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總是美好的,而現(xiàn)實,往往事與愿違。
林婳像往常一樣,拎著早餐,在上課鈴聲中飛奔。
不過,她的路線與別人不同,是從校外到教室。
土木工程班的女生一般坐前排,被一幫烏泱泱的男生罩著。
林婳來晚了就坐最后一排。
只是,今天的氣氛不大對勁。
她剛落座,周圍的男生像避瘟疫般,整整兩排的人全跑了。
寧愿跟關(guān)系好的同學(xué)擠一擠,也不坐她附近。
抽什么風(fēng)?!應(yīng)該是我嫌棄你們!幾天不罵反了!
林婳本想發(fā)怒,無奈場地不合適。
只得憋著氣,若無其事地拿出課本,聽講做筆記。
老師寫完三個版面的知識點,到臺下巡查。
踱到林婳的課桌前,忽然陰陽怪氣地說了句:“有些人走在社會上,你根本不知道她是人還是動物!”
林婳猛地抬頭,與老師對視。
從對方眼底的鋒芒和前后左右沒有其他人的情況來判斷,確實是說給她聽的。
這位老師平日里一向溫和,對誰都是笑吟吟的。
林婳實在想不起來,何時何地因何事得罪過她。
百思不得其解中,熬到下課鈴響,前腳才踏出教室門,陳二柱拍她后背,面無表情地轉(zhuǎn)達:“去辦公室一趟,老楊找你。”
林婳感覺自己可能攤上事兒了。
因為從階梯教室到學(xué)生輔導(dǎo)員辦公室途中,所有聚焦而來的目光都不太友善,甚至有個別女生對她指指點點。
辦公室里嘻嘻哈哈地很熱鬧。
林婳推開門問:“楊老師,你找我嗎?”
話音剛落,現(xiàn)場頓時鴉雀無聲。
四五個老師齊刷刷地看了她一眼,又埋下頭,假裝很忙的樣子繼續(xù)工作。
“進來吧!”楊輔導(dǎo)員說。
林婳走到他辦公桌旁,自己拖了張椅子坐下。
“你的能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系里的領(lǐng)導(dǎo)也很看好,有意提拔你擔(dān)任下一屆學(xué)生會主席?!睏钶o導(dǎo)員開門見山道。
林婳眨眨眼,這不是好事嗎?
她挺直腰板,洗耳恭聽。
楊輔導(dǎo)員嘆了口氣,話鋒一轉(zhuǎn):“但是,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生活作風(fēng)不能出問題!”
他稍作停頓,舉了個例子:“上上屆的學(xué)生會主席,各方面都很優(yōu)秀,就是玩性大,經(jīng)常夜不歸宿,有一天早上,他摟著個女生進校門,舉止輕?。∏『帽幌道锏念I(lǐng)導(dǎo)撞見,讓人相當(dāng)惱火!當(dāng)然也很失望,硬是撤了他的職位……”
林婳越聽越糊涂,莫名其妙地被說了半天,也沒個提示,點明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錯誤。
她從辦公室出來,仍一頭霧水,習(xí)慣性地朝寢室方向走。
室友們見稀客回來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最后還是呂霞開口:“林婳,你看了學(xué)校論壇沒有?”
“我哪有時間看那些亂七八糟的?”
林婳撐著腦袋,坐桌邊生悶氣。
“我就知道,你又被人坑了!”
呂霞將一個手機截圖呈到她面前說:“這是昨天晚上吳有在論壇發(fā)的帖子,群里面都傳瘋了,你沒看嗎?雖然一兩個小時后他刪帖了,但已經(jīng)有很多人轉(zhuǎn)載和截圖了?!?p> 林婳瞥了眼,帖子的標題為:建筑系某家境貧寒學(xué)生干部,在校外進行不正當(dāng)交易,被有錢人包養(yǎng)……
配圖正是那天江樹在車里親她的一幕,竟被吳有抓拍到了。
“豈……”
林婳倏地站起來,急火攻心,一下閃了氣,扯得胸口痛,又跌回椅子上。
“吳有說的不會是真的吧?”白蕊關(guān)切道。
“你信???!哎呦……”
林婳捂著胸口,不能說話,一動就疼。
這時,手機來了條短信:老婆,回來一趟,我中午在家做飯。
她閉眼緩了緩,小心地立起身,出門扶著墻慢慢走。
呂霞的大嗓門在走廊回響:“別沖動!沖動是魔鬼!”
林婳氣的不輕,整個人有點微微顫抖,手心開始冒冷汗。
半路上,她靠著行道樹歇了會,等胸口扭到的地方不疼了,快步走到江樹的住所。
“老婆,我今天做的都是你愛吃的!”江樹聽到開門聲說。
林婳一言不發(fā),悶頭進廚房,在一堆刀具里挑挑撿撿,最終拿了把趁手的壽司刀。
“干嘛去?!站??!”
江樹見女孩握著刀往門外沖,大驚失色。
“你把我的精神鑒定開好,我去殺個人就回來!”林婳語氣堅定。
“出什么事了?要殺誰?。俊?p> 江樹說著,幾步跨過去,奪下刀,順手扔進水池。
“吳有那個賤人!拍了一張……我和你在車里的照片!發(fā)到學(xué)校論壇……造謠說……我被人包養(yǎng)了!”
由于情緒太激動,林婳語無倫次。
江樹大概聽明白了,把那咋呼的腦袋按在胸前,安撫道:“就算要報仇,也不能直接拿刀砍吶!跟這種人犯不著,氣壞了自己更不值得?!?p> “難道就這么算啦?!我總得給他點顏色看看!”
林婳跳起來,又要去廚房找刀。
江樹拽她到餐桌旁坐好,摁著女孩的肩膀說:“你真以為證明自己是精神病就能隨意殺人了?這雙手一旦沾染血腥,一輩子都別想洗干凈了!懂嗎?”
林婳沉默半晌,噘著嘴問:“那你說怎么辦?”
“不搭理就是了,你越在意,他只會越來勁,搞不好還自戀地認為你是喜歡他的?!?p> 江樹看她冷靜下來,轉(zhuǎn)身從廚房端出三盤菜,擺在桌上。
“呵!笑話!天大的笑話!”林婳郁悶地拍了拍桌子。
“老婆,我希望你跟著我的每一天都無憂無慮、高高興興的,不管遇到什么事,我們一起想辦法面對,先把飯吃了好嗎?”
江樹盛了碗熱飯放她面前。
林婳沒胃口,一邊數(shù)米,一邊嘰里呱啦地將上午的遭遇說了一通。
把不好的情緒宣泄出來是對的。
江樹忍不住幫腔:“你們系哪里是選學(xué)生干部?簡直是效仿古代皇帝,選童男童女嘛!那些領(lǐng)導(dǎo)都什么年代的人吶?太迂腐了點吧!”
“平均五六十歲,最老的快七十了!”林婳強調(diào)。
“難怪!”江樹笑道。
林婳停頓了一下,用商量的語氣說:“江樹,我得避避風(fēng)頭,暫時搬回學(xué)校住了,這段時間我們盡量少見面,可以嗎?”
江樹一愣,沒回話。
林婳想了想,也覺得剛剛那樣說不太妥,低頭道:“雙休放假的時候,我會過來看你?!?p> “行!你怎么自在舒服就怎么安排?!苯瓨渫饬恕?p> 兩人吃完飯,林婳便著手收拾物品。
大部分都是江樹買的,她自己帶的東西很少。
時鐘指向中午一點整,離上班時間尚早。
江樹幫忙拎包,牽著林婳一塊往學(xué)校走。
途徑一家花店,他臨時起意買了束玫瑰花,給女孩抱著,送她到宿舍門口。
接下來四天,林婳每天都會收到鮮花。
到了星期五晚上,江樹又捧著花站在宿舍樓下。
夜里黑漆漆,約會的大有人在,即使被領(lǐng)導(dǎo)看見,也不好逮著她一個人說事。
林婳步伐輕盈,悄悄躲進草叢,故意蹦出來嚇唬江樹。
“嘿!是不是我一天不回去,你就一直送花?”
江樹后退半步,憨憨地應(yīng)了聲:“嗯。”
“哎!可惜,這花兒不能吃,放幾天就焉了,浪費錢!”林婳輕嘆。
“我不覺得浪費,你收到花時,會笑得很開心?!?p> 江樹目光灼灼地注視著她。
“真的不用送啦,學(xué)校每天發(fā)生各種各樣的事,早就沒人關(guān)注我了!誰有那么好的精力一天到晚盯著一個人呢?無任何利益可圖,不嫌累呀?”
林婳似乎心情不錯。
“你能有這份覺悟,不容易啊!”
江樹抬頭,無意間看到對面燈火通明的男生宿舍樓,問她:“吳有還找你麻煩嗎?”
林婳白眼一翻,不屑道:“他現(xiàn)在屬耗子的!每次碰到就抱頭鼠竄,生怕我要打他一樣!”
“那就好……”江樹點點頭。
不遠處,林深和徐凱正在散步。
“咦?好像是林婳!還有帖子上那個男的!嘿嘿!看起來好甜蜜啊。”徐凱指著樹下一對男女對林深說。
林深伸脖子望了望,冷哼道:“才大一就談戀愛,沒出息!沒前途!”
“喔!那你四年之內(nèi),錯過所有機會,難道就有出息有前途了?!”徐凱反問。
“是我的自然是我的,不是我的,何必強求。”
林深高深莫測地回了句,背著手走進樹蔭,月光斑駁在他皎潔的白襯衫上,清冷又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