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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紫霄原創(chuàng)同人短篇總集

第玖章:鬩墻終章-成?。ò⑺上壬耍?/h1>

  *阿松先生同人2,CP長兄,附ALL空無差

  *多章完結(jié)

  *設(shè)定:朝堂架空AU,小松皇帝,空松丞相,輕松太尉(將軍),一松御史大夫(監(jiān)察百官),十四松中常侍(侍衛(wèi)),椴松宗正(端王)

  題記:時無外侮,兄弟鬩墻。

  終章:成敗

  【成敗?蒼黃翻復(fù)1】

  “小松,你禪位罷?!?p>  空松的話有如湖心擲石,瞬間激起層層波瀾。

  豆丁太手中的冰西瓜啪嗒掉到食案上,這響動勉強教他回神,他放輕呼吸,窺視左右:椴松背對御書房大門,明亮的光暈自他身后源源不斷地傾瀉而出,使他的神情模糊在暗處,看不分明;空松瞧見一松和小松隱晦地對了個眼神,卻不說破,默不作聲地凝視小松;一松瞥了眼小松,上前拿走輕松的佩劍,又細(xì)細(xì)摸索一番,確認(rèn)輕松身上沒有武器后,從懷中取出條長繩反縛輕松的雙臂;輕松任一松肆意施為,垂眸靜坐于地,沒有做無謂的掙扎;十四松待一松忙完,撤步掃了個腕花2收劍,將闊劍倒懸交還左手,劍脊緊貼左臂,走到椴松右方肅立;小松昂首跟空松對望,他們銳利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誰也不肯先移開半分。

  “你曾經(jīng)說‘忠君是臣子應(yīng)盡的本分’……空松,你不會背叛朕的,對嗎。”小松緩緩闔目,彎唇輕哂,宛在勸誡不聽話的孩子,隨即“噗嗤”一聲,近在咫尺的笑意和低沉熟稔的嗓音簡潔明了地給了小松拒絕的回答,小松陡然圓睜雙眸,漆黑的瞳仁牢牢錮住空松,寒聲道,“別太過分了!”

  小松話音甫落,輕松掙脫繩索一躍而起,掏出懷中的匕首便撲椴松。十四松反手執(zhí)劍擋在椴松面前,不料輕松聲東擊西,腳上用力旋身沖向空松,十四松剛放下心,卻覺側(cè)旁一道勁風(fēng)直刺自己太陽穴。十四松下意識用劍脊拍落襲來的暗器,定睛一看,一松兩指夾著的另一枚流星鏢已然擲了過來。輕松虛晃一匕唬住椴松和十四松,又見十四松已被一松纏住,遂徑自飛身去砍空松。

  空松和輕松的距離不遠不近,這絕不是個可以無視匕首攻擊的距離,但空松淺淺莞爾,不躲不閃,安然坐于原地,但聞鏗鏘聲起,輕松的匕首被短戈牢牢架住。

  不同于十四松,嫌味在輕松拿出武器的那一瞬沒有半點保護椴松的意思,他甚至沒有試圖抵擋輕松攻擊椴松的想法,他單純而直接地護住了空松。

  “哈,果然……”輕松忽而嘿嘿低笑,越笑聲音越大,“哈哈哈,果然啊空松——嫌味不是端王的人,而是你的心腹?!?p>  “臣何以過分如斯,皇帝心中當(dāng)有定論,又何須詰臣。”空松說罷,偏頭不瞅小松,等十四松成功壓制住一松,方從容不迫地仰視輕松,賡道,“至于九原郡守……諸武將日日彈劾我黨同伐異,難不成我有三兩心腹這種小事,還值得身為武將之首的太尉你驚訝嗎?”

  喂,說出來了,就這么當(dāng)著王公貴族和心腹部屬的面旁若無人地說出來了,你是想要從龍之功,不是想要改朝換代,你還得當(dāng)新皇的臣子呢,理智一點啊空松!

  “拿著清官的俸祿,操著謀反的心”的豆丁太很為“過了今天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面”的好友著急,他甚至懷疑空松之所以這么放縱不羈,全是因為空松已經(jīng)有“不成功便成奸”的覺悟了。

  “哈?!我那還不是為了……”輕松很激動,但輕松欲言又止。

  空松你瞧瞧人家輕松就曉得“彼此制衡,以安圣心”這種話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多么的世事洞明,多么的人情練達。

  豆丁太把掉在食案上的西瓜順手扔進椴松繪著“亢龍有悔”的瓷盤里,帶著大塊鮮紅瓜瓤的西瓜皮遮住了瓷盤中靠右的兩枚龍眼核,唯剩一顆剝了一半的龍眼,孤零零倒在瓷盤左側(cè)。

  他又拿起一小塊西瓜,奇異地沒有為自己同樣岌岌可危的性命擔(dān)憂。

  “不管你為了什么,以后代替你的十四松絕對不會像你一樣整天攛掇下屬彈劾同僚?!笨账梢槐菊?jīng)地展望小松退位后的將來。

  在究竟是王爺成功殺了皇帝抑或皇帝殺了王爺?shù)闹匾獣r刻,當(dāng)朝丞相和太尉竟像兩個上學(xué)堂的童生一般爭辯私人恩怨——大松國要亡了吧,絕對要亡了吧?

  豆丁太吃著瓜,不忍直視地看向另一邊,椴松正拿起一松打了個活扣后被輕松輕易掙掉的繩子,走到十四松制服了的一松身畔去綁一松。這也難怪,一松雖是文官,但亦有些功夫傍身,奈何他把貼身藏起的匕首給了輕松,單憑幾枚流星鏢,哪里打得過手執(zhí)闊劍且功夫在侍衛(wèi)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十四松?

  說到底,逼宮時會出現(xiàn)這種跌宕起伏的過程,都是因為皇帝黨和王爺黨全沒想到自己人里會出現(xiàn)細(xì)作。

  “如果你把事情做得更好些讓人找不到話柄,即使我想攛掇下屬彈劾不是也彈劾不了你嗎?說到底還是你自己有問題!”輕松用力抽匕,然而嫌味的短戈死死別住輕松的匕首,不讓他有機會刺出第二擊。

  “彈劾對官員積累的名聲和獲得的君恩都有很大的影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種思想就是被隨意彈劾、隨意問責(zé)的官場引出的,你自己數(shù)數(shù),現(xiàn)在我們的同僚中究竟有多少尸位素餐的人!”空松誠摯的雙目中寫滿了憂國憂民。

  為什么要在官場傾軋這種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的地方認(rèn)真???還逼不逼宮了,你們到底還逼不逼宮了?

  豆丁太捧著青青如茵的瓜皮,有點想直接打道回府,第二天再看皇帝黨和王爺黨之爭的最終結(jié)果。

  嗯……等會兒,他之前做盜民殺司儀時,是不是也有類似的想法來著?

  說起來,嫌味出現(xiàn)到椴松開始逼宮后,事情的發(fā)展仿佛有著奇異的熟悉感,似乎剛剛才見過,豆丁太忖罷,視線無意落在記錄盜民殺過程的宣紙上——他的瞳孔陡然一擴。

  【成敗之蒼黃翻復(fù)?完】

  【成敗?紅粉骷髏】

  食案旁的輕松和嫌味仍在僵持,這與大門旁王爺黨占盡上風(fēng)的局勢不同,但椴松望向小松的目光依然游刃有余——他清楚輕松畢竟不擅使用匕首,伴隨嫌味撞飛輕松匕首的鏗鏘脆響,他詢道:“這樣就黔驢技窮了?別開玩笑了,小松皇兄……你不是盜圣嗎?”

  “原來你連這件事都知道了……手段很高明嘛,椴松?!毙∷深┝搜巯游稒M在輕松面前的短戈,神色變得嚴(yán)肅,而他的視線在空松和椴松的臉上來回徘徊,宛在質(zhì)問空松背叛的緣由。

  椴松微哂,他明白小松疑惑的理由:細(xì)作這種角色其實很難被安插在皇帝身旁。

  他曾在官場和小松身邊安插了不少細(xì)作,細(xì)作們跟他明面上的關(guān)系或遠或近,完全沒有規(guī)律可循,但這些細(xì)作除了空松、一松和十四松,無一例外地和敦一樣,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輕則冠帶閑住3,重則削職為民4。迫于人情上的壓力,小松不可能不起用所有被尋個由頭罷官的官員,然而即便這些被確定為王爺黨的官員復(fù)職,他們亦無一幸免地左遷到無關(guān)緊要的職位上,隨即被忠于皇帝的官員狠狠掣肘打壓,莫說教他們打探消息、搬弄是非,他們往往連官都做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最終紛紛上書致仕5圖個平安。

  空松是除十四松和一松外,他在小松身邊藏得最深的細(xì)作。

  不,現(xiàn)在得剔除一松——一松完全是小松在他身邊藏得最深的細(xì)作。

  “你的手段同樣高明,不是嗎,小松皇兄?”椴松沖十四松使了個眼色,瞥向被縛后縮在墻角保持沉默的一松,反問道。

  一松微微動了動被縛于背后的手指,盯著眼前幾乎沒入墻壁的匕首,面無表情。

  十四松上前去綁輕松,可輕松焉能甘愿束手就縛,就在輕松的抵抗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剎那,小松驟然探身,動作利落地鎖住空松的喉嚨,他將嘴唇靠近空松因窒息而憋得通紅的臉,用能讓在場所有人聽清的聲音和煦地說道:“因為會被原諒,所以有恃無恐,但他們不了解——再溫和的皇帝,耐心也是有限的?!?p>  “先控制輕松!”椴松收了似有似無的笑,當(dāng)機立斷地喝道,他瞇起眸子,掩蓋心中噴薄而出的緊張和擔(dān)憂,口吻冷靜依舊,“小松,你的義正言辭只讓我覺得諷刺,你真的了解過空松嗎?”

  小松把空松反扣在身前,詰道:“此言何意?”

  “你可記得空松首次參與集議時官職為何,又坐在何處?”椴松忽然提及往事。

  “仆射,坐在你左側(cè)?!毙∷刹患偎妓鞯卮鸬溃种干运?。

  “對,你為了表明對他的重視,雖未予他高位厚祿,卻在帶他回來后給了他僅次于皇族貴胄的地位;但是你從來沒有看到,或者說,你從來不敢去看,你不敢去看那個平步青云的清秀男子在聰穎和才華背后,他身下的影子里藏著他心頭揮之不去的迷茫和恐慌?!遍菜梢姃昝摾K索的輕松已被嫌味和十四松箝制束縛,遂冷笑著走近小松,他控制著聲音的大小,不希望他的話被御書房外的人聽到,原本儒雅的腔調(diào)中凝了一絲微妙的譏嘲,“空松怎能不迷茫、又怎能不恐慌呢,那些震驚朝野的賞賜不是靠滿腹經(jīng)綸、不是靠戰(zhàn)功彪炳亦不是靠政通人和,竟全是靠床笫承歡換來的——空松也是個胸懷韜略、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這世上又有多少志存高遠的男兒天生甘愿雌伏人下?”

  小松張了張嘴,他依稀想說些什么,但他終是無言以對。

  “因此,空松變成我手中一枚在關(guān)鍵時刻……足以將軍的棋子?!遍菜蓪χ账赏蝗焕滟缢难凵竦偨Y(jié),他瞅見一枝袖箭貫穿了小松的右腰,鮮紅的液體濡濕了小松的朱裳,一滴一滴墜落于地,恍若泣血。

  空松掰開小松鎖喉的右臂,拖捂著傷口深深喘息的小松走到一松所在的墻角,抓著小松的衣領(lǐng)把他丟到一松身邊,嫌味和十四松則合力綁好了試圖用拳打腳踢來掙扎的輕松。

  “把他們?nèi)旁谶@邊吧,臣好看著他們?!笨账蓪﹂菜陕怨仙碚埵荆男袕揭l(fā)了輕松的又一輪咒罵。得到椴松允許后,空松無視詈詞不斷的輕松,并把手足皆被緊縛的輕松丟到只綁了手腕的一松和沒有被綁的小松中間,親自為小松綁住兩腕兩踝。

  “端王殿下,將御書房作為最終戰(zhàn)場的決定實在太英明了!”十四松愉快地跳到書案前,捧起書案中心小松的帝璽給椴松看,“只要端王殿下成為皇帝,我們就可以集中全部力量去改變大松因為打壓商賈導(dǎo)致官僚不斷兼并土地的問題了!”

  嫌味押著豆丁太走到已經(jīng)顯得相當(dāng)擁擠的墻角,豆丁太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反抗的意思,不用綁他,不過嫌味還是綁了豆丁太的雙手,椴松回眸,見狀微笑道:“大局定矣?!?p>  空松緩緩掃視面前的四人,小松猶自喘息,輕松猶自呵斥,一松猶自緘默,豆丁太猶自忐忑,他終于安心地長吁口氣,推開窗戶,面對燦爛的陽光勾唇,朗聲道:“逼宮的成敗……從一開始便毋庸置疑?!?p>  【成敗之紅粉骷髏?完】

  【成敗?掇青拾紫6】

  小松喜歡開著門卻從來不開窗戶,不曉得這個習(xí)慣是否緣于小松喜歡密閉空間帶來的安全感。

  敏銳的十四松在空松開窗戶的瞬間看到了對方的動作,他正準(zhǔn)備說點什么,卻覺一陣寒意悄悄爬上脊背,他突然意識到御書房很敞亮、很寬闊,因為屋中七個人只有他和椴松沒有窩在那個逼仄的角落——那個被嫌味從輕松手中擊飛的、一松偷偷交給輕松的匕首所在的角落。

  對啊,一松擅長使用匕首,而一松是背著雙手被他綁的,在這種情況下,一松很有可能利用那柄匕首脫困!

  十四松迅速做出不打草驚蛇的判斷,他并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異樣,但就在他向墻角邁步之際,頓覺更加明顯的寒意襲來,幾乎激出了他的雞皮疙瘩——不,不止是寒意,那是棱角分明的寒光。

  “豆丁太,你知道嗎,今天玩的盜民殺獲勝的不一定是情侶哦。”空松驀地開口。

  “啊、?。磕闶钦f……后晝的投票?”豆丁太愣了愣才從輕松的罵聲中意識到空松在說什么,他發(fā)現(xiàn)輕松的聲音逐漸變小、消失,似乎輕松也意識到了。

  豆丁太撓了撓腦袋,不解地問道:“可是空松,太尉不是分析過‘皇帝和中常侍是強盜,你和中常侍是情侶,情侶不能互相投票’,所以投票結(jié)果一定是你和中常侍票死皇帝,隨即情侶獲勝嗎?”

  “你陷入思維桎梏了,豆丁太,盜民殺中沒有明文規(guī)定:不許給自己投票?!笨账擅髁恋耐实褂持苟√哪槪髁恋耐手羞€倒映著墻壁上顯著的刻痕,倒映著地面上流淌的鮮紅,倒映著誰背后麻繩的碎屑。

  麻繩的碎屑前方,一松睜大眼睛,喃喃道:“莫非,丞相大人的意思是:十四松投票給皇帝,你投票給自己,然后皇帝也投票給你?”

  “哪有人明明可以獲得勝利卻非要投死自己啊?就算丞相是捕快有個淬毒暗器,被村民處決了的同時可以任意殺死一人……”輕松大搖其頭之余陡然一怔,“丞相你、你、難道丞相你打算殺死的人是——”

  “是十四松!?”豆丁太也反應(yīng)過來,“空松你方才玩盜民殺時,接連三夜守的都是皇帝,即使皇帝是強盜你也要他贏嗎?”

  空松閉目莞爾:“因為,這就是臣所期待的結(jié)果?!?p>  空松話音方落,皇帝小松便在眾目睽睽之下,無視腰間淋漓的傷痕——站了起來。

  “眾卿的衣服穿得不錯嘛,”小松取下明顯是活扣的繩結(jié),忽略除空松外大家目瞪口呆的表情巡脧左右,發(fā)覺嫌味穿的服飾跟一松的直裾顏色相近,當(dāng)即撫掌贊道,“跟著朕,掇青拾紫指日可待哦。”

  椴松直到聽見小松的聲音才覺察有異,他轉(zhuǎn)頭,遂僵在原地——御書房外,嫌味所帶精兵正彀弓搭箭,密密麻麻的森森箭矢穿過大敞的門直指他和十四松。

  霎時,椴松理清了一切,他中了小松最簡單亦最難解的計策:將計就計。

  椴松甚至有一瞬懷疑伴他左右身陷險境的十四松也是小松細(xì)作,他明白——他心態(tài)不復(fù),大勢已去。

  一松已用匕首割開綁縛自己的繩索,然后他解除了輕松身上的束縛,嫌味則擺動短戈,逐一挑開他才綁上不久的麻繩。空松在此刻關(guān)上了窗戶,冷峻的殺意隨著御書房外弓弦的放松不再尖銳,卻仍舊危險。

  就在椴松認(rèn)為他才是除十四松外御書房中唯一被蒙在鼓里的人時,椴松瞧見輕松暴躁地扣住小松的手臂左搖右晃,相對應(yīng)的,豆丁太也忿忿地抓住空松的肩膀搖來晃去,衣服顏色相近的一松和嫌味對視,同時輕嘆,眼里明明白白寫著“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大松一定要亡了”。

  如果他和十四松不是唯二被欺騙的人……

  椴松兀然從心底里佩服他的兄長:即便是他最擅長的洞察人性和籠絡(luò)人心,他也輸給了小松。

  也許,他從未了解過小松,然而小松卻了解他們每一個人。

  “端王殿下,毋須自怨自艾?!笨账刹煊X椴松低迷的心情,鄭重其事地出言解釋道,“您分析的大體沒錯,只可惜您所了解的俱是管中窺豹,惟見一斑?!?p>  “喂,你別再說了,我怎么感覺端王更萎靡了……”豆丁太蹦起來去捂空松的嘴。

  “皇兄,臣弟認(rèn)輸,臣弟僅有一問:今日的將計就計,是皇兄從什么時候開始籌謀的?”椴松太息道。

  眾人的眼中流露出相同的好奇,十四松瞄見被豆丁太捂住嘴的空松眼中竟閃過一抹心疼,他立刻上前兩步,偷窺椴松。

  “也沒多早啊,”小松摸了摸下頦,回憶道,“約莫是把敦貶為黔首的時候?”

  的確沒多……還想要多早,那會兒你甚至不認(rèn)識空松吧!

  椴松憋了又憋,實在憋不住話,質(zhì)問道:“但是臣弟當(dāng)時根本連見都沒見過空松!”

  “說起來朕去九原郡結(jié)識空松還得感謝你……你時不時就往朕左右安排間人,朕成天查這個、猜那個,沒完沒了的實在太壓抑了,干脆去朕最熟的九原郡巡游,順便也圓一圓你監(jiān)國的渴望,沒想到在九原遇到了空松。”小松露出不堪回首的神態(tài),“于是朕突發(fā)奇想,打算讓你在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時功虧一簣,借此斷了你的念頭——朕只想玩一個時辰內(nèi)能玩出勝負(fù)的盜民殺,不想夜以繼日地玩‘誰是細(xì)作’。”

  “按時間推算,皇帝遇到空松后沒一兩天就帶他回來了?!笔乃赏回5夭逶挼馈?p>  “十四松還是這么敏銳嘛。”小松蹭著鼻尖笑道,“因為這么多年來,空松是朕遇到的第一個‘忠于國而非忠于君’的人。”

  “忠于國……而非忠于君。”椴松似有所感地低聲重復(fù)了一遍。

  “抱歉,端王殿下?!币凰缮锨皟刹?,注視著對方拱手謝道,“雖然臣贊同皇帝致力于消弭黨同伐異的決心且從不后悔自己的選擇……不過臣的確欠端王殿下一句道歉,殿下對臣的引薦與提拔之恩,臣沒齒不忘。”

  一松說罷轉(zhuǎn)身走回,他視線的余光掃到食案上凌亂不堪的、記錄著盜民殺的紙筆,忽地明悟椴松聯(lián)合空松的意圖從最初便胎死腹中。就像這場盜民殺,椴松以為自己身在局中,然而他卻是第一個死亡的人——畢竟,空松一直堅定地選擇守護小松。

  從始至終,矢志不渝。

  【成敗之掇青拾紫?完】

  【成敗?塵埃落定】

  “哈?你們接受得也太快了吧!”輕松不悅地抱臂質(zhì)疑道,“九原郡虎符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今天才丟的虎符,但嫌味卻已到了皇宮?”

  空松不好意思地眨巴眨巴眼睛,左手伸進右袖袋,夾出半枚虎符遞給輕松:“失禮了,太尉?!?p>  “你什么時候偷走的?不,等等,這虎符真的假的!?”輕松拿起上鏤錯金銘文的青銅虎符左看右看。

  “你手中的虎符當(dāng)然是真的,空松曾經(jīng)給椴松的虎符才是仿造的?!毙∷山鹂谟裱詾檩p松釋疑,“輕松啊,以后別什么都往懷里藏,空松白記半天太尉府的格局,根本沒用上?!?p>  難不成我還得為竊賊的辛苦而致歉嗎,輕松按住額角跳動的青筋,開口道:“……兵既調(diào)完,為何仍要偷虎符?”

  “端王殿下日前進言近來匪盜猖獗、臣昨夜特意在書房中放的盜民殺檀木牌、甚至九原郡虎符方才被盜——這些都是障眼法,目的是讓你和皇帝猜不到今日會被逼宮?!笔乃梢兄鴫Υ鸬?,“空松偷虎符的目的也是如此,端王殿下的計劃進行得太順利,臣也喪失了該有的警惕,以為一切盡在掌握。”

  “可是,皇帝受的傷?”豆丁太指了指地上的一灘紅。

  “……那不是血,是朱墨,”一松鼻翼翕動,若有所思地答道,“用油紙包裹后縫在衣服里的朱墨?!?p>  “哦,這你都能聞得出來?”空松驚訝地挑眉。

  “不然我手中的利器,”一松收匕歸鞘,輕哼道,“大概也會扎在丞相大人的腰間?!?p>  “誒?那我真是太幸運了?!笨账刹恢每煞竦匦α诵Α?p>  “好啦,十四松既把所有可能泄露逼宮之事的內(nèi)臣都支開了,今日之事朕便當(dāng)沒發(fā)生過。”小松拍拍巴掌吸引大家的注意,擲地有聲地說道,“椴松,哪天把‘鼓勵商賈貿(mào)易,抑制土地兼并’的計劃寫個章程拿給朕看,諸卿倘無上奏之言,便請回吧?!?p>  大家有些驚詫于小松異于常人的大度,不過小松向來一言九鼎,大家遂安下心來:椴松未言告退卻行禮而去,十四松毫不在意一松先前對他和椴松的反戈一擊,以琢磨土地兼并為名拉起一松跑遠,輕松搖頭失笑,邀嫌味同去演武場,豆丁太對校武很感興趣,趕忙跟上兩人的步伐。

  腳步橐橐聲中,嫌味的精兵亦熙攘散去,御書房內(nèi)外惟余安靜。

  若非尚有兩道淺淺的呼吸,書房中未免安靜得有些死寂。

  “有事?”小松輕哂,望向空松,望向那個臉上不再掛著志在必得的笑容、也不再訥于言辭眨眼裝傻的臣子。

  不清楚是不是他的錯覺,小松感到空松和他的為人處世越來越像,然而針對某些特定的事物時——他們的態(tài)度南轅北轍。

  空松引小松坐到食案上,跪在他面前,輕輕掀開被劃爛的衣服,扯掉油紙包,擦去朱墨,又取草藥和水搗爛,倒在細(xì)布上為他包扎——空松的那一箭雖成心射偏,且小松有意墊了許多衣物,但到底是劃破了小松的腰。

  “輕松那般吃驚,看來我教你的輕功和武藝你依舊熟稔,如何,虎符是他扶你起身之際偷出來的吧?”見空松不說話,小松便隨口道,“還有,椴松義正辭嚴(yán)地譴責(zé)你我魚水7之情那里,我差點忍俊不禁,明明你我沒有枕席之實,你倒偽裝得相當(dāng)?shù)轿弧皇?,他日青史遺文8中對你的偏見與指責(zé),你恐怕真的要百口莫辯了。”

  空松不在意地應(yīng)道:“皇帝,所謂‘君臣德合,魚水斯同9’,臣之功過毋須掛心,且由后世評說罷。”

  “你明知‘此魚水’非‘彼魚水’?!毙∷商秩ゴ量账傻哪槪^續(xù)道,“我——”

  “皇帝?!笨账纱驍嗔诵∷桑钡目谖侵袔Я诵┰S忤逆,“臣手執(zhí)利刃刺向您時,您應(yīng)當(dāng)更小心一些。”

  “你不擔(dān)心一松是否會傷到你,卻擔(dān)心你是否會傷到……”小松眉梢一揚,他清楚空松想讓他自稱“朕”,可他偏偏不愿遂了空松的意,“我嗎?”

  “因為臣有提防一松,也希望皇帝能提防臣?!笨账刹粸樗鶆樱盎实?,請您對皇位更執(zhí)著一點,大松可以沒有任何人,卻不能沒有您?!?p>  “你在欺君,空松。”小松又探出一只手去捏空松白皙的耳朵,百試不爽地染紅了空松整張臉,“椴松和十四松的表現(xiàn)你也看到了,即使今天皇帝黨失敗,大松也不至于陷入內(nèi)亂,椴松有識人之明,也知曉松國的當(dāng)務(wù)之急,他會是大松有史以來最好的新君?!?p>  空松更不高興了,他躲開小松的手,反問道:“那么,如果臣背叛了您,甚或日后端王再行逼宮之舉,您……您就要引頸受戮嗎?”

  小松旋踵10間從他繪著藏龍臥虎的瓷盤里拿出空松早先剝好的荔枝,又捏著空松的下頦把荔枝按了進去,然后他拍了拍空松的肩膀,笑吟吟地說道:“連你在我面前都毫無反抗之力,更遑論他們?!?p>  荔枝太甜了,甜到空松腦袋發(fā)懵,但空松紅著臉,執(zhí)著地問著,他很少如此堅持:“臣、臣……皇帝,凡事都有萬一,您應(yīng)當(dāng)為臣今日背叛了您的可能留有退路?!?p>  “萬一嘛……”小松把手虛虛放在空松脖頸之上,空松感到喉頭一片冰涼,顯然小松的指間夾著一片吹毛斷發(fā)的刀片,小松沖空松敏感的耳朵吹了口氣,呢喃道,“那我就宣布退位以動搖他們的心智,趁他們一個不注意,挾持你陪我去闖蕩江湖——別忘了,我可是永遠給自己留有退路的盜圣啊?!?p>  燦爛的陽光從御書房的大門灑入,照亮了房中兩張微赧的容顏。

  【成敗之塵埃落定?完】

  【注:1蒼黃翻復(fù):比喻變化不定,反復(fù)無常,蒼色包括藍色和綠色;2腕花:以腕為軸使劍在臂的內(nèi)側(cè)或外側(cè)繞立圓;3冠帶閑住:免去職位,保留官員身份,回家自?。?削職為民:撤掉官職,降為平民;5致仕:交還官職,即退休;6掇青拾紫:青紫皆為古時公卿的服色,指獲取高官顯位,青色即蒼色;7魚水:比喻君臣相得,亦比喻夫妻相得或男女情篤,此處雙關(guān);8遺文:為古人或死者留下的詩文;9借句武則天的《唐明堂樂章?迎送王公》;10旋踵:一轉(zhuǎn)身的功夫,形容時間短暫?!?p>  【終章成敗?完】

  【鬩墻?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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