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意味著什么?相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答案?；仡欉@18年來的酸甜苦辣，我們一路披荊斬棘、勇往直前，告別了童真與幼稚，迎來了一個新的篇章！我們將以更加成熟，更為理性的姿態(tài)，繼續(xù)揚帆起航，鑄造青春輝煌！請臺下三位新黨員高舉右手，面向黨旗莊嚴宣誓:我志愿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擁護黨的綱領(lǐng)，遵守黨的章程，履行黨的義務，執(zhí)行黨的決定，嚴守黨的紀律，保守黨的秘密，對黨忠誠，積極工作，為共產(chǎn)主義奮斗終生，隨時準備為黨和人民犧牲一切，永不叛黨！”
升旗臺上，校領(lǐng)導慷慨陳詞。
學校破格提拔高三年級的理科前三名為新黨員，正在給他們舉辦入黨宣誓儀式。
如瀑布般，從教學樓頂層傾瀉而下的“成人禮”條幅，讓所有即將滿18歲的同學誤以為今天是自己的主場。
結(jié)果，儀式進行到一半，大伙皆淪為了群演，不得不向前方閃閃發(fā)光的三位主角，行注目禮。
火箭班的前三絕非浪得虛名，他們在近期的八校聯(lián)考甚至十四校聯(lián)考中，屢次刷新最高分記錄。
只有參加過考試的人，才能切身體會，達到那樣的分數(shù)，或許十年難得一遇，連“嫉妒”都是一種赤裸裸的褻瀆。
對于有能力角逐最高學府的好苗子，學校給予一點特別的獎勵，無可厚非。
林婳站在距學神五六米遠的地方，卻感覺和他們仨之間，隔著一條銀河。
再過兩天，就是她18歲的生日了。
象牙塔里的成長，平淡且安寧，感受不到，成年與未成年，有何差別。
即使生理到了成人的年齡，心理也不會有太大變化，離所謂的“成熟”，還遠得很。
成人禮在眾人麻木的表情中，宣告散會。
季揚沿著文科班的后方，飄移到理科班，貓下腰鉆進人群，將一個小紙條塞進林婳的衣兜。
林婳偷偷打開瞧，上面張牙舞爪著八個丑字:秦墨找你，校門南邊。
她心虛地把紙條揉作一團，攥在手心，趁著人潮涌動、場面混雜，快速隱進花壇，朝大門溜去。
透過灌木叢的間隙，瞄到柵欄墻外，立著一個東張西望的身影。
“秦醫(yī)生！”林婳蹲下身，扒著一方修剪整齊的綠籬，小聲喊。
“怎么跟做賊似的？往這邊來點，都快看不到人了?！贬t(yī)生好笑道。
林婳四處觀察了一陣，安全起見，她穿過植物方陣，藏進了一株落地垂柳中。
醫(yī)生搖搖頭，踱到她面前，神情低落道:“醫(yī)院內(nèi)部組派了一批人，出國進修，我被選上了，明天早上啟程，特地來跟你道個別?！?p> “??？”林婳扒開柳條問，“去多久？”
“一年左右?！贬t(yī)生扯了扯嘴角道。
他從柵欄間遞進來一個巴掌大的紙盒，說:“給你挑的生日禮物?！?p> 林婳好奇地接過盒子，倒騰了半天才啟開，里面躺著一部小巧的粉色手機。
手機下壓著一張卡紙，紙上除了“生日快樂”四個字，還有秦醫(yī)生的各種聯(lián)系方式。
她小心地取出卡片，難以置信地盯著和江樹一模一樣的字跡，問道:“這是你寫的？”
“嗯?！贬t(yī)生撓撓頭回道，臉上笑出了一對好看的窩。
“那……之前的絲巾和耳釘也是你送的?”女孩又問。
“是?！贬t(yī)生點點頭說。
林婳沉默了一會，將盒子蓋好，遞還到醫(yī)生手上，說:“卡片我收下，手機就算了，我會自己買的?！?p> “為何不要了？這是新機，絕對沒裝定位！你可以自己查……”
江樹見女孩不收東西，一下慌了，話沒經(jīng)思考出了口，才發(fā)覺措辭似乎不妥，又補充道:“對不起，上次是我不好，我給你道歉，請你原諒！”
“不是因為那件事，你……難道看不出來，我們之間有差距嗎？”女孩低下頭，瞅著路邊的石子說。
“什么意思？”醫(yī)生急切又委屈地說，“我為了適應這個身份，已經(jīng)很努力了！沒日沒夜地加班學習，出國進修是沒有辦法的事，考慮到我們的將來，我不得不去！”
“不是……”林婳的思緒被擾亂，一時間不知道怎么說。
她硬著頭皮解釋:“今時不同往日，不管你是不是江樹，我和你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我只是一個普通家庭的窮學生，一無所有！而你，事業(yè)有成、高學歷、外形好、家境也好……”
話沒說完，醫(yī)生打斷道:“你個傻子！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價值！”
某人的眉眼間明顯嘚瑟起來，說:“你所說的那些差距，其實可以歸納為我的優(yōu)勢！”
林婳的思維越來越亂，正愁如何跟這個二百五講明白，忽然，手被醫(yī)生拉住了。
“你等我一年，明年這個時候，我們就在一起，好不好？”
突如其來的告白，讓林婳措手不及，由于緊張，她開始冒冷汗，整個人有些輕微的抖。
醫(yī)生的眼睛眨啊眨的，湊到她臉上，好像在說:答應啊，快答應。
不知過了多久，女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吞吞吐吐地說:“一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萬一有什么變故呢？還是……等你回來后，再……說吧。”
林婳說完，艱難地拔出雙手，躥進樹林，不忍心回頭去看醫(yī)生的表情。
她一路小跑到詩仙大道邊，扶著行道樹慢行。
走著走著，眼淚莫名其妙地流出來，怎么都擦不完。
“娃娃，你哭什么?”錢思思迎面走來，問她。
林婳看到錢思思拎著幾大袋雜物，抽噎道:“聽老班講，你準備出國留學，家里請了老師，一對一輔導，不會再來學校上課了，高考……還參加嗎？”
錢思思眼神黯淡，早已不復往日的光彩，苦笑道:“就我那點水平，還是不要去丟人現(xiàn)眼了?！?p> 她從袋子里找出一包紙巾，扯了兩張遞給林婳。
林婳一手擦眼淚，一手抓著錢思思的胳膊，不住地摩挲。
“哎！到底要摸老子到什么時候?來來來，給你占個大便宜，抱一下?！?p> 錢思思擁著林婳的肩膀，安慰似的在她后背拍了拍，說:“保重！”
然后，重新拎起袋子，瀟灑地揮揮手，小身板在陽光下漸行漸遠。
林婳的腦海里倏地冒出一句話:有些人，一轉(zhuǎn)身，就是一輩子。
這樣的離別僅僅是個開始，高考過后，宴席終散，才是真正的飛鳥各投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