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宋氏換上牛皮靴,拎上菜籃子。
下了一天的雨,泥又松又黏,沒走兩步鞋底就拖著兩斤泥了,這牛皮靴鞋梆子長,能穿到小腿,把口子上的繩兒系緊也不用擔(dān)心掉。牛皮的防水,穿著干活兒也不濕褲腳。
只是這鞋底有層木板,里頭又是牛皮還有鞋墊,重得慌。鄉(xiāng)下人穿牛皮,聽說那大戶人家可是鹿皮,結(jié)實,不硌腳,還好看。
用鐮刀砍了幾顆萵筍,空心兒了的,扔給雞吃,嫩的切絲兒拌著吃也不錯。
又摘了棵包菜,留著菜樁子,還能吃上兩頓菜苔。
在院門口用竹片兒把鞋上的泥刮趕緊,隨便扯兩把全是雨水的草把鞋稍微蹭干凈點,就在雞圈外,老了的菜葉扔給雞。
“老大家的,你摸摸窩里有蛋沒,今天沒聽著叫也就沒看。”
“噯!”
打開用竹子編的柵欄門,彎著腰進去,頂不高,搭著油布遮雨。把手伸今草編的雞窩里摸了一圈
“娘,沒蛋?!?p> 又順手抓起旁邊蹲著的雞婆,捏著雞翅膀,撲騰的雞就老實了。
“那你再摸摸,看明兒有蛋不?”
小宋氏摸摸母雞肚子下靠近雞屁股的地方有鼓包,用兩手指輕輕捏著不小
“有一個了,我再看看。”
把四母雞都摸了一遍
“明兒有兩個蛋,有一只雞的蛋摸著得后天才下?!?p> “行,明兒的蛋留著蒸碗蛋羹吧!”
小宋氏抖著身上的雞毛,把雞圈門扣好
“成,娘,那只花的雞婆好久都沒下蛋了,我剛才摸,啥都沒摸到,食包倒是吃得鼓鼓的”
“那只雞都養(yǎng)兩年了,老了,怕是不得下蛋了,同一批的雞早沒了,丫頭滿月那天就殺它吧!還能少買點肉,”
花雞婆還在努力的啄著新鮮的菜葉兒,旁邊一只小雞婆靠過來啄菜葉,花雞婆翅膀一撲,嚇得小雞婆不敢靠近,只能老實吃著發(fā)焉的葉子。
灶點燒上火,給大鍋小鍋都里摻上水,舀上半碗碎米,在摻一碗玉米粒,淘上兩邊,碎米里的谷殼渣浮在水面上一起倒進潲水桶。
宋氏拿來兩個紅苕,這還是去年剩的,留了種,也不多了遞給大媳婦兒。
“摻點兒,”
“噯,”
小宋氏把米下鍋,拿鍋鏟杵著鍋底攪合攪合,免得粘鍋了。
紅苕皮兒削了,洗干凈,拿在手里,把紅苕宰成小塊兒,紅苕掉進鍋濺起的水不像油倒也不怎么燙。
趁著煮粥的空隙,把菜收拾出來,去皮的萵筍洗凈后切絲兒,碼上鹽放一邊先腌制一會,等擠掉多余的水分,拌起來才脆。
花家兄弟的小床也做好了,兩兄弟小心翼翼地給抬進屋。小宋氏掀開鍋蓋,攪了攪鍋里沸騰的粥,把鍋鏟放在鍋邊撐著鍋蓋,粥就不會撲出來。
擦了手,也跟著回屋去看小床,不大的小床,半人高,圍著柵欄也不怕小孩兒跌下來。
“家里的桐油沒了,抹上層油就沒那么糙了?!被ɡ隙〈膊粷M意到。
花老大上手摸著,打磨了這么久的確是還差點,但這是他第一次給閨女做東西,他還是很有成就感
“等下回我回來帶上一瓶,”又對著身后的妻子說“找點碎布都給包起來,也就不怕了?!?p> 哪有什么碎布,還不是得拆點布條來包,看哥嫂那么上心他也不說什么。
“成,”
小宋氏回到廚房繼續(xù)做飯,想著拆件舊衣服,以后不用了再拆下來補東西也是行的。
吃完飯,收拾好碗筷,大房夫妻就迫不及待回放整理,翻出幾件滿是補丁的舊衣服,怎么看都不適合,要么就是太糙,要么太薄。
“隨便吧,將就幾天,等我回來用桐油一刷就好了?!?p> 隨手拿了件衣服遞給妻子。
這是他干活兒穿得外衣,又厚又重,到處都是補丁,都快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顏色了。
鄉(xiāng)下人沒那么將就,幾十年的衣服只要沒朽就能一直穿。
小宋氏剪著布條,想著得趕緊收拾好,早點接三丫頭過來。
問丈夫“名字你想得怎么樣了,”
夫妻倆合作著呲啦一聲布條就撕開了,又用剪子剪開有補丁的地方。
“大概想了一下,你聽聽看?!?p> 花老大拿出書桌上擬了幾個字的紙,看妻子正支著耳朵聽,手里的動作也不停。
“鄉(xiāng)下閨女名字花花草草居多,咱家姓花也不好再用這些字,我擬了蕊,蕾,萼這幾個字,都是花兒的嫩芯兒,咱們家女兒雖算不得嬌貴,但也不差?!?p> “萼字不好,聽著就讓人不舒服”
鄉(xiāng)下人大多沒念過書,字都不認(rèn)識,又怎會知道此萼非彼萼,這個字也就被排除了。
“好,聽你的?!?p> “那就叫,花蕊,花蕾,叫著也不大順口啊”
花老大默念兩遍,是不太順口,
“那花小蕊,花小蕾呢?”
小宋氏放下活計不滿到
“又是大大小小的,你好歹也是夫子,就不能取個高雅點的名字?”
花志文離開學(xué)堂從不咬文嚼字,雅即俗,俗即雅,何必分那么清,跟老鄉(xiāng)拽文就能顯得自己高人一等,他倒沒有覺得,交流起來還不夠累得慌。
秀才也好,舉人也罷,不過多讀幾本書,眼光應(yīng)該是看得更遠(yuǎn),而不是眼高于頂。
“大俗即大雅,朵兒的名字不好聽嗎?”
聽丈夫這么一說,云初,云初,當(dāng)初她的名字就是父親取的,確實挺雅致的,村里人也不懂什么意思,每次聽見別人叫云初,她還覺得渾身別扭,還不如花大媳婦兒聽著舒服。
“那行吧!小就小吧,明兒再跟弟妹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