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傾塵和漠然很清楚,龍韶陽的身體根本就再也經受不起任何一絲的折騰,所以都勸說他不要再次出征。任何事,龍韶陽和他們都有商有量,但唯獨這件事,他卻執(zhí)意一意孤行。因為他明白,這是他能娶朱明月的唯一的機會。
權傾塵服侍龍韶陽睡下后,將殿內的燈吹滅。她披好狐裘走出去時,天茫茫的飄起雪花來。而簌簌飛雪之下,冰冷的石磚上正跪著一個人。權傾塵挑燈走近,才看清那是元樂尚。
權傾塵道:“元良娣這是做什么?”
元樂尚抬起頭來,一張臉被凍得通紅:“我在懇求殿下,求他千萬不要出征。他不愿意見我,也不愿意聽我的話。所以我只有這樣,希望能夠打動到他?!?p> 權傾塵向太晏殿內望了望,又回過頭來道:“殿下已經睡下了。天很冷,元良娣還是快回去吧。”
元樂尚突然哭了起來:“不,我不回去,我想要看看他,想要跟他好好的說會兒話?!饼埳仃柣貋砗螅偸遣辉敢娝?,她心里憋屈得都快要瘋了。她朝著殿內大喊道:“陽哥哥,我知道你還沒有睡著,還能聽到我說的話。我知道,你對我有很多的誤解,你以為是我害了張玉蓉的孩子,是我害死了她,可我甘愿被你誤解,被你因此厭惡,被你因此討厭,可我也不愿你一意孤行,全然不顧自己的性命跟安危。我知道你對朱明月一往情深,只是你再想要娶她,你的身體狀況也根本不可能再出征了……”
“所以,陽哥哥,樂尚求求你,求你一定要先把自己的身體養(yǎng)好,只要你能好好的活著,你要樂尚現(xiàn)在去死,樂尚也一定馬上會去……”
元樂尚喊得聲嘶力竭,可殿內依然是一片沉寂。權傾塵很清楚,龍韶陽對于喜歡的人比誰都深情溫柔,而對于其他不在乎的人,就比誰都絕情冷漠。連她和漠然都不能勸動他,元樂尚就算行苦肉計,也斷然打動不了他分毫。
天寒地凍,寒風刮在人的臉上,刺骨又生疼。權傾塵見勸不走元樂尚,只好又回到了殿前,對里面低聲道:“殿下,她不愿走?,F(xiàn)在雪下得很大,天很冷,如果她繼續(xù)跪在那里,只怕會出什么事?!钡顑纫廊粺o聲,權傾塵繼續(xù)道:“殿下,就算現(xiàn)在的元樂尚有多么令您生厭,但您以前也曾經將她當作妹妹般疼愛……”
權傾塵的話還沒說完,門就被“唰”的一下拉開了。龍韶陽站在那里,只穿著月白色的里衣,寒風吹過來,一頭墨發(fā)如綢面般飄蕩。也只有如此絕世的容顏與風姿,才會令東宮內許多的女人為之心碎,為之落寞。
權傾塵忙去屋內取來外袍時,龍韶陽已經走了出去,元樂尚正抱著他在那痛哭流涕。
權傾塵抱著衣服站在門口,一片片的雪花飛旋著,落進了她的眼里……
她不知道為什么那一刻,她會感到孤獨。
一個身影突然出現(xiàn),擋在了寒風吹過來的方向。權傾塵望著來人,會心一笑:“阿布,我們回去吧?!?p> 阿布也對她笑道:“阿布來,就是要接小姐回家的?!?p> 是啊,她還有家,阿布和葉蓁凌是她的家人,她不應該感到孤獨??蓛刃纳钐幍墓陋毟?,還是不由控制的涌了出來……
那是自她知道龍韶陽即將迎娶朱明月后,猶如水滴落在硬石般上,一點一滴滲透進她心里的孤獨。
無論外人如何勸阻,龍韶陽迎娶朱明月的決心,都無比堅定。為此,白鶴神醫(yī)無奈的搖了搖頭。他在私下對權傾塵十分激憤的道:“太子殿下如果再這樣肆意妄為下去,只怕他的身子撐不了幾年了……”
權傾塵知道龍韶陽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應該很清楚,而他冒死也要為了朱明月出征,想必他是愛朱明月愛到了骨子里吧。而朱明月同樣也將他愛到了骨子里,只是如此相愛的的人,總是被各種居心叵測的人所阻擾,以致不能在一起。他們相知相愛相惜,卻不能相守。
對于每年都要向天朝進貢,室韋、靺鞨等部族早已不滿多年。近年來天朝皇帝漸漸荒淫無度,各地策反之心漸起。昔日的榮華與昌盛被一點一點的消磨殆盡,現(xiàn)在的天朝只不過是表面上的繁榮。只要刮來的風足夠強勁,就會將它摧垮……那些不滿天朝的部族,就是瞅準了天朝現(xiàn)時的局勢,因而紛紛舉起了反旗。
龍韶陽不顧元皇后反對,自動向圣上請命出征,在茫茫大雪中北行,支援邊境守兵,剿滅叛賊。大軍行至長州時,卻正值長州節(jié)度使謝安然聯(lián)合胡族戎狄叛變。趁他們渡河之時伏擊,東征大軍于倉皇之中迎戰(zhàn),死傷慘重。漠然和權傾塵拼死護住龍韶陽,帶領大軍向關隘撤退。
撤退途中,權傾塵的那把玄鐵劍掉落在了河畔。她向后回望,見敵軍沒有追來,便揚鞭策馬回去。龍韶陽瞧見時,她已飛奔出很遠,要阻攔已然來不及。
龍韶陽便將大軍交給漠然,讓漠然帶領他們到不遠處的山腳下扎營。漠然知他是要去追權傾塵,便道:“大都督,還是由我去追吧?!?p> 龍韶陽雖然十分擔心權傾塵的安危,但他作為大都督,不能擅離職守,只好同意讓漠然去追權傾塵。
戎狄大軍正往回撤回時,突聞馬蹄之聲颯沓而來。眾人心間為之一顫,紛紛勒馬回身。而令他們更為震驚的是,來人只有一騎。
權傾塵在離他們十丈開外停下,而她的目光,越過戎狄大軍,落在一個上校的身上。他的手里握著的,正是他的玄鐵劍。
戎狄大軍認得她,知她是天朝太子身邊最得力的干將。只是不知她為何會一人返回,都不明所以的看著她。
這時,漠然也趕到了,遠遠的便喊道:“傾塵,你要做什么?”
權傾塵回過頭對漠然道:“漠然,借你的劍一用。”
漠然不解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權傾塵又回過頭去望著戎狄大軍,一笑道:“取回我的劍。”
漠然這才看見她身上的玄鐵劍不見了,道:“你的劍丟了?丟在哪里?”
權傾塵依舊望著戎狄大軍的方向:“在他們那里?!?p> 漠然失色道:“你不會是要殺進他們的陣中去取劍吧?”
權傾塵道:“沒錯?!?p> 漠然驚道:“你瘋了!”
權傾塵淡淡的道:“我沒瘋。只是那把劍對我很重要?!?p> 漠然道:“就算再重要,也沒有你的命重要啊?!?p> 權傾塵低頭望著地面,漠然不知道那一瞬間她在想什么。突然她抬起頭來道:“不,漠然你錯了,那把劍比我的命還要重要?!?p> 那一刻,漠然仿佛看到了她的眼里有一把火焰,在熊熊燃燒。漠然又回過頭去望著戎狄的雄雄鐵兵,他知道他們的兵力有多強。而他也同樣知道權傾塵的脾氣有多犟,她要做的事,沒有人攔得了她。他再次望著她問道:“你當真定要取回那把劍嗎?”
她沒有說話,但她的眼神已經給了他一個很肯定的回答。
漠然不再說什么,伸手解下腰間的佩劍,丟給了她。
權傾塵接過了他的劍道:“你不用跟來,一會兒接應我就行了?!?p> 權傾塵拔出亮劍,一拍馬腹向戎狄大軍的方向沖去。狂風忽起,黃沙漫天。她極速而前,絲毫不受一點逆風的阻力。戎狄大軍只是怔怔的看著她,不知道她此舉何為。直到她奔到陣前,他們才嗅到了她身上濃烈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