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螓蛾舞
十余年前。
虞螓蛾十六歲便名動長安城,十七歲奪得長安城魁首,而后數年更是壓的整個大秦的花魁透不過氣,無人能出其左右。
有她在,皇宮的上元夜宴便除她之外無一人能登上這處高臺。
直至五年前她離開京城去往江南游歷,長安城各處的花魁才算是有了出頭之日。
但是離去五年后,虞螓蛾再一次回到了長安。
正當很多花魁看著期許著這個女子從曾經的最高處狠狠地跌下來時,所有人卻愕然發(fā)現(xiàn),她固然是離去了近五年,長安城卻什么也沒有改變。
虞螓蛾依然是那個虞螓蛾,那個十六歲便名動長安城,締造出無人能及的神話的虞螓蛾。
石宴央看著虞螓蛾迎向秦相冶俯身頷首,看著她微微躬身行禮,看見那個女子緩緩地弓著身子后退。
在那剎那間,鼓聲激起,猶如萬世的悶雷響起,萬民宮前的方場剎那就是一頓,而后在瞬息之間,十數名舞娘拋起手彎里挽著的那一條云彩披帛。
剎那間,鼙鼓聲動,舞娘曼妙的身姿也在不斷翻飛的漸色披帛之下,在那如同湖光一般的燈籠暖色里,變得更加魅惑,也極其地迤邐!
如同萬世的云彩齊開,黃昏的云彩出現(xiàn)在眼前,掛在這方寸的天地里,是那樣的夢幻,是如此地綺麗!
而在這一層將所有人都癡迷地神魂顛倒的夢幻云彩之中,好似隔著天邊一層紗云,一個絕美的身段在其中翩翩起舞,一個猶如萬古盛世的聲音穿過萬古的流出現(xiàn)在眾人的耳中:
禁庭春晝,鶯羽披新繡……
這道聲音好似跨過萬古的流,從一個所有人都無法想象的盛世之中傳到他們的耳朵里,這是所有人都無法想象的一種畫面,那似乎是大秦又似乎是另一個過度,好像盛世詩者心中的仙境,是他們詩作追求了一生的地界!
在這一刻,禮部那名因為石宴央拿出來的詞而與整個大秦官員叫板的小年輕,霍然起身,震驚萬分地看著虞螓蛾,但卻忍住了自己的沖動,沒有打攪到高臺之上的人那群舞娘。
虞螓蛾在眾舞娘的圍繞中翩然起舞,一面余光撇了一眼那名小年輕,而后便專心致志地歌唱著自己心中的那片盛世,聲音在方場之上鉤織出來一片盛世,令得所有大秦官員地忍不住凝目來看,便是天子亦是目光微茫。
數年不見,虞螓蛾的唱功精進了許多,洗去了當年的許多浮華,卻也沾染上了更多的綺麗。
很多北方官員此際心中不由地生出暢想:這便是南方嗎?
唯有南方之繁華才能早就虞螓蛾如此之歌聲,無數音色堆砌其中,唯有江南一地的錦世繁華方能造就!
而便是江南嗎?
無數北方官員心下不禁對江南一地生出無窮的向往,熾熱之心一時難以自掩。
然而此際表現(xiàn)最為殷切的卻是那群番邦使臣!
于這些番邦人而言,虞螓蛾是只聞其人不見其聲的存在,縱然長安城中流傳著關于他眾多的傳說,但他們中卻沒有一個曾傾聽過虞螓蛾歌唱的人!
歷經數年,當年那些曾有幸在這天朝上國聆聽過虞螓蛾聲色的人不是已然在自己的國家身居高位,便是早已死在大秦域外的滿天大風之中!
此際端坐在場上的這些番邦人,有一個算一個,沒有一人聆聽過虞螓蛾歌唱的,全都是第一次,全都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聲音。
這是一種什么樣的聲音呢?
以眾番邦國淺薄的文化自然是難以形容出來的,即便是作為天朝上國的大秦也沒有幾人能準確地描繪出虞螓蛾的聲音。
然而固然他們無從對他們形容真切,這道聲音卻被他們傳回域外,神話至極!
而正是這一天在這飄揚清風間聆聽到這一首歌唱,使得他們無數人終于恍然大悟,明白了為什么大秦被稱為天朝上國,明白了野蠻與文明的差別!
從一首歌一個聲音,便能看出一個國家是文明的還是野蠻的,一首歌一道聲音便將大秦和所有番邦國做了切割!
這道在萬民宮前唱響的聲音,令得此際端坐在方場上的無數番邦使臣在他們漫漫的一生中,無數次回想起這一切,無數次期盼著有一天,能再次聽見這道猶如天上仙子的樂音!
虞螓蛾演唱的詞和殀羽姑娘演唱的詞并無二致,然而兩人的唱法卻出奇地不同。
殀羽姑娘一首詞一把老箏,唱盡了這首詞的出塵,將這首詞的靈性唱到了極致。
這是出塵出世的,令人不敢生出褻瀆之心。
然而虞螓蛾的唱法,在曲子的演繹之下,卻是令人九曲回腸,耳中生春,幾乎萬世之盛都被這么一首曲子唱到了頂點。
番邦來朝,萬古盛世!
這是怎樣一種壯麗,勾勒出的夢幻光芒又令多少人向往不已。
石宴央靜靜地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睛緊緊注視著那臺上,正在翩翩起舞的虞螓蛾。
有人在擂鼓壯聲,鼓聲沉悶,虞螓蛾與一眾舞娘的舞姿也更在鼓聲響起的須臾轉變地大氣壯闊。
很難想象,身穿紗衣一身霓裳竟然能跳出戰(zhàn)鼓的波濤,那股震天的威勢參雜在迤邐中在不斷回響,盛世的長歌更是在夜空中變得越發(fā)嘹亮。
石宴央的目光微微顫了顫,這是他第一次聽見戰(zhàn)鼓的聲音,也是他第一次聽見舞樂中出現(xiàn)戰(zhàn)鼓的聲音。
此刻的虞螓蛾很迷人,舞姿妖嬈且婉轉,飄起來的云衫也好似將鼓聲拋飛
然而在此際,耳聽著震天響的戰(zhàn)鼓,石宴央卻不由地微微抬起頭,朝著那九五至尊看去。
秦相冶高坐在主席上,嘴角微微含著笑意,但是石宴央確信,他從皇帝的眼鏡里看見了寒光!
那抹寒光是向著誰呢?
石宴央悄然轉過頭,目光在人群中飛躍,最終落在了王清安的身上。
王清安跪坐在那里,一動不動地看著虞螓蛾舞蹈,面目僵硬。
石宴央看見了他額頭上不斷滲出的汗?jié)n。
他發(fā)現(xiàn)了,他發(fā)現(xiàn)了皇帝在盯著他,他感覺到了什么,即便此際仍然強裝鎮(zhèn)定,仍然止不住汗流浹背。
是發(fā)生了什么?
此時此刻,石宴央嗅到了一絲異樣。
幾乎在戰(zhàn)鼓聲響起的第一時間,原本興致勃勃看著舞蹈的人全都一個個臉色連變。
甚至很多人臉色直接僵住了,有人呼吸直接頓住,因為戰(zhàn)鼓的響起,整個人的肌肉都緊繃在一起。
全場變得寂靜無聲,再也沒有了喧囂,沒有了叫好聲,所以的議論全部消失,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片靜默。
家族子弟們全部縮頭縮腦,再也不敢露出一絲姿態(tài)。
這一刻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來自上位者,來自那名皇帝的威壓,所有人都已經發(fā)現(xiàn),王清安被皇帝緊緊地盯住了。
全場中,只有虞螓蛾等一眾舞娘,仍然不管不顧地在舞蹈著,好似渾然忘我,在不斷地舞蹈。
而歌聲也漸漸轉變,一種極盡凄婉的聲調出現(xiàn),好似掠過遠山,從空谷中飛進了所有人的耳中。
在這道聲音出現(xiàn)的剎那,樂聲也驟然變得急促,在迎合戰(zhàn)鼓,在迎合那戰(zhàn)鼓聲不斷在萬民宮前肆意翻涌。
而在這之中,在全程靜默的人潮里,一個著甲的侍衛(wèi)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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