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利榮恩見“楊崇貴”派來的下人居然都能拿出一副夏州城的城防圖,心中不禁一怔,可是他投鼠忌器,也不能把眼前之人如何。新上任的麟州刺史是個二世祖,若是把他給惹急了,還真是無法預測他的反應(yīng)。
野利榮恩沒必要給自己惹麻煩,知道今日“楊崇貴”派了眼前這人來,就是要來談判的,他相信這位二世祖也不敢貿(mào)貿(mào)然地踩他們定難五州的底線。
野利榮恩的語調(diào)沉了下去:“所以你家少爺?shù)降资鞘裁匆馑???p> “把劫走的人交給我們。”
“我可沒有劫什么人,我當場就把他們?nèi)珰⒘耍 币袄麡s恩說罷這話,發(fā)出了一連串的笑聲,笑得婉兒極不舒服,她的眉頭微微一皺,面色沉了一瞬,很快又換上了一副笑顏:“既然如此,我們要兩成?!?p> “我當麟州楊家是為什么而來,原來是為了分我這一杯羹。”
“野利將軍若是不給,”婉兒底氣十足,“那我們就榷場再見!”
“兩成沒有問題,但我有個條件?!?p> “你說!”
“往后我在官道上不管做什么,你們麟州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我每單都可以給你兩成!”
婉兒思忖了一下,“此事我做不了主,只能替將軍帶個話?!?p> “好說,明日我便在府上設(shè)宴,盛情款待你家將軍,就是不知道你家將軍肯不肯給我野利榮恩這個面子?”
“此事,我也做不了主?!?p> “你只管回去問!”野利榮恩招呼了下人來,將婉兒送出了野利府。
婉兒前腳離開,野利府中的謀士就從屏風后面走了出來:“楊家居然同將軍提出此等要求,莫不是其中有詐?”
“有詐?能有什么詐?不過是那姓楊的小子好大喜功罷了,麟州、府州,方圓百里都是戈壁荒漠,若非麟州與榷場離得近,怕是還沒我夏州富庶。如今他找上門來,要我兩成,那這錢他們楊家怎么吃下去的,我他日就得叫他們的商人怎么給老子連本帶利的吐出來!楊弘信還在時,避我們唯恐不及,如今這小子居然請我們?nèi)ィ俏覀冞€等什么?去??!順帶著收了麟州,給這姓楊的小子點顏色看看。”
“將軍說的是,可姓楊的不知是怎么拿到的我軍的城防圖,不知此圖是真是假?”
野利榮恩也在想著這事兒,他剛才大眼看了一遍,雖然不完全準確,可卻是八九不離十。楊家能拿到城防圖,野利榮恩懷疑一定是軍中出了叛徒,“明日先了了這姓楊的小子,之后我得出趟城,去查查看!”
“是!”謀士應(yīng)聲道,而后又問:“當日劫持的那商人,將軍打算怎么辦?”
“剛才那小子來要人,我還當咱擄回來的是個人物,誰知道不過是來詐我一詐??催@人打扮,非富即貴,你們想想辦法,撬開他的嘴,叫他家里人帶著錢來贖,這肯定是一頭肥羊!”
“還是將軍想的周到?!?p> ……
婉兒從府中出來,兩腿一軟,老三趕緊跟上去扶住了婉兒。
“剛才真是要嚇死我了!”婉兒拍著胸口,喘著長氣,慶幸自己還好端端地活著。
“我都被你騙過了,看你說的有板有眼的,還當你跟著小姐見慣了大場面,一點不害怕呢!”
“噓……”婉兒給老三比劃了一下,老三趕緊閉嘴,兩人快步從野利府門前離開。離開時與一行人擦肩而過,楊崇貴、李驤與楊崇婧三人扮作了商人的模樣來到野利府的門前。楊崇貴四處環(huán)視周圍的環(huán)境,預估如果從這府中把人劫持出去,需要多少人,應(yīng)該走哪條路。
楊崇婧:“我去轉(zhuǎn)一圈,看看這府到底有多大!”
李驤對楊崇婧點了點頭,楊崇婧就朝著后院的方向跑了去。
他們今日是來打探野利府的地形環(huán)境的,楊崇貴與李驤商量好,打算明兒以求馬之名,進去會一會這位野利將軍。而楊崇婧繞到了后門,故意將自己口袋里的鍍金豆子灑了一地,楊崇婧趕緊“哎呀”一聲,蹲在地上撿了起來。
黨項的兵是個什么德行,楊崇婧心里再明白不過了,她本想著自己的金豆子一灑,那幾個兵都得圍過來搶。可是此刻,這幾個守著后門的兵連瞧都不瞧她一眼,任由她一個人蹲在地上撿“金豆子”。
這可真是奇怪了。
楊崇婧一面想著,一面摸著豆子的方向朝著野利府后門內(nèi)走去,卻沒想到,距離門檻兒還有幾寸時,那黨項守門的士兵就伸出了長戟攔住了想要進去撿豆子的楊崇婧。
“我的……”楊崇婧指著屋子里的方向嘟囔道,雙手合十做祈求狀道:“幾位爺,行行好,我撿了就出來,讓我進去一下嘛!”
“你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守門的士兵呵斥道,呵斥聲還嚇了楊崇婧一跳。
“求你了!”楊崇婧對著那說話的士兵撒嬌,卻被士兵一個撥拉,連著退出了幾步,差點跌倒在地,楊崇婧從地上爬起來,卻被士兵用長戟指著胸口,士兵冷冰冰地說道:“再不走,我就不客氣了!”
楊崇婧咕噥一聲,爬起來悻悻地離開了。
那拿著長戟的士兵見門口再無別人,趕緊跳進了后院中,一把抄起地上的幾顆金豆子,痞里痞氣地走了出來,給對門的那士兵扔了一顆。
“要不是后院藏著個金貴的人,老大吩咐了守在這兒不能動,剛還能在摸兩顆!”拿長戟的士兵忿忿不平地道。
另一個人無暇搭腔,只顧著琢磨手里的金豆子,他拿起來使勁兒地咬了一口,差點把牙齒給咯掉,“靠!被騙了,假的!”
拿長戟的趕緊也咬了一口,然后將金豆子扔到了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罵罵咧咧地說道:“什么窮酸玩意兒!”
楊崇婧拐回正門外,楊崇貴和李驤差不多已經(jīng)把這里的格局打探的七七八八。楊崇婧拉著自己哥哥,小聲地說道:“后院有情況?!?p> 楊崇貴看了一眼楊崇婧,再看向李驤,三人互相點了點頭,先回客棧再作打算。
而另一頭,婉兒回到了折賽花下榻的客棧里,立刻將今日的事情悉數(shù)回稟了上去。對于野利榮恩絕口不提被劫的商人一事,折賽花判斷道:“看來這個人,的確不是個普通人?!?p> 婉兒點點頭:“明日咱們真的要赴約嗎?”
“去!”折賽花斬釘截鐵地說道,面上露出了一絲笑意,“為什么不去?不管他提什么要求,我們只管答應(yīng)就是!”
“這樣不好吧?”婉兒有點害怕事情鬧大,最后自家小姐會收不了場。
“茫茫人海,你還擔心咱們被那黨項人找到不成?而楊家呢,什么都不會知道,平白無故地背個鍋?!?p> 婉兒總覺得有些不安,可又說不清楚到底是哪里有問題。
……
第二日,折賽花如約到了野利榮恩的府上赴約,她一襲白衣,手中拿著一把折扇,頭發(fā)全部束在后面,眉宇間雖然有英氣,不過若是仔細看,還是看得出面前之人是個女子的。好在野利榮恩本身就是個粗人,又鮮少去中原,倒也沒太察覺,只當是中原的男人都是一幅幅的女人相。
折賽花開門見山:“昨日野利將軍所提的要求,我都可以答應(yīng)!”
野利榮恩輕蔑地笑了笑,早就想到了眼前這小子是個好大喜功、目光短淺的小伙子。
“但是,”折賽花話鋒一轉(zhuǎn),知道自己賣的雖然不是自己家的利益,可黨項人說什么就是什么,也太不符合那個楊家二世祖的性格了。
“但是”二字一出,果然野利榮恩的面色就拉了下來。
折賽花才不管野利榮恩想不想聽,只管自顧自地說,“我要三成!”
“你小子這是獅子大開口?!币袄麡s恩怒氣沖沖地呵斥著折賽花。
“對!”折賽花并不否認,“我當然是。”她笑著站起身,打開自己的扇子,氣定神閑地在野利榮恩的府上繞了一圈,“商隊經(jīng)過我麟州的定界,我當然要保證他們的安全,我不但保證他們在我地界上的安全,我還能保證他們安全的繞開定難五州?!?p> 野利榮恩的氣壓一下子就低了下去,剛才一番客套還像是三伏天、一轉(zhuǎn)眼已是數(shù)九寒天了,他冷冰冰地說:“楊公子就不怕,我這夏州城雖然不大,但好來不好走?”
“野利將軍大可以試試!”折賽花根本就不怕野利榮恩的威脅,她進來之前已經(jīng)估算過野利榮恩府內(nèi)的戰(zhàn)斗力,來的時候特意少帶了幾人,要真的打起來,自己雖然占不了便宜,可全身而退還是沒問題的,只要自己全身而退了,那野利榮恩就該著急了。
這點,野利榮恩也拎得清。
“野利將軍可要知道,我既然點了頭幫你,那遼人就別想再從我河外的北線分到一杯羹了!屆時,野利將軍多出來的,你應(yīng)該會算?!?p> 野利榮恩沉默了一陣子,忽然爆發(fā)出了一連串的笑聲。
“楊公子既然都這么說了,那這條件,我答應(yīng)你了!”野利榮恩應(yīng)聲道,走到折賽花旁邊,使勁兒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我在院中略備了些酒水,楊兄弟,今日咱們不醉不歸!”
“那我就先謝謝將軍了!”
二人正往后走,下人忽然來報:“將軍,外面有兩位馬販想見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