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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末罪孫傳

第八章 糊涂命令

漢末罪孫傳 我不叫夏侯粥 3042 2020-10-16 17:05:00

  隴縣,涼州刺史府。

  宋梟信心滿滿地看向堂下的州郡官員和羌氐侯長,宣布了上任的第一道命令,以為會受到漢人官吏的擁護(hù)。竇輔的反對并沒有讓他動搖,只不過是個黃口孺子,他懂什么國家大事?至于那些個羌氐夷狄,他不在乎,自會有人去說服。

  但是讓他感到意外的是,竟然沒有一個人回應(yīng)。

  站在左邊一排的是涼州的州府和郡府官吏。最前邊的涼州督軍從事邊章一臉輕蔑,看也不看他一眼;涼州別駕從事韓遂臉色慘白,他和邊章都是金城人,那是羌人最多的一個郡;漢陽長史蓋勛鐵青著臉,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噴涌而出;其他的州郡官員則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站在右邊一排的是涼州郡兵和邊軍的校尉、都尉和軍司馬。他們只是冷冷地看著。本以為左昌被下獄,軍中被截留的軍費(fèi)就會退還回來,想不到宋梟一點(diǎn)也沒有提起這件事。

  而在后排的一眾羌氐侯長面面相覷,《孝經(jīng)》是什么,為什么要我們學(xué)漢人的書?那個姓孟的刺史從部落里拿走了那么多東西,這個新來的刺史提也不提,是打算賴賬嗎?馬上就冬天了,部落里連粟米都沒有幾粒,要怎么熬過去?

  湟中義從騎士的首領(lǐng)北宮伯玉和李文侯有些惱怒,看看護(hù)羌校尉冷征,又看看金城太守陳懿,見沒人說話,忍不住一起出列,拱手道:“大人,我等羌胡部民,平日里只會放牛養(yǎng)馬,連漢人的字都不認(rèn)得幾個,更別說是學(xué)你們漢人的書了。

  再說,現(xiàn)在都快到九月了,部落里的男女老少,吃的也沒有,穿的也沒有,這個冬天怎么熬過去?不用多,一場雪下下來,我們這些人就得倒下一半,大人要眼睜睜看我們凍死餓死嗎?”

  漢人之間,只有對親生父親才稱呼為“大人”,但羌人自感身份卑微,遇到漢官統(tǒng)稱為“大人”,也有個別了解漢人的羌人大豪,會像漢人一樣以官職稱呼對方。當(dāng)然,反叛的時候都是統(tǒng)一罵“漢狗”的。

  這時蓋勛站出來勸諫道:“當(dāng)年姜太公封于齊國,大夫崔杼卻殺死了國君;周的宗室伯禽公子封于魯國,卻有慶父篡奪君位,這兩個諸侯國難道缺少博學(xué)的人嗎?

  孟佗和左昌兩個奸賊,巧取豪奪,確實(shí)給使君留下了難題。但是使君如今到了涼州,不考慮怎么解決難題,卻推行一些奇怪的命令,這不但讓州中的諸人心生怨恨,同樣也會被朝中諸公嘲笑,甚至被天子降罪!使君說推行《孝經(jīng)》,下吏不覺得這是可以做的事情。”

  護(hù)羌校尉冷征和金城西部都尉麹嘉也勸道:“蓋長史說的沒錯。使君可以來軍中看看,不但胡騎,就連郡兵都是怨聲載道。要不是北宮首領(lǐng)他們幾個盡力安撫,這些個羌人早就起來反叛了!”

  “夠了!想不到爾等身為飽學(xué)之士,國家棟梁,卻像那新任允街的胡輔小兒一樣,鼠目寸光!不知本官良苦用心!”聽到“反叛”二字,宋梟又驚又怒,他一拍桌案,起身指著眾人斥責(zé)道:“我已經(jīng)上書天子,請求調(diào)撥太學(xué)生來教授《孝經(jīng)》了!只等太學(xué)生一到,諸君立刻執(zhí)行下去!”說完便轉(zhuǎn)身離開,晾下了涼州一眾官吏。他萬萬沒想到,不但竇輔反對,州中和各郡也全都反對。

  北宮伯玉和李文侯毫不猶豫,扭頭就走。這新來的刺史,很明顯也是個不管羌人死活的,留在這里只是白白遭受侮辱,還不如學(xué)隴西那邊的宋健、王國等人,占山為盜。

  蓋勛意識到了什么,心中一驚,快步趕上兩人,拉住李文侯的手說道:“北宮首領(lǐng),李首領(lǐng),我……”蓋勛本想勸住兩人,可又不知該說些什么,僅憑漢陽一郡是無法安撫住他們的,于是把目光投向護(hù)羌校尉冷征。冷征心中有氣,干脆裝作沒看到。假司馬馬騰也走了過來,對蓋勛說道:“蓋長史,羌氐各部都敬重你,認(rèn)為你是涼州近百年來少有的賢人,可如今形勢不由人,兩位首領(lǐng)也是沒辦法了?!?p>  北宮伯玉咬著牙,眉頭緊緊皺起。李文侯不敢直接甩開蓋勛的手,猶豫一下,突然沖蓋勛跪下,伏倒在地,嚎啕大哭。馬騰也忍不住紅了眼眶,他的母親同樣是羌人,少年時的他生活在羌族部落里,耳濡目染,知道羌人有多困苦,因此產(chǎn)生共情。

  竇輔在允街接到的郡府文書,正是刺史府傳達(dá)的這道命令。他憤恨不平,將公文投擲在地上,大罵宋梟禍國。夏育走過來,撿起公文看了看,也被宋梟的頑固震驚。

  不過夏育很快回過神來,對竇輔說道:“宋梟說他上書請調(diào)太學(xué)生,我看他是等不到了!無論是天子、宦官,還是士人、外戚,都不會同意他這個毫無道理的計策,必然要問罪于他。涼州諸羌必反,郡兵也未必會聽從號令,胡縣長要早做準(zhǔn)備了?!?p>  竇輔十分贊同,對夏育道:“夏公,允街縣漢多羌少,漢人不過三百余戶、兩千余人。縣卒不過一百,兵力微薄,不足以抵擋叛軍。只希望家父能早日回信,洛陽若能盡早更換刺史,涼州或許不至于反叛?!?p>  夏育想了想,又對竇輔說道:“允街境內(nèi)雜種羌胡眾多,或許可以拉攏一二,為我等所用。這幾日老朽便出城走走,去拜會一下這些個‘故人’。胡縣長,允街府庫還能支撐多少兵馬?”

  竇輔已經(jīng)翻看過賬簿,也察看過府庫,咬牙答道:“眼下正是秋收時節(jié),算算收獲,除一百縣卒外,允街還能再負(fù)擔(dān)五百人的羌胡義從。但朝廷必須在開春之前平定涼州,否則戰(zhàn)事綿綿,誤了春耕,羌人尚能沿河放牧,漢人就只能餓死了。”

  夏育道:“五百太多,三百即可。老朽這就出城,為胡縣長游說羌人。”竇輔聞言大喜,拜謝道:“胡輔代允街漢羌百姓謝過夏公!”夏育又提醒道:“胡縣長可將漢民全部遷移入城,到時只需謹(jǐn)守城池。羌兵雖然勇猛善戰(zhàn),但不能持久,只要能利用城池之利,殺傷十之一二即可?!备]輔受教,再次拜謝,夏育便出城去了。

  洛陽,北宮。

  天子劉宏看著宋梟從涼州發(fā)來的公文,哭笑不得,教羌人《孝經(jīng)》?虧他想得出!他想了想,吩咐身旁的中常侍趙忠傳詔:

  查涼州刺史宋梟,虛慢州事,詭言應(yīng)上,免去刺史職務(wù),下廷尉獄論罪;

  司徒袁隗察舉非人,免司徒職務(wù),貶為北軍長水校尉;

  拜弘農(nóng)郡人議郎楊雍為涼州刺史,持節(jié),總攬涼州事務(wù),千石以下官吏任免無需事先上書;

  左車騎將軍皇甫嵩,免去冀州刺史職務(wù),遷為京兆尹,兼領(lǐng)黎陽、雍、長安三營,護(hù)衛(wèi)諸先帝陵園;

  拜東郡人議郎賈琮為冀州刺史。

  趙忠俯身領(lǐng)命,隨后趕到位于南宮的尚書臺,向吏曹尚書梁鵠傳達(dá)了天子的詔令。梁鵠當(dāng)即起草詔書,發(fā)往各處。趙忠走后,梁鵠尋到客曹尚書胡騰,將宋梟的荒唐舉動和天子詔令告訴了胡騰。

  胡騰并不意外。前些天他收到韓遂發(fā)來的公文時,就預(yù)料到會有這天。

  羌亂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漢官壓榨部落牧民過度。左昌截留軍費(fèi)一事,本來還有挽救的地步,只要退還回去、再稍加安撫,即可宣告無事。只不過他沒想到,天子竟然從張讓的手中截下了這筆錢,存入西園私庫中。而司徒袁隗舉薦的刺史宋梟,又用這種荒唐的政令,推動羌人離反叛的道路上越來越近。

  涼州的反叛,和他這個客曹尚書的關(guān)系不大,但是竇輔身在允街,那里是直面諸羌的第一線,這讓他十分擔(dān)心。倘若竇輔出了意外,他就再也沒有機(jī)會幫竇輔恢復(fù)本姓、認(rèn)祖歸宗了。此時他還不知道,竇輔已經(jīng)請到了名將夏育。不過就算夏育一身是鐵,又能打幾個釘?

  胡騰在洛陽的擔(dān)心,竇輔并不知道,但他卻喜笑顏開。夏育在允街的山野鄉(xiāng)間走了一遭,居然游說了五個羌部落歸附,其中可以作戰(zhàn)的青壯年有四百多人。由于允街城小、容不下這么多人,他和夏育商議過后,決定依托城墻建立一座軍營,其位置靠近城門以便呼應(yīng),羌氐雜胡的青壯駐扎其中,老弱一律入城集中安置。四百羌胡青壯,一百縣卒,加上竇輔這些天集結(jié)起來的兩百民夫,應(yīng)該能支撐到郡兵和西部都尉的援軍趕來。

  命令宣布下去以后,三個羌部落的首領(lǐng)沒有反對,另外兩個羌部落的首領(lǐng)對視一眼,問竇輔道:“大人,你是要把我們分開殺掉嗎?我們沒有反叛,請不要?dú)⑺牢覀?!北宮伯玉確實(shí)派人要求我們一起反叛,但是金城的陳大人和韓大人都是好官,我們不愿意殺他們,所以才跟夏大人走的?!?p>  竇輔大吃一驚,北宮伯玉已經(jīng)決定反叛,還計劃刺殺金城太守陳懿和涼州別駕韓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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