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澤看著容初離開,他沒有阻止她。
他想起第一次與她見面的時候,那時,她還是剛上幼兒園,胖胖的像個毛絨絨的洋娃娃,很可愛,而且很喜歡跟在他身后,用又軟又甜的聲音叫他,哥哥。
哥哥,哥哥。
于是他便把她當(dāng)成妹妹。
從小學(xué),到初中,再到高中。
時澤在哪里,容初就跟著去哪里。
后來,突然有人說。
時澤,有一個正在讀初中的女朋友。
流言最先傳出的地方,就是時澤的班級。
不知道是誰先開始說,后來,就一下子傳遍了整個班級。
等時澤聽到時,這個流言,已經(jīng)演變成數(shù)個版本,甚至傳到了老師那里。
老師就找了時澤談話,語重心長說了好大一番道理。
末了,老師還叮囑他,該到此為止了,小姑娘年紀(jì)小,更是應(yīng)該把心思放在學(xué)習(xí)上才對。
在這句話之前,時澤其實根本沒有細(xì)聽老師在說什么,唯有這句話,他聽進(jìn)去了。
容初確實正在學(xué)習(xí)關(guān)鍵時期,不能因為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影響到她。
于是時澤拜托朋友幫忙制止謠言。
朋友卻問他:“你們真不是一對?”
“不是?!睍r澤再三強(qiáng)調(diào):“她是我鄰居,從小就認(rèn)識了?!?p> “噢,那就是青梅竹馬了,我還真覺得你們挺合適的?!?p> “只是妹妹,別多想?!?p> “這么好看又可愛的妹妹,老實說,你真的沒點想法?”
“沒有?!?p> “真沒有?”
“沒有?!?p> 時澤和朋友說的時候,他是很肯定的,自己確確實實,沒有對容初有別的想法。
可是有一天晚上,他突然半夜夢醒,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夢里,全是容初。
他居然夢到了容初。
時澤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那么一點的喜歡容初。
在夢到容初的第二天,有女生向時澤表白,女生家境頗好,容貌清秀成績也優(yōu)秀,同時也是很多男生偷偷喜歡的人。
時澤一直以來,都是拒絕別人的告白。
而這一次,他接受了。
那個女生成為了時澤的第一個女朋友,也就是初戀。
他和那個女生,交往得很順利,瞞著老師,沒有瞞著同學(xué),于是,之前那些流言就慢慢的被人遺忘。
時澤沒有再夢到容初了。
交往三個月后,時澤的第一任女朋友分手了,因為他的女朋友決定要出國。
臨走前,女生對時澤說:“你對我很好,可是,我覺得,你并不喜歡我?!?p> 分手后,時澤又開始夢到了容初。
夢境里,容初已經(jīng)長大,有著少女的身段。
時澤被夢境折磨得很難受。
而這些,容初都不知道,她只是習(xí)慣的想跟在時澤身邊。
然后,時澤交往了第二個女朋友。
再然后,是第三個。
容初終于向他告白,那一刻,沒有人知道,他內(nèi)心是如何狂喜,又是如何艱難的克制。
時澤那時想,答應(yīng)她吧。
但是,出口而出的,竟然是另一番話。
他的身體,在那一刻,失去了控制權(quán)。
系統(tǒng)的聲音又響了。
這一次,冷飲店里的時澤,也聽到了屬于機(jī)械的聲音。
“已確定抹殺編號8809?!?p> “已確定清除編號8809所有記憶?!?p> 編號8809,就是時澤。
時澤低頭輕輕笑了笑,笑容里,有苦澀,也有解脫。
然后,時間重新流動,從未至的那一秒開始。
冷飲店里,女生看著身邊濕了上半身的時澤,她覺得很是奇怪。
“時澤?”女生趕緊找了紙巾出來:“你不是只是去接個電話嗎,怎么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了?”
時空在修復(fù)她的記憶,自動填補(bǔ)上其中的空缺。
“只是認(rèn)錯人了?!睍r澤說,他接過紙巾,自己擦了擦,但可樂的糖分讓他覺得整個人都黏黏糊糊的,極不舒服。
女生看見桌面上有三個杯子,她拿起其中一個:“可樂?誰喝的?”
她突然停了停,然后才扭頭叫了聲老板娘,讓人來把桌面收拾干凈。
她又對時澤說:“太慢了,上一桌留下的垃圾,早就應(yīng)該收拾好的?!?p> 時澤看著可樂杯,只低低的應(yīng)了一聲,便再沒有說話。
不止是女生的記憶,他的記憶也是一樣,與未來有關(guān)的所有,都在被一點一點抹去。
到最后,他也一樣,什么都不會再記得。
容初走在路上,她聽見風(fēng)吹過了樹梢,蟬鳴依稀,遠(yuǎn)處,城軌又經(jīng)過了。
她摸了摸眼角,她哭不出來。
身后,街道上,路人走過,自行車“叮鈴”了幾下,小孩子三兩個互相追逐著跑過,小車在斑馬線前減速,又按了按喇叭,穿職業(yè)裝的女子一邊走過,一邊打電話。
她獨自一人,這個世界于她,如鏡中映像,即真實,也虛假至極。
時澤和他的女朋友在半個小時后離開了冷飲店,距離他們的補(bǔ)習(xí)班上課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接近二十分鐘,于是女生建議干脆去逛街。
時澤沒同意,補(bǔ)習(xí)班沒去成,他想回家復(fù)習(xí)。
女生有些不樂意了,就站住了不走,但見時澤不理會她的小脾氣,又趕緊跟上去,她拉住時澤的手,在他轉(zhuǎn)身時,忽然撲進(jìn)了他懷里,在時澤訝異著低頭時,她抬起頭,使了些小力氣咬了咬時澤的唇,在對方微愣時,她第二次親了上去。
還沒深吻,時澤已輕輕推開了她。
“在外面呢?!睍r澤聲音似乎沙啞了幾分。
女生就笑了,笑得像只狐貍一般狡黠:“那,我們回去復(fù)習(xí)?”
四周聲音吵雜,陽光似金沙薄薄的鋪上一層。
時澤與容初之間的距離,越行越遠(yuǎn)。
只有系統(tǒng),一直都在。
陽光寂寥,蟬鳴聲了,秒針又轉(zhuǎn)完了一圈,列車定格在飛馳的一個瞬間,街道開始消失,街道上的人開始消失。
容初站定,她看著周圍如斗轉(zhuǎn)星移,在短短幾秒之內(nèi),目之所及,全都消失不見了,世界歸于一片空白。
沒有絲毫預(yù)兆的,她整個人就掉了下去,她本能的想抓住點什么,可是四周什么也沒有。
而后,她覺得自己身體猛的被顛了一下,仿佛有人用手托了她一下,那感覺很強(qiáng)烈,恍惚過后,她便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站穩(wěn),就站在瓷磚鋪的地面上。
這是一個房間,房間里有一張床,一個衣柜,一個書桌,家具簡單,但墻壁上貼滿了二次元的海報,書桌上,除了電腦就是手辦,電腦開著,播放著輕音樂。
有人趴在書桌上睡著了,側(cè)著的頭枕著手臂,柔軟的頭發(fā)有些遮擋了他的眉眼,容貌如字如畫,是濃墨厚涂,也是淡墨清嵐。
容初認(rèn)出了這個人。
他就是司傅。
司傅睡著了。
在二次元的那些海報與手辦之中,他仿佛也成了一個二次元的人物,那般純粹又無辜的樣子。
系統(tǒng)的聲音,又出現(xiàn)了。
“請確認(rèn),是否拯救編號3302?!?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