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森然,不時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響起,將靈氣自風平體內(nèi)排出的細小聲音盡數(shù)淹沒。
靈武一途凝結(jié)靈力十分艱難,想要釋放更是難上加難,這些靈力遍及風平的四肢百骸,就像是與他的肉身融為一體,想要散盡談何容易。
好在風平修習靈武時間尚短,又經(jīng)過了一場大戰(zhàn),靈力已耗去大半,如此才將這散氣的過程縮短的許多。
淡藍色的靈氣自體表的毛孔中以微不可查的速度緩緩溢出,同時攜帶出大量黑色的氣體,于周圍的空氣中彌漫。
也不知過了多久,風平終于將體內(nèi)的靈氣消耗殆盡,入體的煞氣也被盡數(shù)排出體外,他連忙查探了下自己的境界,果真沒有跌落,這才放心下來。
畢竟武之體的修煉對他身體的改造已經(jīng)完成,即便靈力散盡,肉身的強度依然不受影響。
但沒有了靈力支撐,風平還是感到體內(nèi)一陣空虛,此時的他或許與普通武者無異,而且受煞氣影響,他的身體虛弱至極,甚至需要盡快吸收一些靈氣來維持體力。
風平盤膝而坐,運轉(zhuǎn)玄天凝氣功法,不覺間少許靈氣匯入體內(nèi),他的臉上也終于有了幾分血色。
經(jīng)此一役,風平對那陰魂宗的手段可謂恨之入骨,雖然看那幾人修為不高,但所煉陰魂卻是極為強大,且不說它們的攻擊力如何,就這防不勝防的煞氣就夠人喝一壺的了。
風平心有余悸,不禁問道:“難道就沒有什么克制煞氣的方法嗎?”
金色小人不假思索的答道:“很簡單,不被煞氣沾染就可以嘍?!?p> “你這不是廢話嗎?”風平怨道。
顯然,那金色小人是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考慮問題,當他換位思考后又說:“對你們這種修為境界極底的修士來說,方法也是有的,只要在體表覆蓋一層靈氣,在煞氣沾身之后盡快剝離,自可無礙。”
這話說得輕巧,但想要將體表的靈氣隨意割舍也并不容易,這需要對自身靈力極為精妙的控制,就目前而言,風平自問很難做到,看來自己的修煉還需精進。
“修煉魂魄,這難道不是旁門左道嗎?怎么會有人放著正統(tǒng)修行功法不學,偏要修煉這種邪術(shù)?”這個疑問在風平心中盤踞已久,如今見那金色小人煞有介事,便問上一問。
金色小人立刻答道:“這個我倒是略有耳聞,據(jù)說上古時期大戰(zhàn)連連,經(jīng)常是尸骸遍野,那些修士縱有百年千年的修為也是一朝散盡,魂飛魄散者不乏其人。天下修士見到這般慘烈景象難免陷入迷惘,他們覺得循序漸進的修行實在沒有意義,便開始萌生取巧之念。后來人們逐漸發(fā)現(xiàn),戰(zhàn)場上的游魂具有天生吸收靈氣的能力,且比正常的修士快上數(shù)倍,因此便有了這祭煉陰魂的功法?!?p> 金色小人緩了口氣,又道:“當然世間對這種功法褒貶不一,有人認為這是歪門邪道,也有人說只要不傷天害理,祭煉無主之魂的做法也無可厚非,關(guān)鍵是這種以陰魂出戰(zhàn)的方式極大保全了修士本身,而且縱魂師的修為也會隨著陰魂境界的提升而增長,何樂而不為?”
“照這么說,那這天下修士還練什么正統(tǒng)功法,都去養(yǎng)那陰魂算了,豈不事半功倍?”風平不解。
那金色小人卻是哼聲一笑:“這世間哪有有益無害之事,祭煉陰魂是要以修士壽命為代價的,若是修為不能精進,在得道之前早就身死道消了,更何況還是極少有人想以人不人、鬼不鬼的方式修行的,所謂煉魂終究是上不了臺面的手段?!?p> 風平聞言豁然開朗,不禁嘆道:“那這一脈留存至今還真是不易啊?!?p> 金色小人附和道:“確實如此,而且當初的煉魂師根本不成派系,更無自我約束的能力,時常染指一些有主之魂,因此不時便會招來正道修士的圍剿。后來他們也學會了抱團取暖,開宗立派,設(shè)立門規(guī),約束門中弟子,如此才保存了傳承,延續(xù)了香火。不僅如此,似乎自那以后天下修士若非迫不得已極少愿意招惹他們,卻又不知為何?!?p> “該不會是怕被刨了祖墳吧?”風平失笑道。
金色小人一驚:“有這種可能。”
二人心意相通,不禁會意一笑。
談話之間風平的體力也恢復(fù)了不少,在這一句調(diào)侃之后,因為靈力散盡的消極情緒也一掃而空,疲于奔命的緊張氣氛也緩和了許多。
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相處,風平對金色小人的態(tài)度已有所改觀,畢竟在那次奪舍之后這家伙確實一直老老實實,不但沒有加害自己,反而沒少幫他出謀劃策。
風平雖然記仇,但也不是不懂變通之人,既然這金色小人已經(jīng)改邪歸正,那他們還是可以和平共處的。
想到這里,風平不禁向那金色小人示好道:“你知道的還挺多,這次算我欠你的了?!?p> 那金色小人愣了片刻,轉(zhuǎn)而哈哈大笑:“那是當然了,早就說了嘛,本神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從古至今就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情?!?p> 見那小人愛吹牛的毛病又犯了,風平索性嗆聲道:“那么請大神將自己的生平詳述一番如何?”
這一句話顯然戳中了金色小人的軟肋,他長長地吸了口氣,卻是難吐只言片語。
片刻的沉默之中,風平的心中忽然起了一絲動容,他似乎萌生了一個念頭,就這樣帶著這個小金人一起闖蕩修行界或許也不錯,只不過這家伙實在狡猾,以后好好相處應(yīng)該能夠?qū)⑵涓谢?p> 古有老爺爺指點迷津,今有小金人答疑解惑,若是經(jīng)人記載流傳后世,也不失為一樁美談。
“我這半個穿越者也該有自己的金手指了,雖然有些不靠譜,但起碼看上去像那么回事,而且成色極佳,乃是貨真價實的‘金’手指。”
風平這般想著,不由心中一笑,而那金色小人似是也有所感應(yīng),吭聲問道:“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陰謀詭計?”
風平輕咳一聲,赧然笑道:“沒有,我只是想......你說咱們相處了這么久,是不是應(yīng)該給你起個名字啊?”
“名字?”金色小人一愣。
“是啊,你不是不記得自己的名字了嗎?那以后交流總該有個稱呼吧?”風平道。
金色小人猶豫了片刻,似乎也覺得有些道理,傳聲道:“這個簡單,你之前稱呼的‘大神’就很好,我很受用?!?p> 風平暗啐一口,回聲道:“這個不行,不貼切,而且大神多了去了,怎么知道別人叫的就是你?”
“那你說我叫什么?”
“不如就叫你丸子吧?”風平想到初見時的場景,話由心生。
那金色小人頓時就不樂意了:“丸子?這就貼切了?你哪只眼睛看見我長得像丸子了?本神英明神武,英姿颯爽,跟丸子有半毛錢關(guān)系??!”
金色小人在風平的識海空間氣得直跺腳,鬧得風平也是一陣頭疼,他連忙轉(zhuǎn)動思緒,忽然靈光一閃。
“小金,以后就叫你小金吧?”風平沾沾自喜道:“這個名字怎么樣?生動形象,活靈活現(xiàn),簡直就是為你量身定做的?!?p> “小金,小金......”金色小人反復(fù)念叨著這兩個字,似乎已經(jīng)開始慢慢適應(yīng)自己這個新的稱呼了,“這個名字還可以,聽著滿順口的,要是在后面加上大神兩個字就更完美了?!?p> “加你妹的大神啊,你想得美?!憋L平笑罵,那金色小人也傳出傻傻的笑聲。
風平又道:“小金子,朕要運功療傷,為朕護法。”
“得嘞?!毙〗饝?yīng)了一聲,忽又呢喃道:“這加了個‘子’字怎么感覺怪怪的,再說我如今不過一道靈體,頂多幫你長個眼神,護你妹的法??!”
“小金同志,你不學好啊,不要亂用詞匯?!?p> 二人又是一片笑嗎聲,皆是以神念傳音,在這萬籟俱寂的大森林中也并不突兀。
風平心中郁結(jié)已銷,做逆境中的樂天派總比愁眉苦臉的好。
他繼續(xù)打坐納氣,小金也打起精神,始終留意著周圍的動靜。
看似一片祥和之景,卻不知危險正在靠近......
天色已然有些灰暗,東方乍現(xiàn)一抹魚肚白,逐漸淡漠了月亮的行蹤,她所主宰的夜將要過去。
這時,高空忽然劃過兩道流光,竟是兩位道人御劍而行。
來人正是北冥劍派的兩位長老,陳玄木和青竹道人。
這二人一路追風平而來,雖然不曾耽擱片刻,但一路上尋尋覓覓,終究不比風平快上多少。
始終不見風平蹤影,這二人難免心急,如今已是全力御劍。
可突然之間,他們在森林上空停了下來,久久不肯離去。
“師弟,我剛才隱約察覺到此間有磅礴的靈氣溢出,而且氣息似曾相識,依我看來那小子一定躲在下面某處?!标愋旧裆殻瑨咭曋_下的密林。
那青竹道人也是目露精光,恨聲道:“若真是如此,我這便下去將那賊子找出來?!?p> “師弟莫急?!标愋緦⑶嘀竦廊藬r下,說道:“這樹林廣袤,這般尋法豈不是大海撈針?”
“不知師兄有何高見?”青竹道人問道。
陳玄木森然一笑:“以師弟的手段,在這區(qū)區(qū)林地中找個人還不是易如反掌?”
這青竹道人雖然與陳玄木同為北冥長老,但年齡卻是相差甚遠,所以無論修為還是心性都有所不及。
他思量了片刻,方才如有所悟:“師弟愚鈍,這便將那賊子逼出。”
說罷,那青竹道人一揮衣袖,竟有一股迷煙自他袖口中飄然而出。
那煙氣初現(xiàn)時只如一團烏云,待它徐徐落入林中之后便立刻散播開來,瞬間竟是漫及大片森林。
遙望林中之景,陳玄木甚為滿意:“看來師弟的焚香之術(shù)又有精進啊,這香煙能夠感知靈力,且能麻痹神經(jīng),此術(shù)一出恐怕那小子插翅難飛。”
“師兄謬贊了?!鼻嘀竦廊穗S聲應(yīng)道,依舊操縱著迷煙向著四周擴散。
一時之間,樹林之中煙氣彌漫,好似洪水猛獸,遮天蔽日而來。
此時,風平正端坐在巨樹之下,他本是全神貫注地吐納靈氣,但一絲香氣入鼻,讓他不禁張開了雙眼。
他看著遠處一片迷茫,還以為是起了一場大霧,不以為然,直到那些煙氣逼近,一股濃烈的煙火氣息撲面而來時,他才覺得有些奇怪。
風平忍不住咳嗽了兩聲,疑惑道:“怎么這么大的濃煙,難道是哪里著火了?”
“煙?”小金聞言一驚。
他雖然能將神識外放,以窺外界,但絲毫沒有嗅覺。
當他從風平口中得知迎面而來是的滾滾濃煙之時,頓時感到一絲不祥的征兆。
小金似是想起了什么,驚聲喊道:“這煙有毒,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