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遺愿1
不止歐陽潭,就連樓婷自己都很懵圈,她一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女子,又不是蓋世神醫(yī),派她去疫區(qū)作甚?
只是為了小命著想,她還是在路上了。
多得歐陽潭親自帶路,這次走少了冤枉路,為了讓馬車不顛簸得太厲害,歐陽潭還領大伙兒走了一條比較寬闊的大道。
“待會兒轉進小道,會有些小石子,那是必經(jīng)之路,黃昏前就能到達疫區(qū)?!睔W陽潭大聲說明,務求馬車里的樓婷也聽到。
“這兩日,一路上都沒有碰到過從疫區(qū)隔離出來的人?!膘o漢洋提出疑問。
“是的,確認沒被感染的村民全都到了德央,其余的,不是病重等死,就是已經(jīng)死了?!睔W陽潭回話時,語氣里伴著揮不去的傷感,“那村子本來有數(shù)百人,現(xiàn)在就只剩下投靠德央的百余人了?!?p> 他策馬走在靜梟南身旁,兩人離馬車很近,所以這番話,樓婷也聽了進去。
她倚在馬車壁上,眼神透過車窗凝視靜梟南的背影,走了個把月,途中還被刺殺,這種生活,給了她一種不頂真實的感覺。
不知怎的,今天總覺得有事會發(fā)生。她捏捏眉心,懷疑自己是沒睡好導致精神不濟,才胡思亂想。
正愣神中,就聽遠方一聲如洪鐘的怒吼!
“站??!”
熟悉的男嗓,伴隨一股勁風,和靴子踩著草尖的唰唰聲。
待樓婷回過神來,車外的一群人早已拔刀戒備起來。
馬車簾子是掛起的,所以樓婷的視線也無阻礙,一抹黑影如流星的劃過右邊草叢,并以迅雷之勢抓住了草叢里躲藏的男人。
一個使勁,衣衫襤褸的男人就被丟出路中央。
霎時,眾人發(fā)出驚愕的抽氣聲,拽著馬韁退后,像似看見了什么妖魔鬼怪!
樓婷和脆蛾都探出頭來,也是震住了。
對方是個青年,骨瘦如柴,頭發(fā)散亂,已經(jīng)看不出來多少天沒清洗過,臉上身上都是臟污的沙土泥濘,樣子十分狼狽。
最重要的,是他曝露在外的皮膚都是爛了的皰疹,雙目通紅,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把他丟出來的人,正是云外金殿殿主第一暗衛(wèi)——岸影!
奉命追截在逃病患的岸影,也沒想到碰到這樣的陣仗,一時間腦袋當了機。
靜梟南的四名府兵策馬到最前頭去,并肩護著主子,沉聲:“大膽!看見靜王爺和瑞王爺還不見禮?”
岸影懵了一下,怔怔看了靜梟南和樓婷一眼,隨即拱手:“見過殿…………靜王爺,靜王妃,瑞王爺!”
靜梟南在心里嘆氣。
“怎么回事?”帶走就好了,丟出來路中央擋道是怎么回事?
“回殿…………唔,回王爺,草民岸影,奉殿主之命把在逃病患逮回村里去?!彼驹诓』己蠓?,臉上蓋著黑布,雙手也穿著皮套,若非對他熟悉,靜梟南和樓婷都不會認出來。
他的答話惹來楚域白陰陽怪氣的冷哧:“奉殿主之命?什么時候金霧國土內的事情,由夜殞作主?”
岸影:“…………這…………金霧國土內的疫區(qū),也是由殿主指派咱余神醫(yī)醫(yī)治,朝廷御醫(yī)幫不上忙,那為什么逮捕出逃病患,不能由殿主作主?”
“大膽!”楚域白沉聲喝道:“你是諷刺我朝無用,連抗疫也要借你云外金殿之手?!”
岸影覺得這個男人無可理喻,便不打算理會,大手捉住病患瘦削的肩膀,就要回去復命。
病患激烈掙扎了起來,重病讓他渾身乏力,所以并不能撼動岸影分毫。
楚域白向來不喜神秘未知的組織,故對岸影也非??床豁樠?,見他要走,馬上命令府兵去搶人。
“病患是我們朝廷的事,既然我們來了,就沒你們云外金殿的事了,走吧!人我們會帶回去?!?p> 樓婷忍無可忍的聲音從后方傳來。
“楚副將是傷重扯到大腦短路了是嗎?是不懂天花傳染性極強?”她從馬車上跳下來,眾人還在馬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向病患走去。
只是走沒兩步,柳腰就被一股蠻力往后拖,她被帶進了一具溫暖的懷抱里,抬起頭,就見靜梟南責備的俯視她。
“你做什么?”
“我過去看他?!彼蠈嵒卮?。
“那是天花病人?!彼久?,鐵臂更用力的鎖緊她,“那是瘟疫,岸影做了完全準備,不容易被感染,讓他負責帶回去就行,你又不懂醫(yī)術,看什么?”一句話,直接宣布了楚域白的指令可以當作透明。
樓婷覷眼氣紅眼的楚域白,忽然就笑了起來,她抬起小手,安撫的拍了拍他。
“放心,我比岸影更不容易被感染。”小嘴湊到他耳邊去,小聲道:“我接種過天花疫苗,對這個病有抗體?!?p> 濃眉皺的更深,他不明所以的瞪眼,“說人話!”
樓婷嘆息,“我對天花免疫?!?p> 人群中一陣靜默,當然,大家都認為樓婷是撒謊的。
就算是大夫,也對天花避之唯恐不及,從來就沒聽說過誰會對天花免疫。
樓婷看大家的神色,陡然想念起羅修來,只有他和她是同一頻道的。
“不準去!”靜梟南思索片刻,最后還是打算把她塞回馬車里去,但被岸影壓著的男人馬上就痛哭起來。
“大人!大人請您網(wǎng)開一面,請您讓我走吧!我還有個女兒,我只是想在死之前,看一眼女兒!”男人哭得聲嘶力竭,惡疾纏身之苦,只有自己能感受到,他染疾多日,命懸一線,渾身已經(jīng)沒有一處好肉。
他扒開散亂的頭發(fā),讓眾人看清楚他臉上潰爛的皰疹,因為處理不當,逃跑時也占了沙土,他身上發(fā)出一股惡臭,熏人欲嘔。
“大人,請您放過我吧!我保證不會出去害人,只要見過我孩子,我就馬上引火自焚,我馬上燒死我自己!”他哭著喊,聲音凄厲:“我還欠她一句對不起,一句對不起啊…………”他的聲音里全是深濃的悲傷,那種對親人的思念和愧疚,在知道自己無法久活當兒,就一直啃食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