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威脅我?”
“不敢,只是,少樓主若愿意接單,錢財日后奉上,絕不賒欠,但是,你若沒能查到那人下落,或是沒能留住活口,交易作罷。”
這個人心思還挺深,不浪費一分錢財,與他這貴族氣質著實不搭,不過,這單生意倒是挺有意思的。
“好,我應你?!?p> 他反而愣了愣:“少樓主就不問問傭金?”
“公子既知這銅箱子的價錢,還能把它還給我,想來我這單,必然也是個不小的數目,給多給少,當然全看公子的一點心意,玉錦沒有什么多問的?!?p> 他當然也明白我的話,我將這單十萬兩的價錢故意與他作比較,他若應了,定然也不會少于這個數目。
男子語氣清冷:“好。”緊接著將那銅箱子給了我,轉眼間,在這草坪之中摘下一朵花:“夜有夕顏,開在月色之下,其花如雪,白而至潔,便以此作為定金,靜候少樓主的好消息。”
這花呈白色喇叭狀,花蕊之處有淡綠色淺合,白日不見開,月光之下一片雪白,故又稱月光花。
臨走之前,他似乎沖我笑了笑,在這一片雪白相映之中,身影騰空,乘風之力,漸行漸遠,直至消失。
接單這么多年,這樣的客人還是第一次見,我倒要看一看,這個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看了看手中的花,我輕蔑一笑,隨手丟棄。
東樓從來只賣人命,第一次有人出錢讓東樓找人,既然老天讓我接下這單生意,那我便順應天意。
時辰已過午夜,我循著記憶找到那片竹林,在一眾死尸之中找到了鄭澤。
“我們這樣的人,千萬不能有同情心!”看著這林中死尸遍布,我腦中回想的是義父說的這句話。
直至如今,我也不能理解這一切。
其實這么多年來,除了報家中之仇的夙愿,我并不想殺人,可天意好像就是在與我開玩笑,義父養(yǎng)育我十二年,為的,就是讓我殺人,刀光劍影,始終會將我逼上這一條路。
我緊閉雙眼,順手斬下,他雖死,可仍有鮮血流淌,這一幕,我還是流下了淚。
“對不起……”
人死,身首異處,是最為悲慘的。
我仍然記得義父曾對我說過:“這東樓,今日起我便交給你,你就是這東樓的少樓主,只要錢財到位,來單不拒?!?p> 我知道,他常年都在宮中,靠著俸祿以及別人的賄賂,從來不缺錢財。
我從沒有問過,我也沒敢問,因為,如今在我眼里,我只是他的屬下,一個被他從刀口救下的棋子,僅此而已。
“少樓主,您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趁著夜色,我方才回樓,卻見羅素一臉擔憂的走向我。
我將手中的東西給她一看,什么也沒有多說。
她沒有多問,只跟在我的身后,說道:“少樓主,天快亮了,您…還是先去沐浴,洗去這一身血腥,讓她們…為您梳妝打扮?!?p> 羅素,一個我以為最親近的人,其實她的心中,義父才是真正的主人吧…
所以我哪有什么朋友,哪有什么親人,身邊全部都是眼線,被人操控的一生,沒有什么值得掙扎的。
“這個東西,放久了會臭,東樓暫且交給你,那位買主,你盡快通知?!?p> 她愣了愣:“羅素明白?!?p> “對了,我若離開得久,不要讓人知道我不在東樓,否則會引起懷疑,知道嗎?”
她低著頭恭敬道:“明白!”
正當此時,我想起了那個戴著面具的黑衣男子,這一單生意,總不能浪費了。
“還有,調動東樓耳目,幫我查一個叫安詠的人,今年差不多五十來歲,西褚云樂人?!?p> 羅素有些許疑惑,也沒敢多問:“是!”
“……”泡入這似熱氣騰騰的花瓣浴中,我卻感受不到一絲溫暖,有的只是無盡的冰涼。
“少樓主,水溫可還適當?”婢女用著些許畏懼的語氣問道。
“嗯?!蔽抑坏亓艘粋€字,她們似乎都松了一口氣。
她們不是怕我,是懼我頂頭,還有個叱咤風云的義父。
自我第一天接手東樓時,與這些丫鬟仆婢都還說的上幾句話,年少不知,便玩得開了些。
那日完功,我讓幾個丫鬟推著我蕩秋千,誰知秋千繩斷,恰巧義父經過,沒讓我受到傷害,只是那幾個丫鬟,都盡數被他砍去的雙手,丫鬟還小,忍受不住劇烈的疼痛,當場斷氣,被他扔上冰冷的亂葬崗。從此,所有與我相處的丫鬟都變得極其小心,生怕我受到一點點傷害,我的身邊再也沒有朋友,再也沒有人與我多說一句話。
“你們都先下去吧?!?p> 丫鬟只露出些許為難之色:“少樓主,馬上辰時了,您…還得梳妝打扮…”
她們這是怕耽誤了時辰,又惹得我那位義父大發(fā)雷霆,杖責是小事,斷手斷腳也還平常。
“放心吧,我會盡快的?!?p> 聽到我這句話,幾個丫鬟才稍微放松了些:“那少樓主,奴婢們就先退下了?!?p> 水中冒出的熱霧,將我一生的血腥洗凈,回想過往十七年,我仍然懷念兒時待我如寶的阿爹,只是,至今我也沒能找到殺人兇手。
義父說,當日入府乃是十幾個劫匪強盜,滅人一家,單單在他趕到的時候,只剩下我一個稚童。
我半信半疑,自我跟隨他這么多年,靠著東樓和他手下的勢力,找遍了整個永寧,無人知道那夜闖入玉府屠殺上下幾十口人命的兇手。
“小景,你要知道,如今只有你我才是親人,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币荒瓴灰妿状蚊?,幾乎回回都會跟我說這句話,這就是我的義父,嘴上說并未把我當做外人,卻逼著我做我最不愿意做的事。
“少樓主,您可好了?”正當此時,丫鬟的催促聲將我拉回現(xiàn)實,我略做平和的回道:“好了。”
平常穿的紅紗衣,與這紅錦華服差的最大的,就是每當我換上這一身衣服,我便不是玉錦,而是那個一直被他安置在老家又常常在朝野之中提到的義女林小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