隔著三丈的距離與揚州花車相對。
揚州花魁和明月樓花魁的擁戴者交匯在一起將兩輛花車團團圍住,武侯和城衛(wèi)分成兩股林立在兩側(cè),十幾個禮部官員簇擁著一個著紅袍的上官捧著禮典和紅綢立在坊門側(cè)邊,吏部戶部等其余四部的官員也都立在一旁見證這一場盛會。
朝廷官員涇渭分明地立在亂糟糟的場面里,長安城近萬人都匯聚到了東華門前,有歌頌云裳姑娘的也有仰慕揚州花魁的,呼聲震天。
虞螓蛾披著一件金絲羽衣,兩手亦挽著一條長長的霞色披帛,下裙是一件彩色霓裳,無比艷麗。
眉心點著半朵霞色海棠花,眼波如煙色,面若楊柳春,唇上朝陽彩,眉中云影意。頭上一株桃花簪,一對金步搖上掛著的金菱管在微風(fēng)的吹拂下?lián)u動著敲擊發(fā)出一絲絲樂音。
揚州花魁才過十七,但哪怕她褪下彩衣露著兩肩著一身朝陽襦裙傲然昂起一頭的金玉發(fā)飾,依然不比虞螓蛾明艷亮麗。
著一身青衣道袍頭戴璞頭的虞安流出現(xiàn)在花車彩橋頭,左手負在身后捏著半塊美玉,右手置在腹前托著一根青玉簫,眉目生意,書氣連天。
揚州花車彩橋上出現(xiàn)的是一個二十歲許的青年,一身白衣,璞頭后方長長的發(fā)束下隱約露出來一條藍白色的發(fā)帶,粉面含春,亦一手背負,一手托簫。
人潮在歡呼,尖叫著嘶喊著,無比興奮。
只有一些不良人臉色嚴峻地散在人潮里緊緊觀察著周圍人們的動向,唯恐人們因為過于激動發(fā)生踩踏事故。
就是那些武侯和城衛(wèi)也都跟著人潮歡呼,好不熱鬧。
砰砰砰!
不遠處的鼓樓上傳來三聲震天響的悶鼓,喧鬧歡呼的人潮霎時間就沉寂了下來。
虞安流朝人群擲出美玉,引起一股聲浪歡呼,而后含著笑意將手中三尺長的玉簫打了個轉(zhuǎn)然后兩手扶好置在唇下開始吹動。
嗚~
揚州花郎細耳聽了三息才將手中的白玉簫翻轉(zhuǎn)過來和著虞安流的簫聲吹動。
不過顯是虞安流的造詣更高,揚州花郎跟了十幾息三次想要轉(zhuǎn)變簫聲樂風(fēng)都被虞安流突然轉(zhuǎn)變的音節(jié)壓回了原位。
花郎落了下風(fēng),揚州花魁一急就欲丟掉披帛開始舞蹈,虞螓蛾在這時候卻微微一笑兩手緩緩翻起捏著一朵花指,紅唇輕啟,清朗的歌聲傳遍了整個東華門:
白日何短短
百年苦易滿
蒼穹浩浩
萬劫茫茫太長
麻姑垂兩鬢
一半已成霜
不若天公見玉女
大笑億千場
吾欲攬六龍
回車掛扶桑
北斗酌美酒
勸龍飲一觴
富貴非所愿
與人駐顏光
……
虞螓蛾的歌聲清麗,飄飄落落跌進人們的心頭便再沒能離開,無數(shù)的人陶醉在其中緊閉著雙眼細耳聆聽著。
揚州花魁已經(jīng)愣住了,她的花郎也已經(jīng)停止吹動玉簫正在細耳聆聽虞螓蛾的歌聲,十分入迷。
小石頭也愣了好一會兒,心中也著實再一次為虞螓蛾感到驚艷,這歌聲直讓他眼前都浮現(xiàn)起一幅幅壯闊波瀾的畫面,隱藏在盛世繁華之后的傷愁盡在她的歌聲里顯露。
撇頭去看劉芳美等人,便見他們和其他所有人一樣都閉上了雙眼輕輕搖著頭,面色溫和而微微帶著笑意,沉醉著難以自拔。
小石頭捧著臉揉了好一會兒,虞螓蛾也停下歌唱在車坊上翩翩起舞,一條披帛在空中此起彼伏揚起,昂頭望著像極了天上的云霞一般美好。
歌聲停了,人潮從沉醉中回神過來歡呼,鼓著掌把折扇、銀票角子、美玉往花車上丟,十幾個紅布纏頭手挽彩緞的魁梧漢子出現(xiàn)在花車邊上將人群遠遠地隔開,防止他們將東西擲上了高臺傷了虞螓蛾。
武侯和城衛(wèi)們也攔著要往上面丟東西的看官,呵斥聲混雜在如潮水般的歡呼里帶不起一點兒波浪。
“云裳姑娘可真真是將詩仙的這首《短歌行》唱出了不一樣的意境??!”
郭道庭搖著頭感嘆,段子安點頭認同,神色嘆服。
小石頭見李折華等人也跟著感嘆了起來怕引起眾怒于是打消了詢問《短歌行》的意圖,伸長了脖子探頭就去尋小池雨。
然而此際人潮里多是被大人們架在脖子上的小孩,眼花繚亂之下難以尋出小池雨的所在。
虞螓蛾一首《短歌行》吟唱的讓數(shù)萬長安人沉醉,翩翩起舞之下引起無數(shù)人的歡騰呼喊,揚州花車只能憾然退下。
“虎!虎!虎!”
推花車的小廝拼了命將揚州花車推出了東華門,揚州花魁羞憤地丟下那條云彩披帛下了車坊鉆進了車樓里,揚州花郎卻還立在橋頭對著虞螓蛾拱手行禮,風(fēng)度翩翩。
虞螓蛾停下舞蹈含笑著對那花郎微微頷首,而后便被兩個舞娘攙著下了車坊去了車帳中。
揚州花車漸漸行遠,花郎伸長了脖子在張望,看著虞螓蛾進了車帳之中滿臉不舍。
揚州花郎望眼欲穿的模樣并沒有惹來人們的嘲諷,因為許多人都同他是一樣的情形,恨不能登上花車與云裳姑娘同臺。
虞安流沒有離去,而后立在橋頭神氣地背負雙手,尤其是瞧見不遠處被夾在人潮里在不斷張望的小石頭后他更為神氣了,昂著頭心下傲然卻還風(fēng)度地保持著一臉笑意,惹來臺下一眾姑娘女子驚叫。
明月樓的花車緩緩轉(zhuǎn)過方向朝駛?cè)霒|華門,虞安流立在最高處傲然看著大道盡頭的宮城。
人潮歡呼著跟隨花車行進穿過七丈高的東華門,劉芳美等人意猶未盡地立在人潮里不動彈。
虞螓蛾拿下了長安花魁,這場爭霸結(jié)束了。
在人潮還歡呼著簇擁明月樓的花車去迎接最后勝利的時候,長安城的上空慢慢地傳來一聲聲鐘鼓之音——
酉時三刻的鐘鼓昭示著長安城夜幕的來臨,上元夜的繁盛逐漸展開它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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