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彥宇,磨蹭什么呢?打球去了”
下課鈴一響,劉景就抱著籃球沖陳彥宇嚷嚷。
“不去了,老媽又給我報了個班,六點半的場,我的趕場去?!标悘┯顕@了口氣,一臉的無可奈何。
期中考試之后老媽就見縫插針的給他報了好幾個補習班,現(xiàn)在不止周末,就連周中都排滿了。每天家,學校,補習班,三點一線,跟趕場似的。
“不至于吧,期中考一百三十名,你比我還高幾十名呢?!?p> “我媽說咱三中只有百分之十二的人能考211,985,也就是說我得拼了命最少擠進年級前一百。”
“一百?我媽說前一百也不保險,至少得進五十,最好能穩(wěn)定在前三十!”周瀟瀟嘟著嘴說:,“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覺得他們就是被教育機構(gòu)那幫人給洗腦了,一小時三百七還敢讓我上,他們不心疼我還心疼呢?!?p> “心疼將來的嫁妝啊”艾佳笑著捋了捋周瀟瀟的馬尾辮,“其實咱班九成的人都在外面報班了,不過就是大班小班一對一的差別,小學初中那會還學個音體美,到了高中清一色的文化課。”
陳彥宇連連點頭,“就是,現(xiàn)在的補習費這么貴,光咱班同學每年扔到補習班就不下一百萬?!?p> “一百萬?太瘋狂了吧!”張曉磊正收拾書包,猛的聽到“一百萬”,頓時瞪大了眼睛。
“你也太不懂行情了”艾佳笑著說:“別說我們,就是現(xiàn)在的小學生一年交給課外機構(gòu)的都得好幾萬呢,所以你收高堯算是虧大發(fā)了?!?p> 高堯一聽就急了,“二小姐,不帶這么挑撥離間的好不好,價是當初說好的,得講信用!”
期中考試之后張曉磊就一直在幫高堯補課,效果居然還不錯,這次數(shù)學和物理的測驗高堯都進步了好幾名。所以高堯也是徹底抱上了這根大腿,不肯撒手。
“班長,你該不會也報班了吧?!眲⒕稗D(zhuǎn)頭又看向侯兵。
侯兵搖了搖頭,“我倒是真想報班,不過我爸每天拉著我訓練,壓根沒時間?!?p> 侯兵身體條件出色,一早就被認定了是考體院的好苗子,侯兵的父母也是努力的往這個方向去培養(yǎng)他。侯兵也理解爸媽的苦心,可打心底他還是對醫(yī)學院更感興趣。
陳彥宇:“別飽漢不知餓漢饑!我要是有你這身體條件我也去考體院啊?!?p> “難道就因為我個子高,身體好就要考體院?去學自己壓根都不喜歡的東西,將來去做自己完全不喜歡的工作?”侯兵把書包往桌上重重一摔,“我知道你們背后都喊我傻大個,可是我不傻,我是正兒八經(jīng)考進三中來的,我將來也能正兒八經(jīng)的考進醫(yī)學院!今個我還就不練了,打球去!”
一把奪過劉景手里的籃球,侯兵賭氣似的直奔球場,弄得教室里的人都面面相覷。
“哪壺不開提哪壺!”劉景瞪了陳彥宇一眼,轉(zhuǎn)身跟了出去。
“哪壺是開的啊?”
陳彥宇委屈,自己不過說了句實話,怎么想到侯兵會發(fā)這么大脾氣。
彭輝把一疊宣傳單頁重重的摔在桌上,“你說這些個教育機構(gòu),堵著學校大門發(fā)單頁,追著孩子要電話號碼,學校晚自習剛停,他們一個個都跟瘋了似的?!?p> 孫耀琦拿起桌上的單頁瞅了瞅,“名師輔導,360度無死角答疑,哈佛大學專業(yè)測評報告,六對一服務。。。。。這都哪跟哪啊,也就忽悠忽悠家長。不過話說回來,現(xiàn)在的高考可比我上學那會簡單多了,怎么孩子們反倒是學的越來越累了呢?”
孫耀琦是九十年代初的大學生,在那個時代,別說大學就算考個中專家里都能放鞭炮,可再看看現(xiàn)在的孩子,孫耀琦都覺得可憐。
“其實和高考沒必然的關(guān)系。”葉成飛笑著說:“咱上學那會中專技校都是包分配的,如果現(xiàn)在中專技校還包分配,說不定錄取的分數(shù)線比咱三中還高。而且我個人認為,假設(shè)取消高考,很可能孩子會更辛苦,家長花出去的冤枉錢也更多?!?p> “這點我同意葉老師的”崔巖一旁點頭,“很多人都把目前課外培訓的亂象歸結(jié)于中高考,小升初,但從根上來講并不是必然的關(guān)系。即便你把中考高考小升初都取消,大多數(shù)的家長依舊會希望自己的孩子比別人多走一步,這來源于家長自身對將來的危機感。就像那天九班家長會上陳彥宇的爸爸說的,絕大多數(shù)的家長都是普通老百姓,他們知道自己將來給不了孩子更多的幫助,甚至不確定將來孩子能有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所以只能寄希望于眼前。”
葉成飛說:“這就是典型的中國式家長的‘中上’心態(tài)。培訓機構(gòu)就是抓住了這一點,不斷的給家長們施加危機感,弄得家長們無所適從。看到別人的孩子補習,自己也忙著補,看到別人孩子學什么,他也學,生怕自己的孩子將來沒有競爭力。而事實上九成九的孩子壓根不需要補習,也不需要學那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是人趕人人追人,逼出來的。”
郭愛霞連連點頭,深有同感,“我原先就什么都不想讓孩子去學,年紀小,快快樂樂的,將來到什么年齡學什么就是了??墒强吹饺思液⒆訉W這學那我這心里就特別不舒服,生怕自己孩子被拉下。”
張潔笑著說:“結(jié)果你就報班了。”
“可不是”郭愛霞嘆了口氣,“培訓機構(gòu)的大門是真不能進,進了就出不來,那幫什么咨詢師,課程顧問的,嘴皮子太利索了,一套套的,說的我都絕望了?!?p> “現(xiàn)在課外機構(gòu)都是超前學習,什么幼小銜接,小初銜接,弄得很多老師都無所適從,課本上的東西你講也不是,不講也不是,課堂效果越來越差,學生學習的效率也越來越低?!?p> “現(xiàn)在很多孩子幼兒園階段就把小學一二年級的東西學完了,你讓老師怎么教?處處都想先走一步,幼兒園倆小時學的東西到了小學十分鐘就夠了,低效不說還降低了孩子的課堂專注度?!?p> “家長有家長的難處。社會競爭這么大,將來能獲得優(yōu)質(zhì)就業(yè)崗位的永遠的是少數(shù),絕大多數(shù)人也就是養(yǎng)家糊口。有沒有高考,結(jié)果還是一樣。為了能幫孩子爭取到那些優(yōu)質(zhì)崗位,家長還是會竭盡所能,甚至奮不顧身。所以說中國家長是最善良也是最可憐的?!?p> “所以啊,減負不減壓,一切都是空談。天天一個政策一個政策的減負,把學校里的負擔減了,可培訓機構(gòu)那邊加倍補回來!”
“所以就成了培訓機構(gòu)眼里一頭頭待宰的羔羊?!?p> “其實最大的倒霉蛋還是那些窮人的孩子,社會上高昂的教育資源他們買不起,學校里相對廉價的教育資源又被關(guān)閉,只靠著平時課堂上的那點東西,他們拿什么和人家競爭?”
“這話說的沒錯,把教育推向市場,直接造成了教育的貧富差,窮人的孩子再想出人頭地就更難了?!?p> “你就看晚自習,平時老老實實來上晚自習的差不多都是家里條件一般的孩子,家里條件好的都在補習機構(gòu)呢?!?p> “其實不止培訓行業(yè),房價為什么居高不下,不也是因為中國式的家長?你以為地產(chǎn)商賺的是年輕人的錢,壓根不是,都是在吃以前的紅利,榨老人的棺材本。要都跟西方式的家長似的,房價早下來了?!?p> “小時候補習班,成年了買房買車,老了看孩子,還二胎呢,我一個都養(yǎng)不過來?!?p> “二胎?在我眼里要二胎就是‘吃果果’的炫富?!?p> 辦公室里七嘴八舌,老陳卻一直沒插嘴,只是時不常的嘆口氣。前幾天老陳的兒子還找過他,說是要給孩子報培訓班,讓他這個當爺爺?shù)呢暙I點,老陳一問學費心臟病差點就犯了。
中國式家長,就一個字,累!
“小潔啊,你和教音樂的小趙老師關(guān)系是不是挺好的?”一下班,老陳悄悄拉住了張潔問。
“您說趙晗?是挺好的,您找她有事?”
“對,對,趙晗,你看我只知道她姓趙都忘了她叫什么了。”老陳訕訕的笑了笑,“我那外孫女明年就上小學了,他爸媽想給孩子報個班學點特長什么的,我一打聽外面的價格太貴了,所以就問問小趙老師有沒有時間?!?p> 張潔笑著說:“巧了,前兩天蔡老師還找過我呢,說想讓趙晗教他們家孩子鋼琴,要不你們倆家湊一塊得了?!?p> “好好,湊一塊好,有個伴,還能便宜點。”
老陳連連點頭,又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條遞給張潔,“你再幫我看看這上面的資源你有沒有?”
接過紙條,看開掃了一眼,張潔嚇了一跳,三一口語,奧數(shù),鋼琴,舞蹈,手工,游泳,演講與口才,編程,機器人。。。。。一張小紙條寫得密密麻麻。
“這么多?她還沒上小學呢!”
“也不是都上,挑幾樣唄?!崩详悋@了口氣,“其實我什么都不想讓她上,可架不住她爸媽嘮叨,說什么人家孩子都學了,咱不學將來就得被拉下?!?p> “游泳,舞蹈都沒問題,我有朋友在做。其他的我?guī)湍蚵犚幌掳?,反正保質(zhì)保量價格公道就是了?!彪m然不認同老陳的做法,張潔還是爽快的答應幫忙。
看著老陳歡欣鼓舞的離去,張潔由衷的感慨,當一個家長真是不容易,兒子長大了還得忙孫子,什么時候是個頭。
“我將來的孩子一定不讓他學這些東西!”張潔嘴里嘟囔著。
“我沒意見,這事你決定。”劉宇湊過來,嬉皮笑臉的說。
張潔瞪了他一眼,“你要不要臉??!”
“臉?那是什么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