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陪我看日落的人走丟了
1.
這兩章之間的間隔時間很久，因為我做了太久的心理建設(shè)來想這一章要怎么動筆，或許只要看一眼題目，你就知道了，這一章我打算寫什么。
劇情總是出奇的相似，又是初二的某一天，中午放學(xué)的時候我沒能看見老爸，通常他都應(yīng)該在家?guī)臀覝?zhǔn)備好午餐，但是今天卻放了我鴿子。老爸的一位好友，我家的一位鄰居伯伯等在學(xué)校門口，給我?guī)砹瞬唾M，告訴我老爸臨時有急事，讓我午餐自理的消息。
也許是本能吧，我又一次有了那種很不好的預(yù)感，一整個下午都惴惴不安。又或許我不應(yīng)該說這是什么預(yù)感，畢竟同樣的事情已經(jīng)出現(xiàn)過一次了，但是我也不想適應(yīng)或者習(xí)慣這樣的情形。這種不安的感覺一直持續(xù)到晚間放學(xué)，仍然沒有好轉(zhuǎn)，我甚至拒絕了和好友一起去吃路邊攤，心急火燎的往家趕。家里沒亮燈，一個人都沒回來，我就覺得更加不尋常了。我的心臟突突跳，好像打鼓一樣，但是我不敢往那個方面想，我總覺得那樣想了，也是很不孝順，很不吉利的事情。
2.
晚間8:00，我的手機(jī)響了，是老媽打來的，她鼻音很重，我的心跟著就沉了。
“爺爺走了……”
“不可能！”我真的是這樣喊的。我?guī)缀跏桥叵f出這三個字，那一刻我才覺得電視劇里也有寫的對的時候，忽聞噩耗，人果然是這樣不敢相信的。這不是什么浮夸的演技，這只是一種本能的反應(yīng)。
我沒太聽清楚老媽后面說了啥，好像是讓我去奶奶家，我換了一件黑色的衣服，出了家門。
3.
又是陰雨天，似乎是為了配合故事情節(jié)特別做了設(shè)定一樣。我們總是喜歡把天氣和特定的事情聯(lián)系起來。比如結(jié)婚時下雨就說新娘子厲害，發(fā)生了什么重大事件如果下雨就是有冤情。所以我覺得如果非要解釋祖父去世這一天為什么下雨，那一定是他對我們還有諸多的不舍得。
公交車的車窗上，雨水順著窗戶往下流淌，不知道是不是雨水能夠牽動淚水，我忍不住哭了。本能的反應(yīng)先于心理反應(yīng)，我都不知道我難過到了什么樣的一種程度，反正我就是一直在哭，怎么止都止不住。
其實我當(dāng)時腦子里真的是一片空白的，你猝不及防的接到這種消息，你并不知道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什么，你不知道你的生活會因為這個人的離開而發(fā)生怎樣的變化，也不知道今后的日子會有什么變數(shù)，你其實什么都不知道，因為來不及思考，來不及想，來不及追憶，也來不及懊悔。
4.
一走進(jìn)家門，我先去了看了祖母，她還好，沒有如何的崩潰，家中來了不少老鄰居，她還要陪著。這個時候其實真的很矛盾，有親朋前來關(guān)懷，安慰，吊唁，這是人家的一份心意，但是往往這個時候，我們一點也不喜歡身邊有人，我們更想自己躲起來，自我安慰。
我竟然比祖母更加崩潰，不知道怎么回事兒，看見那張大鐵架子床，看見祖母，想到從今往后這張床的另一半就會空缺著，我就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我抱著祖母嚎啕大哭，我其實挺想問問老天爺?shù)?，問問他，這是為什么？這樣做不公平？如果有老天爺?shù)脑挘乙欢ㄒ退碚?，雖然我是個唯物主義者，但是那一刻，我什么都顧不上了。
晚飯我都不記得吃了些什么，老爸坐在我旁邊，他也十分悲傷，但是同時他也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對我。
我心里有些責(zé)怪他們，如果他們趕到學(xué)校接上我，興許我還有機(jī)會和祖父做最后的告別。
“你們沒帶上我?！蔽疫@樣埋怨道。
“你們這一輩的都在上學(xué)，一個都沒在。不過你祖父走的很安詳。”父親是這么和我說的。
我悶著頭往嘴里扒米飯，我第一次品嘗了一碗眼淚泡飯，那味道屬實不怎么好，又苦又澀。
我在奶奶家四處轉(zhuǎn)圈，每一個屋子都留著祖父的印記，但是唯獨沒有他的身影，我這個時候才真的覺得，祖父不在了。
過了很久很久之后，祖母說過這樣一句話，“他瘸著也好，癱著也好，只要他在，就有這么一個人，但是不在了，就少了這個人，家就空了?！弊婺笡]啥文化，說話也不深奧，但是道理總是對的，祖父不在了，家就不完整了。
我都記不清我那天哭了多少次，坐車的時候哭，看見祖母的時候哭，吃飯的時候老爸安慰我，我哭，等到晚上了，熄了燈，看著旁邊祖父的舊書桌，我又哭了。祖母就睡在旁邊，我亦不敢哭出聲來，眼淚就順著臉流，一直流到頭發(fā)里了，涼浸浸的。
5.
轉(zhuǎn)過天，是祖父出殯的日子，城市里的葬禮規(guī)矩已經(jīng)簡化了許多，出殯，遺體告別，火化，沒有太多啰哩巴嗦的流程。
我從未想過我人生中參加的第一場葬禮就是我祖父的葬禮，我從未想過他會這么早離開我，就算有偷偷的擔(dān)憂，我也總覺得那時候至少我已經(jīng)上了大學(xué)，或者參加了工作。我真的偷偷的想過祖父參加我婚禮時候的情形，雖然那時候還沒有張先生什么戲份，所以新郎只不過是一個模糊的影子，我的家人們都微笑著看著我，祖父祖母坐在他們中間，祖父慈祥的看著我，微微笑著，就像是某個午后，他看著我讀英語課文時候那樣。
肅穆的禮堂，祖父躺在中央，他的臉上沒有半點顏色，安靜異常。他身邊擺滿了鮮花，但是我一點也不覺得美好，有那么一瞬間我希望他忽然坐起來，然后說，這不過是個玩笑。這當(dāng)然不是玩笑，等到親朋逐一走過來和我們握手，我才有了點感覺，和電視上演的一模一樣，告別儀式，是要和親朋握手的。
后半程我基本上處于麻木的狀態(tài)，看著姑姑，老媽哭成一團(tuán)，看老爸在白事兒宴上喝的酩酊大醉，看著老爸把祖父的一寸照片放在皮夾里，再也沒有拿出來過，那天我好像體會了所有人的哀傷，唯獨沒有體會到自己的。
我的哀傷和難過是幾天后涌上來的，或許不是幾天后，而是更加往后的一段日子。那段時間我總是夢見祖父，夢見他沒有顏色的面孔，夢見那些不美好的鮮花。
這種不美好的難過情緒持續(xù)到了春節(jié)，那年的春節(jié)家中有熱孝不能貼福字，但是一應(yīng)的春節(jié)準(zhǔn)備卻都沒少。全家齊聚一堂的時候唯獨少了祖父，他的位子被一塊叫做牌位的小木碑代替了。我當(dāng)然不覺得那小木頭牌位就是我的祖父，所以我便在下午的時候獨自站在陽臺上，看夕陽。
我發(fā)了很久的呆，直到天色完全黑了，太陽落下去再也看不見，才回過神。我挺想知道，祖父到底會不會在另一個世界，也在看夕陽，但是沒有人能給我這個答案。那個曾經(jīng)陪我看過若干次夕陽西斜的人，終究還是和我走丟了，我甚至未來得及最后再握一下他的手，就像小時候他牽我過馬路時那樣，這樣想著，我就止不住的難過。我有些生自己的氣，因此不想再多說了，畢竟說再多，也沒有意義了。
說一句總結(jié)的話，雖然很老套，但是如果有來生，我真的還愿意做我爺爺?shù)膶O女，我希望下一次，我能快快長大，請您慢慢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