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姐姐是世上最好的姐姐（2更）

　　但云莞沒想到，這個時代，追男神的行為，也這般風風火火。

　　她收攤之后，已經(jīng)不止一位姑娘來問她，蕭韞之來她的攤子這兒想買什么，得知蕭韞之想買的是今日只有兩三斤的肉丸之后，那些姑娘立刻跟她預定了。

　　這么大一筆生意，就這么猝不及防來了。

　　云莞笑瞇瞇地應下所有的訂單，心想美少年的效應簡直比她想象的還要大，希望他以后多來她這面攤走走，簡直比任何廣告都要靠譜。

　　承著這么大的單子，云莞買足了材料，去醫(yī)館接了云承德之后，便喜滋滋的回去了。

　　幾次的針灸之后，云承德的腿腳已經(jīng)好了不少，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拄著拐杖自己走路，不用人攙扶，這般下去，再過不久，就能恢復正常。

　　而奶奶的身體已經(jīng)在恢復之中，也能下床走動了，只是不能太久，吹風了也會頭疼。

　　家里不好的一點，反倒是云珍兒。

　　誰個少女不曾懷春？一開始，云珍兒也曾對李家郎君抱過希望，不指望日子有多大紅大火，能像爹娘那樣相處也是好的。

　　可惜，到頭來一盆冷水澆滅了女孩對于男女愛情與夫妻生活的所有向往。

　　李家給她的傷害太大，如今她臉上的淤痕已經(jīng)消失，只是人整日懨懨不快，也沒有什么大情緒，連房門都不愿出，心如死灰一般，云大娘每日都揪心不已。

　　她連晚飯都不出來跟家人一起吃，整日窩在屋里，不言不語。

　　曾經(jīng)活潑開朗的女孩，經(jīng)受了這樣的打擊之后，已不見昔日笑顏。

　　云莞用過晚膳之后，端了個小托盤進了云珍兒的屋里。

　　“姐姐?！彼p輕敲了一下門，在門口叫了一聲。

　　云珍兒靠在床上，聞聲看過來，臉上沒什么表情：“阿莞?！?p>　　云莞走過去：“姐姐，你今晚沒有去吃晚飯，我給你燉了一盅湯過來，可香了，你吃吃看?！?p>　　一盅板栗雞湯，云莞特意在集市上買回來的雞和板栗，味道很香，但云珍兒卻一點胃口也沒有：“阿莞，你吃吧，我沒有胃口?！?p>　　云莞也不強求，將雞湯放下來，伸手去握住云珍兒的手：“姐姐，你若是這樣下去，身子會受不住的?！?p>　　云珍兒眼圈微紅：“受得住受不住又能怎么樣呢，阿莞，姐姐這輩子已經(jīng)毀了?！?p>　　云莞靜靜地看著躺在床上的少女，云珍兒如今也不過十六歲多，只比她大了三歲多一點，但云莞記憶中的這位姐姐，待她極好，也總是愛笑的，不曾如此時這樣心如死灰。

　　她臉上的淤痕，已經(jīng)漸漸消下去了，只是左側(cè)的額頭上有一道疤痕，大夫說了，那疤痕很難消掉了，即便用舒痕膏，日后也依舊會留下痕跡。

　　她心如死灰，沉如死水的雙眸，半點生活下去的希望和光芒也沒有。

　　“以前姐姐不是這樣的?！痹戚篙p聲道：“從前我犯渾的時候，一心追在林志遠的身后，姐姐告訴我，我該為自己多想想，還喜歡跟我講道理，說生活是自己的，別人不能決定的，現(xiàn)在姐姐這么快就變卦了么？”

　　云珍兒沉默不語。

　　半晌之后，她才道：“阿莞，你便當我從前說胡話吧。我嫁過李家，誰都知道，這樣回娘家，被逼迫成那樣，以后走出門，別人總要戳我的脊梁骨，連累阿娘和你的名聲，你看我這額頭上的傷疤，就像一塊羞恥的印記，總讓我無法忘記在李家的事情?！?p>　　“可那是李家的錯，姐姐你是無辜的，做什么要把別人的過錯歸咎在自己的身上折磨自己？”

　　云莞握緊云珍兒冰冷的雙手：“姐姐，也許你覺得我的未曾經(jīng)歷過，站著說話不腰疼，但你看這上林村、這太平鎮(zhèn)、這陵陽城，重嫁重娶的，不在少數(shù)，咱們東瀾國對女子的態(tài)度寬容，這不是要命的事，何況，李家騙婚在先，婚書簽沒簽，是否在官府備案都不好說，怎么能將自己陷入死胡同呢，我家姐姐這般好，世上絕找不到第二個好的，等日后我掙了大錢，別人只會羨慕我姐姐，誰敢說姐姐什么瞎話?！?p>　　“阿莞……”

　　云珍兒微微動容，紅著眼睛看云莞。

　　云莞低頭莞爾：“姐姐，你知道么，我是死過一次的人，沒人比我明白死亡的滋味了。”

　　云珍兒微微驚訝，不解地看著云莞。

　　云莞道：“前一個月，我也曾被林嬸罵得上吊了，當時覺得，沒臉活在世上了，一死百了，多好啊，可我沒死成，卻在最后一瞬的痛苦里掙扎著想活下去，我有疼愛我的阿爹阿娘，還有大哥二哥，我才十幾歲，未來還有五六十年的年歲可以去看許多未曾見過的事情，我有許多沒有做完的事情，我不想死，想活下去。姐姐，死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一閉眼，什么都過去了，可姐姐甘心么，李家還沒有受到應有的懲罰，打姐姐的那些人，阿莞還沒有幫你討回公道，姐姐怎么甘心，我們不僅要活著，還要活得好好的，讓所有人都看著，即便我經(jīng)歷過不好的事情，我依舊活得最好。”

　　云珍兒愣愣地看著云莞，半晌說不出話來。

　　在她不在的這段時間，從前只會繞著林家小郎跑的妹妹，甚至因為她多次勸說而與她關(guān)系變得僵硬的妹妹，好似變了一個人，一夜之間長大了。

　　云莞微微笑著，牽著云珍兒的手，“阿姐，來?！?p>　　云珍兒愣愣地被云莞牽下床，坐在桌邊的長椅上，她從袖袋里拿出一個小玩意，含笑道：“我姐姐這樣好的人，不該虛度年華的，日后的日子，還好著、長著呢?！?p>　　她輕輕地幫云珍兒梳頭發(fā)，做了個小巧的發(fā)型，一縷青絲，遮蓋了小半邊額頭，將額頭上的疤痕給遮住了，手指靈活地在她頭上編織著發(fā)辮，而后又細細為云珍兒潔面，小心地在她臉上涂涂抹抹。

　　她嘴里話不停：“姐姐，你聽說過么，西北的塞外，黃沙廣袤，但夜間明月照天地，黃沙如同銀沙一般美麗，黃昏的太陽，能染得半邊天都變成紅色的?！?p>　　“脊山到了秋日，會全部變成紅色的，楓葉由綠變紅，漫山遍野像染了胭脂一樣，像人間仙境似的，再往北一點，便是草原和雪山，那里是與咱們江南完全不一樣的生活圖景，清晨的霞光照在雪山頂上，像是度上了金子一般。”

　　“據(jù)說京城的春節(jié)，連著兩日都燃放煙花，滿城煙花在天空一朵朵炸開，什么樣的顏色和形狀都有，元宵燈節(jié)，滿城都是漂亮的燈籠，將長空照得如同白日，有的還能載人，把人帶上天去?！?p>　　“再近一些的，西江岸邊的大城小城，有許許多多的新鮮玩意，酒樓名家多不勝數(shù)，江東的春日時節(jié)，十里桃林，落英繽紛，不知道有多美，你看看這天地，多么寬廣，我們都不知，東瀾國的東西南北，究竟在何處，即便站在上林村外最高的山上，看得最遠的，也是桃花江岸罷了。”

　　“這世上還有許多新奇的事情，壽命最長的大樹，有八千年的歲月，壽命短的夏蟬，也三個月的時間也，甚至花朵，也是朝開昔敗，天地這般浩大，人的生命放在天地之間，幾十年也不過這樣罷了，從前咱們家里沒有錢，溫飽尚不能解決，那時候姐姐都沒有放棄，你總跟我說，手腳勤快地，就能苦盡甘來?！?p>　　“我們家現(xiàn)在日子好過了，將來也會比現(xiàn)在更好，怎么能自暴自棄，姐姐，以后的日子，還更好呢，等我們賺了錢，這天大地大，想去哪里不成，上林村、太平鎮(zhèn)、陵陽城又算得了什么呢？”

　　云珍兒靜靜地聽著，沉默了良久：“阿莞，你現(xiàn)在比姐姐會講道理了。”

　　云莞莞爾一笑，已經(jīng)細細地在云珍兒的臉上涂抹了一陣，而后把她帶走水盆邊：“姐姐，你看。”

　　云莞從袖袋里拿出來的東西，正是今日從集市上買回來的腮紅、唇脂和眉黛。

　　云珍兒如今臉色不好，但是經(jīng)過上妝之后，便煥然一新，整個人的狀態(tài)都提升了許多，尤其云莞還在她的眉心瞄了一朵花兒，臨水照鏡，云珍兒都微微瞪圓了眼，似乎不敢相信，水中倒映出來的那漂亮的不像自己的人，便是自己。

　　她底子本來就好，模樣屬于清秀的類型，只是平時疏于打扮自己，并不顯得姿色如何罷了，如今被云莞這般精致的化了個妝，便顯然不同了。

　　“這……這是我？”

　　“當然是姐姐，我姐姐是頂頂好的人，精妙世無雙，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個的好?！?p>　　云珍兒被云莞打趣得忍不住失笑：“你哪時變得這樣嘴貧了？”

　　這是云珍兒回來之后，第一次露出這樣的笑臉，云莞松了一口氣的同時，挽著云珍兒的胳膊愛嬌地道：“我說的是實話，我姐姐是世上最好的人?！?p>　　云珍兒被她逗笑了，抬手點了點她的鼻尖：“還跟霜兒一樣調(diào)皮?！?p>　　屋外的云大娘和云大伯，透過窗戶看到這一幕，忍不住濕了眼眶。

　　這兩日，云珍兒面如死灰，她時時刻刻都害怕，她一個想不開就選死了，如今終于在云莞的勸說下，露出了些笑臉。

　　云大娘抹了一把眼淚，哽咽道：“還是阿莞有辦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