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柔的滿腹心思,外人自然是無從得知。
坐在阿蘅上首的溫蓉此刻也瞧見了阿蘅的模樣,臉上的笑頓時就保持不下去了。
悄悄的往小姑娘身邊挪了挪,溫蓉說話前還特地觀察了下四周,幸好現在也沒人注意到她們這邊,她半是后悔半是懊惱的同阿蘅道:“早知道剛才那番話會引得你如此難過,我就應該回去再同你說的。你瞧瞧你眼睛現在紅的,待會兒讓旁人瞧見,還指不定會說些什么呢!”
話語之中滿是悔意,溫蓉這會兒已經是氣急了自己。
明知道今日的場合格外的重要,怎么就一時想不開,非得這會兒將那些糟心事說給阿蘅聽呢!
她就不能再等會兒么!
阿蘅從小花園回來,也沒時間去照鏡子,她只憑著感覺認為自己現在狀態(tài)良好。
她就和溫蓉說:“我沒有難過呀!明明都是已經知道的事情,現在不過是重新再聽上一次,真正難過的時候早就過去了,我可不會為了同一件事難過兩次的?!?p> 她抬手拂過眼角,不確定的問道:“眼睛真的很紅嗎?”
旁邊的溫芙探過身,盯著阿蘅看了半天,用力的點了點頭,道:“很紅,像是剛哭過的樣子,阿蘅你剛才去做什么啦?”
阿蘅半是哀怨的看了眼溫蓉,道:“還不是三姐姐,剛才三姐姐突然就抱住了我,我也沒個防備,一不小心就讓姐姐身上的飾品給蹭到了眼睛,這會兒已經好多了,不過我也沒想到這會兒眼睛還會是紅的……”
應該是個流蘇樣式的飾品吧!
流蘇的穗子從眼前掃過,避讓不及之時,整個視線范圍之內都是漆黑一片,再想睜開眼時,淚水就不自覺的全都涌了出來。
溫蓉低頭看了眼自己今天穿的衣裳,說到飾品,除了頭上的那些簪子外,她也就佩戴了一枚用來壓裙角的玉佩。以她與阿蘅的身高來說,不論是簪子,還是玉佩,都不可能蹭到阿蘅的眼睛,所以說阿蘅果然還是在為段瑜之的事情難過吧!
之所以會謅出個飾品,也只是因為少年意氣在作祟,不肯承認自己會那樣弱氣吧!
自覺已經猜出了阿蘅的心里路程,溫蓉無聲的嘆了口氣,岔開話題道:“可別管你眼睛到底是為什么紅的了,還是想想要怎么做才能讓它紅的不那么明顯,認親宴馬上就要開始,阿蘅你待會兒可是要去那些夫人們面前轉上一圈的?!?p> 姑娘幾個,何曾為儀表的事情煩心過。
這會兒一個個提出來的建議都是些想當然的東西。
溫芙說去弄些妝粉來,給阿蘅眼角撲些粉,就看不出紅了。
溫蓉卻說小姑娘家家的不撲粉,還是弄兩個熟雞蛋來滾一滾。
別人眼眶被打腫了,用熟雞蛋滾過之后,都會好上許多,像是阿蘅這般的眼角泛紅,應當也是可以用這種法子的。
一旁聽了半天的席柔,這會兒也忍不住說話了。
“我看阿蘅的眼睛也不是特別紅,不如派人去拿條熱毛巾來熱敷一下,想來敷過之后便好了?!?p> “只用熱敷就可以了,不需要再做其他的事情嗎?”溫芙快言快語的道。
她們想了半天都沒決定好的事情,原來用這么簡單的方法就能夠解決嗎?
只是席柔口中的熱毛巾,指的是巾帕么?
也不知道席柔的老家怎么會有那么多不一樣的說法!
席柔嘴角微微上揚,“原本就不是什么大問題,自然就不需要興師動眾的。還是讓人快些把東西準備好,宴會是真的快要開始了!”
如果不是為了讓認親宴圓滿的過去,她才不會好心好意的給溫家四娘提出建議呢!
這溫家四娘果然還在惦記著段家公子,否則也不會在認親宴前夕折騰出這么個事情來。
至于她們說的什么飾品之類的話,席柔是一個字都不信的,那些肯定都是她們用來糊弄人的。
莫名的,她的思路竟然和溫蓉有了片刻的重合。
溫芙忙不迭的吩咐下人弄了盆熱水,又將帕子泡進去。
不一會兒,熱氣騰騰的帕子就被遞到了阿蘅的面前,在溫芙與溫蓉聯手之下,幾條帕子來回交換著,大約熱敷了一炷香的時間,阿蘅總算從她們口中聽到一句好了。
此時,認親宴也是真的要開始了。
熱敷的方法見效還是很快的,至少阿蘅被段夫人叫走的時候,單從表面上來看,是已經看不出她曾眼角泛紅過的。
離開原定座位之前,阿蘅稍微遲疑了片刻。
出去的路有兩條,一條靠近溫蓉,一條靠近席柔,若是放在之前,阿蘅想也不想的只會選擇溫蓉那邊的,可現在席柔才幫過她一個忙,雖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個小忙,但該有的道謝也應該是有的。
于是阿蘅從席柔背后走過,低聲說了句謝謝。
聲音并不大,但席柔確實是聽到了。
席柔捏著杯蓋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不過是一點小事,何須她特地說聲謝謝。
莫不是以為她這樣說,她便不會在段家公子面前揭穿她的真面目了么!
不可能的,段瑜之只會是她一個人的。
認干親的有關儀式還是很復雜的,尤其是會將姓名寫入族譜的那種。不過阿蘅與段夫人之間的關系,還沒有親密到寫入對方族譜的份,因而她們之間的關系更多的還是通過眼下的這場認親宴,來說給世人聽。
前面的步驟已經走的七七八八,接下來便是段夫人帶著阿蘅在眾人面前亮相了。
原本這個時候,溫三夫人會陪著阿蘅一起的,可她這會兒有孕在身,時常精力不濟,便只在宴席上沒有動身。
突然被帶到一群夫人太太們的面前,被人當著面,夸了又夸,阿蘅心里還有點小心虛的。
雖然知道大家說的未必是真心話,可好聽的話,誰又會不愛聽呢!
夫人們間的話題,阿蘅是接不下去的,她只微笑著跟在段夫人的身后,偶爾會偷偷的打量著段夫人。
這會兒的段夫人同阿蘅夢中的那位并不太相似,她偶爾還是會笑的,也能與其他人談天說地,遠不像夢中那般死守著一間小佛堂,無時無刻都黑著一張臉,也不知是天下人欠她,還是她欠天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