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暄的眼睛恢復明亮,沖著風北夜單膝下跪,堅定沉聲道。
風北夜只是淡淡點頭:“和你妻子告?zhèn)€別吧!她若還在,也不希望你頹廢下去?!?p> 說完,風北夜就先行下了山,金三元和王毅也緊跟上,將空間留給李暄。
此時的李暄依舊半跪在地上,轉過頭來,眼角依稀有著晶瑩的淚光,他伸出手,輕輕輕撫摸著墓碑,就像撫摸曾經妻子的面頰。
“瑤兒,等著我,暄哥哥要為你報仇了?!?p> 就這樣沉默了片刻,李暄緩緩起身,將頭上的斗笠取下來,露出那道猙獰的傷疤下依舊充滿英氣的臉。
頭也不回地走下山去,每走一步,體內的氣勢就越強一分,李暄的道,在這一刻升華。
走在湖邊長廊上,風北夜三人的心情都不似來時那般輕松。
即便表面云淡風輕的風北夜,心里也不安定。
錢川的膽大妄為,錢氏的霸道讓他厭惡,因為是強者,所以就應當讓比他弱的人,無故家破人亡嗎?
弱者挑釁強者被教訓,風北夜無話可說,可強者為了一己私欲欺壓弱者,他看不慣,一如當年父母的失蹤。
“嘭”,這時一股勁風吹拂,就是寬闊的湖面也激蕩起來。
這也打斷了風北夜的思緒,三人詫異回首:“李暄突破了?”
望著那從山腳下走來的刀疤青年,李暄如今已經是通玄強者。而他今年,不過二十三歲,與王毅當初突破通玄的年齡也差不了多少。
風北夜不禁心有所感,這通玄境還真是巧妙,比起一步一個腳印的凝元和養(yǎng)脈,通玄需要的多是悟性和機緣。
有些人悟了,水到渠成的就從養(yǎng)脈圓滿破入通玄,沒悟,一輩子也就卡在那里無所寸進了。
所以大多數巨頭強者評價一個少年天驕,往往是根據他破入通玄境后的表現才給予評價。
因為玄陸不乏天驕,因為心性悟性,家世等等原因久久不能突破通玄,最后泯然眾人甚至成為諸人笑柄的。
而這次李暄的意外突破,倒是給了風北夜驚喜,若是日后每個八百王眾的成員都是通玄以上的實力,庶的力量,將會上升到何等恐怖的層次?
轉過身去,風北夜繼續(xù)朝前走著,只是這一次,他不再彷徨憤慨。
雛鷹展翅,唯有歷經風雨,才能翱翔長空,錢氏,不過只是他成為強者的路上一顆小小的絆腳石。
晨昏殿
這里的一應布置,全部是模仿離都皇宮的太和殿。偌大的殿內只放置了巨大的青銅書架和一張古樸的青銅長桌。
殿內也點了一盞長明燈,雖說外頭天氣晴明,可這里頭就只有這一點燭光閃爍。
太和殿是曾經的符朝開朝太祖風玄極處理政務的地方。
此后的歷代符帝為了時刻提醒帝室中人不要忘了先祖創(chuàng)業(yè)時的艱難,就在皇族王爺的郡府,王府中都仿建了太和殿。
盡管有些帝胄幾乎將仿建的太和殿閑置在一旁。可從云江郡府的晨昏殿被打理的一塵不染,足以看出風北夜并未忘記先祖的教誨。
此時,晨昏殿的大門被推開,率先進入的,是一位白衣勝雪的俊美少年,正是風北夜。
其后跟著的,自然就是王毅,金三元以及一身形容破爛的李暄了。
風北夜徑直走到青銅長桌后坐下,望著面前冷漠眼神中帶著一絲戾氣的李暄,眉頭微蹙,卻沒有說什么。
他知道,李暄如今是靠恨活下去的,大仇不報,這戾氣就不會消失??扇羰峭系镁昧?,難免在修煉中不會滋生心魔,保不齊性格大變。
“李暄,現在,你可以把你與錢氏的仇怨通通告訴本王了,本王也好替你做主?!憋L北夜右手輕扣著青銅桌面,提醒著因為突破心情有些激動的李暄。
李暄這才從對錢川復仇的幻想中回過神來,聽到風北夜的話,又想起了那段痛苦的記憶,可他還是咬著牙,硬說出來,
“我與瑤兒是一起長大的,我們生在青原,長在青原。她是趙家家主的私生女,不敢養(yǎng)在自家,正好我爹與趙家家主趙楮相識,瑤兒就一直寄養(yǎng)在我家。”
風北夜微微思索,青原趙家他倒是有所耳聞,曾經也是和錢氏并列的四大家族之一。不過最近這幾年錢進修為大增,還成了青原太守,趙氏的聲威和實力都愈發(fā)衰退。
“自小我和瑤兒就很和的來,每次我練武,她都會在旁靜靜看著,我武道上遇到瓶頸,她也會鼓勵我。十六歲那年我便立誓,我李暄這一生,唯趙瑤兒不娶。”
說這番話時,李暄那原本冷漠的眼神中滿是柔情。如果時光能一直停止在那一瞬有多好,可惜,他再也見不到那個她了。
“后來呢?”聽著李暄的故事,金三元微微有些動容。
“十八歲那年,我應征入伍進了羽策軍,投在了王毅大人麾下。那時候,王毅大人還不是副統(tǒng)領,只是一個隊正?!闭f這番話時,李暄還不忘看王毅一眼,他此前最欽佩的就是王毅,能從一個普通人做到這種地步。
“也是在那時,我結識了程隸!”李暄咬牙切齒道。
這個他曾經認作兄弟的人,到頭來卻捅了他最深的一刀。
“那時候,程隸是隊長,也是他帶著我們,以羽策軍的名義為錢氏偷運軍用物資?!?p> 聽到此話,風北夜雙眼微瞇,他對那個面生刁相的青年軍官有點印象,看著就如條毒蛇般讓人不舒服。
“那個時候,程隸只是告訴我們,這是執(zhí)行上級的命令,我們也沒有多問。直到后來我被任命為指揮使,一次偶然間我才知曉這個秘密?!?p> 王毅站在那里,眼皮不著痕跡的抖了抖,看著面前目露思索的風北夜,還是站了出來。
“殿下,末將有罪!其實那個時候我就懷疑程隸了,只是怕深揪起來會牽連整個羽策軍,才任命李暄做指揮使,好看著程隸?!?p> 聽著王毅坦白,風北夜微微點頭,看來這事情和自己猜測的不差。
接著他擺手道:“王將軍不必如此,將軍擔心的,本王明白。本王就在此重申一句,錢氏走私一事,不會牽連羽策軍?!?p> 王毅這才安心,當即行了個大禮后退回原位。
風北夜即眼神示意李暄繼續(xù)開口。
“被我發(fā)現后,程隸苦苦求我不要告發(fā)他,說他這一切也是為了他的家人過得好些。我一直拿他當兄弟,況且我自己不論知情與否,也參與了走私一事,所以我就將此事瞞了下來?!?p> 李暄說這話時,略微有些后悔,如果當初狠下心來揭發(fā)錢氏,后面也許就不會發(fā)生那么多事了。
“再后來,就是十幾天前發(fā)生的了。趙氏近三年的衰落令趙家家主憂愁,所以他想找個關系重新托上錢氏。將女兒嫁給錢川,無疑是最好的選擇?!崩铌训难凵窕謴秃蒽澹@個利欲熏心,罔顧女兒幸福的老頭才是最讓人厭惡的。
“可錢川的品性如何,青原的一些世家大族的子弟早就耳目共睹,就是趙楮也不愿把自己從小養(yǎng)大的女兒嫁給他。所以,他想到了瑤兒?!贝丝蹋铌训纳碛半[隱有些顫抖,他有些痛恨,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時候沒有出現。
“趙楮乘我不在,假借讓瑤兒回家省親的時候將她騙上了去往錢府的花轎。那時候,她已經是我的妻子了。等我回到家,發(fā)了瘋一樣的找她,可再聽到她的消息,卻是在錢家上吊自殺了。”
“再后來,我忍著憤怒,將這事告訴了程隸,想讓他和我一起告發(fā)錢氏。卻沒想到,他早已被錢氏收買,偷襲于我,還給我留下了這道刀疤?!崩铌牙淅涿樕系陌毯?,眼中厲色越發(fā)濃郁。
接下來的事,風北夜他們就都知曉了。
聽完李暄的故事,風北夜也不禁感嘆,這趙家家主竟然能把自己的女兒往火坑里推,簡直禽獸不如。
再說這錢氏,就更是膽大包天,手都伸到軍中來了,走私軍礦,欺男霸女,巧取豪奪,哪一項不足以抄家滅族?
想到這里,風北夜道:“李暄,你先下去,換身衣服,把傷養(yǎng)好,你的仇,這幾日便會幫你報?!?p> “多謝殿下大恩,李暄感激涕零。來日必當以命相報!”李暄趕忙跪倒在地,不斷磕頭,將地板都磕得震響。
“好了,你先下去平復一下心境,滅錢氏少不了你的?!币姷嚼铌训哪?,風北夜有些無奈,出言安慰道。
李暄這才起來,行了禮,緩緩退出大殿。
“三元,王毅,你們怎么看?”風北夜開口問詢,語態(tài)親和。
“夜哥兒,要我說,這錢家也忒不是個東西了,只有一個枯榮中境的強者坐鎮(zhèn)的家族,我們分分鐘滅了他?!?p> “不可,金將軍,你莫不是忘了今天上午暗隱衛(wèi)所說的話。錢氏背后,也許還有著人,我們要小心行事?!蓖跻汩_口阻止。
“不錯,錢氏背后也許有更大的勢力。不過無妨,在符朝,正面上沒人敢和朝廷對著干。暗隱衛(wèi)不出手也許是怕打草驚蛇。可我們就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