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樹的腿好得差不多了,右腿的皮肉擦傷早已愈合,主要是左腿,石膏拆了,還有些隱隱作痛。
這天,他心情很好地捧著一水果拼盤,邊吃邊注視著手機屏幕上,一個移動的小紅點。
紅點連續(xù)一個多月的活動范圍,僅在自家周圍,卻突然偏離中心地帶,朝郊外直走。
江樹放大地圖,發(fā)現(xiàn)紅點竟停留在墓園里,心道不好,抓起鑰匙和錢包,做賊似的避開所有人,悄悄乘電梯到地下車庫。
從江城到安城,大約三四個小時的車程,江樹馬不停蹄地趕,打林婳的手機,一直是無人接聽狀態(tài)。
到達安城市區(qū)時,已是下午六點,他接到了林婳母親的電話。
“秦醫(yī)生?林婳有沒有聯(lián)系過你???她又失蹤了!上一次,就是往江城的方向跑了,現(xiàn)在沒超過二十四小時,警局不受理……”
余秋芳語氣焦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人性總有缺陷,陰暗面見不得光,他無法坦然地說:我在監(jiān)視您的女兒,我知道她的具體位置。
“阿姨,林婳沒聯(lián)系我,不過,我剛好在安城,這就出去找她,您別擔心,不會有事的?!苯瓨湫奶摰?。
“喔,那找到了麻煩告訴我,謝謝,我再問問其他人,打擾你了……”余秋芳沒有獲得有效信息,客套兩句便掛了電話。
江樹路過林婳家附近的一片竹林,陡然想起,前世七八歲的那年,因為一樁命案,隨父親江厚文來過這里。
十年前,竹林深處,一個滿是綠藻、腐葉的死水潭里,打撈上一具男尸。
被重石壓著,不知泡了多久,尸體腫脹成正常人的四五倍大,水一沖,頭發(fā)全掉了。
可能是,畫面太有沖擊力,加上當時年齡小,印象格外深刻。
墓園就在竹林前方,風吹過,每一棵抖動的竹子都陰森詭異,仿佛還殘留著酸臭的腐尸味。
江樹胃里一陣不適,加快速度,一口氣開到了墓園大門。
由于身體還沒完全恢復,他下車后,頭昏沉沉的,腿也發(fā)麻。
夏季的傍晚來得比較遲,快七點了,天空才逐漸灰白。
他立在原地定了定心神,打開導航,開始尋著紅點的方向走,離目標越近,細微的啜泣聲越清晰。
地表被烈日烘烤了一天,熱氣反撲上來,沒一會,江樹的衣衫全汗?jié)窳恕?p> 一個披頭散發(fā)的熟悉身影,出現(xiàn)在不遠處,也許是哭累了,有氣無力地靠在石碑上。
拜這個女孩所賜,他親眼看到了自己前世肉身的墳墓。
“林婳?林婳!還好嗎?”江樹一瘸一拐地踱到女孩旁,急切地問。
林婳感受到脖子邊一股熱氣流,猛地倒吸一口氣,連滾帶爬地轉(zhuǎn)移到墓碑后方。
“別怕,是我?!苯瓨淅仟N地擦著額頭上的汗,喘氣道。
“怎么有兩個分身?”林婳回頭,望著一片虛空說,“你們,到底哪一個是真的?”
江樹一愣,反應過來問:“你今天吃藥了沒?”
女孩搖搖頭。
“我不是你的幻覺,不信,你摸摸我的手,是溫熱的?!苯瓨湔f著,手伸向前。
林婳扶著墓碑,踟躕道:“三伏天,石頭也是熱的?!?p> 江樹放下手臂,思忖半晌,拿手機撥通了余秋芳的號碼,接通后,特意按了免提。
“阿姨,人找到了,在郊區(qū)墓園里。”
“真的嗎?!好好!我和她爸爸馬上過去!”
電話被掛斷,江樹見女孩歪著頭在想問題,明顯沒有剛才那么警覺,勸道:“天快黑了,我們先離開這個鬼地方好不好?荒郊野外的不安全,你不走,我先走了??!我膽子小……”
江樹故意裝作要離開的樣子,女孩終于從墳頭上下來了,繞著他轉(zhuǎn)了一圈,手指在身上點了點,皺眉問:“秦醫(yī)生,你出現(xiàn)在這里很奇怪,怎么找到我的?”
“之前給你的那個小手機上,裝了定位,幸虧你隨身帶著,剛才在江城發(fā)現(xiàn)位置在墓地,實在擔心,偷偷從醫(yī)院溜出來找你……”
江樹沒隱瞞,舉起手機上的紅點,展示給女孩看。
“你!竟然……監(jiān)視我!”
“我早該想到,哪有平白無故的好人!安的什么心?接近我什么目的?”
林婳顫聲問,恨不得用眼神殺死對方。
她轉(zhuǎn)動腦神經(jīng),恍然間好像想明白了,失笑道:“我記性真差!忘了你之前講過,想拿我做實驗,是吧?但你的醫(yī)德在哪里?不能光明正大的嗎?用這么下作惡心齷齪的手段!”
江樹本來想好好解釋,可女孩越說越過分。
他討好地拉住林婳的手,吞吞吐吐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沒有惡意的!”
“放開!不用你管!我自己會回家!”林婳說,拼命想扯回被拽住的手臂。
江樹快抓不住她了,怕人又跑不見了,情急之下做了件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事。
林婳咬牙切齒地還在罵:“你這種人,就不配當醫(yī)……”
還沒說完,嘴忽然被一團軟乎乎的東西堵住了,待她意識到那是什么,腦袋里白光一炸,整個人都懵了。
江樹感覺女孩一動不動的,慢慢的呼吸都沒了,嚇得趕緊把人松開。
只見一雙大大的眼睛,茫然地看著他,好一會,才后知后覺地撒潑:“分身在哪兒?死啦!你展現(xiàn)身手的時刻到了!人呢?!”
“林婳,你聽我講?!苯瓨渌闪艘豢跉庹f,“江樹沒死,墳墓里埋的是肉體,他的靈魂重生到了我身上,你想想,除了父母,誰還會這樣管你?相信我。”
女孩眼里噙著淚花,亮閃閃的珠光似乎隨時會伴著瞪出的眼珠滑下。
“你怎么不去當編???以為我是三歲小孩子,隨便就能騙是不是?壞人!”
林婳手邊沒有其他器具,把手機扔了出去。
“突突突”的摩托聲由遠及近,余秋芳和林建國趕到的當口,正巧看到林婳用手機砸向醫(y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