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月明星稀,曉風云淡。
忽然,一個身段清逸的男子身著一襲玄色緊衣長袍,迎著皎月在夜幕下一閃而過。
纖長的身影足底生風般,飛快地在龐大的府內(nèi)疾馳,背影孤冷而瀟灑,動作輕盈而利落。
此時,正是夜半時分,幾只受驚的老鴰突然一邊發(fā)著滲人的慘叫,一邊撲棱著翅膀從腳下建筑飛向夜空中。
男子見后,不禁莞爾,即刻負手駐足停留在一根桷椽上,桀驁地昂首望向空中高懸的滿月。神色悵惘,似若有所思。
稍作片刻,那張絕色的俊臉便又恢復(fù)了冰冷漠然。隨后,他甩動快要及地的玄色長袖,負單手在身后,另一只手則橫于胸前,再次騰空而起,匆匆地穿梭于一幢幢房檐走廊之間。
錚!
半柱香后,男子卷動長袍裙擺,縱身從高大的屋頂上翩然而落。
月光傾灑而下,映照出慕絕塵那張傾世的面容。待雙足悄聲落到地面的這刻,他已然祭出了靈器夙月劍于右手之中。
借著明亮的月色,他快速穩(wěn)住身形后屏氣凝神,狹長的鳳眼瞬間變得更冰冷而犀利。
院內(nèi)冷清陰森,靜謐無聲。只有銀色的夙月在昏暗的院落里散發(fā)出一道耀眼的白光,瞬時照亮慕玨塵周身的一小方空間。
只見院內(nèi)周圍的青石地面及旁邊的一口干涸古井皆都布滿了厚厚的一層灰塵。隨著慕玨塵的輕輕踏足,立刻激起一些塵埃。
角落里,枯萎的幾株黑色枯樹張牙舞爪地矗立在那兒,枯枝懸掛在枝干搖搖欲墜。
四周殘缺的石砌建筑早已開始風化,不時地往下掉落石子碎末,許多塊碎石更散落在墻根附近。放眼望去,滿目蕭條衰敗。顯然,這個庭院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踏足過。
這里,便是慕玨塵今晚所行的目的地:云府內(nèi)人人聞而喪膽,敬而遠之的勞奴庫。
之所以來到這里,是因為慕玨塵在昨晚入定時遽然感受到了這里迸發(fā)的異能暗涌,怨氣磅礴。
按常理來說,此時四儀陣已成,滇洲稍微狠戾點兒的高等噬魂都已被法陣封印在內(nèi)。就算是個別的噬魂僥幸逃脫法陣的掣肘,在忘川澗外活動也會受到一定的拘束,實力將大大減弱。
因此,慕玨塵決定趁著顧昔君不在之時,自己過來暗探個究竟。
這個沒落荒廢的勞奴庫雖然以前常有奴婢在此因受罰而有所死傷,但是平時表面看上去風平浪靜,毫無異樣。
至少在上次四人合伙圍剿蓮池中冤魂的時候,這里只有零散的低等噬魂游走,慕玨塵也并未發(fā)覺這里的古怪特殊。
然而,不知道為何幾十年后,每當云府的小的們一從這里經(jīng)過,總仿佛被無數(shù)只眼睛齊齊盯看著,令人感到毛骨悚然,渾身不自在。
此刻站在院中,陰風驟起。常年與噬魂為伴的慕玨塵可以很明顯的感受得到,這塊天地內(nèi)竟然暗含如此強烈而濃郁的怨氣!
這里,屬實不同尋常!
迅速右手舉起夙月橫于胸前,他邁開步伐開始向前細細搜尋線索。于此同時,將神識也驟然俱開,探向周遭地域。玄色的布鞋伴著嘎吱聲,緩緩踏上零星鋪著雜枝殘葉的地面,一步、兩步、三步……
青石磚上空留下兩排淡淡的腳印……
————
云鄞房內(nèi),月光透過窗楞照射進窗邊,柔和而寧靜。一陣微風徐來,吹動著圍幔輕輕飄起,桌上燭火閃爍。
捏著茶盞的顧昔君急急對著云鄞脫口而出:“可慕少卿煉制最后成功了法器??!你長姐怎么會……?!”
聽聞了云黎與慕少卿的十年之約,顧昔君十分不解。至今為止,她仍然不理解云黎自縊的理由。
既然云黎答應(yīng)了慕少卿十年后煉不成法器就改嫁,想來也想是得通透了,不想他因為她而懊惱自責。
難道……慕少卿煉制好法器用了不止十年的時間?。。∷?,云黎才會誤以為慕少卿沒來迎娶她,已經(jīng)罹難!而心中早有打算的云黎便舍身同他殉情!
想到這里,顧昔君頓時激起一身的雞皮疙瘩,震驚之余,一雙漆黑的大眼睛緊緊瞪向云鄞。
而坐在對面的云鄞,像是看笑話一般,輕輕哼笑,勾起一側(cè)唇角:“你還真是聰明!沒錯,正如你所想,慕少卿是在長姐歿了之后一月才匆忙趕過來的?!?p> 顧昔君被他的假笑晃得有些失神,略微生氣且激動的問道:“慕少卿乃當時慕氏鑄劍家族中的頂尖高手,對自己的能力肯定一向把握的很準確。既然說用十年煉制成功,必然在十年之內(nèi)完成,怎么可能會犯這個錯誤?”
“這,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云鄞悠悠說著,眼中充滿邪魅,唇角勾得越發(fā)向上。
顧昔君更加不解:“嗯?什么故事?!”
“還記得我背長姐從忘川澗出來遭遇什么了么?”云鄞端起茶壺,為顧昔君不緊不慢地斟茶。
“是……姬家劫殺!”顧昔君望著淌下的茶水蹙眉,再次捏緊手中茶盞。
云鄞輕瞥眼她的表情,從鼻中幽幽冷哼一聲:“哼!是啊,當時長姐回來時,傷口還未愈合,她只記得自己被忘川澗的冤魂圍攻。
可長姐也是武藝超群的全能女子,怎會被冤魂輕易傷成那樣?況且,如果對付不了那些冤魂,慕少卿怎么可能輕易的讓她獨自歸來!
事后,我心存懷疑,于是暗地里半路攔截了那名為長姐治療傷勢的方士。他才道出,那些與長姐搏斗的冤魂應(yīng)該是受了某種臨時蠱惑,致使那些畜生們趨于瘋狂,戰(zhàn)力大幅倍增!”
云鄞似乎在一直循序漸進地引導顧昔君,每次話都只說一半后就在旁邊饒有興致地觀察著她。
對面的顧昔君卻并未發(fā)覺,總覺得自己得到的這些零散信息內(nèi)外好像存在著某種關(guān)聯(lián)?,F(xiàn)在,只差一個關(guān)鍵的點,把它們整個串聯(lián)起來。
揉揉發(fā)疼的太陽穴,她不禁瞇起雙眼,喃喃低語:“某種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