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陳碧書一個人縮在角落,盡可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可越是不想引起注意,就越是事與愿違。
夜路難走,車輪不小心壓到了一塊石頭,馬車一抖,她抱在懷里的糖炒栗子就撒了一地,其中有幾顆還跳上了盛楠的衣角。
盛楠眼睛一瞇,陳碧書就緊張得把剩下的糖炒栗子都撒了。
此情此景,楊墨忍不住笑出聲來,破壞了緊張尷尬的氣氛。盛楠看他一眼,繼續(xù)說正事。
身上的壓力一小,陳碧書陡然松了口氣,默默的撿起栗子來。
陳碧書從未覺得回雪陽宮的路那么漫長過。所幸他們有正事要忙,到了雪陽宮后兩人就直奔書房而去,留下她一人抱著一堆東西,手忙腳亂的跑回了月棠閣。
擔心盛楠回來后找她秋后算賬,陳碧書簡單洗漱過后就蓋著被子裝睡。半夢半醒間似乎聽見有腳步聲在自己房門前駐足,然后走遠,可能只是有人路過吧,她想。
第二天早上,陳碧書醒來后就自覺地開始打掃月棠閣,如她所料,一夜之間,月棠閣不顯眼的地方就多了許多臟污和廢物。她長嘆一口氣,都一個月過去了,這種把戲那些人怎么都玩兒不膩呢?
她打了水,正擦著回廊,身后忽然想起一道盛氣凌人的聲音:
“喂!你快去打盆水來?!?p> 陳碧書回頭,便看見說話的是一個丫鬟打扮的人,在她的旁邊站著一個白衣勝雪的美人,那美人的裙角染了許多黑漆漆的墨汁,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起。
“說你呢,還愣著做什么?”那丫鬟看陳碧書只顧著發(fā)呆,又出聲道。
陳碧書看出她們并非雪陽宮的人,想來就是一早上傳得沸沸揚揚的,盛楠帶回來的和他最為門當戶對的女人,木子梨。
木子梨的身邊,必然就是她的丫鬟,青秀,據(jù)說倒是個忠心護主的丫鬟,就是性格不夠沉穩(wěn)。
可千萬別小看了雪陽宮這些女人們的八卦能力,短短一早上,已經(jīng)把木子梨的祖宗三代都摸了個門清,當然,其真實性還有待考究。
陳碧書放下手里的抹布,上前行禮道:“奴婢先帶姑娘去換身衣服吧?!?p> 這墨汁肯定也是那些人的杰作,木子梨也算是被自己無辜牽連。
“不必了,勞煩你打盆水來,擦擦就行?!蹦咀永娴?。
擦?
陳碧書又看了一眼她的裙子,外層是上等的月棉紗制的,只會越擦越臟。不過,人家姑娘既然開口了,自己這個做下人的當然不好拒絕,便應下了。走之前還先帶她們?nèi)チ嗽绿拈w的會客廳。
很快,陳碧書就端了水回來。
青秀擰了帕子就擦,誰知不僅沒擦干凈,反而隨著水的暈染,臟的地方越來越多,急道:“小姐,擦不干凈啊,這可如何是好?”
“擦不干凈就算了,左不過是件衣裳?!蹦咀永婊卮?,語氣有些惋惜。
“可這是您最喜歡的一件裙子?。 鼻嘈惆欀粡埿∧槻黄降?,“真是的,堂堂雪陽宮,還是宮主住的地方呢,竟也這般不懂得收拾。要是我們離塵閣,別說墨汁了,連灰塵都見不到的。”
青秀說完,瞥見陳碧書還杵在邊上,不悅道:“你就是復雜打掃月棠閣的吧,真不知道是干什么吃的,擱我們離塵閣,你早就被亂棍打死了?!?p> 木子梨因為她的話眉頭微蹙,帶著幾分警告的語氣喊了一聲“青秀”。
那青秀便聽話的住了嘴,但臉上的不服氣實在明顯得很。
陳碧書在心里翻了個白眼,這上門做客的比主人家的脾氣還大,若是人家小姐說兩句也就罷了,一個和自己同為下人的,有什么可拽的。
于是她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青秀姑娘也知道這是雪陽宮,主子仁厚,平日里也教導我等多花時間提升自己,至于其他,盡力即可?!?p> 言下之意就是,你離塵閣把時間都花在吹毛求疵上,哪有雪陽宮的境界高。
這話說得頗有些重了,木子梨姣好的面容上帶了幾分冷意,看向她道:“想不到雪陽宮的下人這般牙尖嘴利,想來也是盛宮主教的了,你叫什么名字?回頭我也好在盛宮主面前給你討個賞。”
“木姑娘何必動怒,您美名在外,何苦為了我們雪陽宮的內(nèi)務,留人話柄?”在斗嘴這件事情上,陳碧書打小就天賦異稟,還沒有人能在她自愿認輸?shù)那闆r下討得半點好處。
木子梨右手在旁邊的小幾上重重一拍,可剛說了一個“你”字就被人打斷了。
“遠遠就聽見這邊在大聲喧嘩,出了何事?”隨著話音落下,盛楠和楊墨先后走了進來。
青秀見正主來了,連忙把事情經(jīng)過說了一番。她也算機靈,稍微改動幾個字,就把事情變成了惡仆欺主的橋段。
盛楠聽完,看向陳碧書道:“你有何話可說?”
陳碧書扯扯嘴角,帶著幾分賭氣的情緒道:“既然木姑娘也覺得這就是事實,那奴婢無話可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言下之意,是她們擺明了沆瀣一氣,欺負她一個手無寸鐵的下人。
“木姑娘是我雪陽宮請來的貴客,這丫鬟膽大冒犯,該怎么罰,不如木姑娘說了算吧?!睏钅氏群蜌獾拈_口道。
這也是一種變相的包庇,畢竟是客人,還能替主人家立規(guī)矩不成?
所以這個啞巴虧,木子梨只能自己吃了。
木子梨轉(zhuǎn)頭看向盛楠,發(fā)現(xiàn)他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這邊??辞逍蝿?,她大方一笑,看著陳碧書道:“原本我無權(quán)置喙雪陽宮的內(nèi)務,但若今日不給你個教訓,往后你惹了其他位高權(quán)重者,恐怕小命也難保。這樣吧,你向我道個歉,去方才那墨汁處跪一個時辰吧?!?p> 楊墨不料她還真的敢說,但自己有言在先,此時確實不好再開口,只能不動聲色的向盛楠傳遞一個眼神過去。
盛楠接收到他的信號,這才開了尊口,卻是看向陳碧書,“覺得木姑娘太仁慈?等著本宮主親自動手?”
雖然早就預料他會這么做,但陳碧書還是覺得憋屈得很,低著頭悶聲賠禮道歉后,轉(zhuǎn)身就出了會客廳。
其實她從一開始就完全可以選擇悶不吭聲、息事寧人,大概是因為自己還是被那些傳言影響到了,所以不自覺的將木子梨當成自己達成目標路上的絆腳石,才會做這些毫無意義的口舌之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