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燒烤爐架好。
肉片一層層鋪上去,羊排滋滋地冒著熱油,誘人的香氣縈繞在整個院子里,時不時地蔓延出去。
五六個人聚在院子里,三兩個坐在緣側(cè)上喝著冰啤,三兩個拿著盤子去夾自己喜歡吃的東西。
齊月眨巴著大眼睛,圍在燒烤爐旁邊。
岑蔌將烤好的肉串遞給她。這丫頭也不怕燙,上去兩口哈著熱氣咽下了肚。
“再來一串!”
岑蔌遷就著她,嘴里說著“好好好”,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眼底滿是笑意。
“怎么會想起置辦燒烤爐?”
蘇幸有些好奇的問著。
岑蔌翻動著肉片想了想,“其實我也不知道,就是他買家具的時候給他提過建議,我說他家既然有院子,干嘛不弄點燒烤之類的…誰知道他真買了?!?p> “他呀,”岑蔌無奈道,“就當他是錢多得沒處花?!?p> 蘇幸看向緣側(cè)那邊,邢西澤手里握著蘇打水,靜靜地坐在那里聽別人聊天。
他安靜下來的時候面無表情,眼睛里有種憂郁的神色,讓整個人都顯得孤寂起來。
“…他沒有上學嗎?”
岑蔌聽見她問,手稍稍頓了一下,“有啊,西澤學習非常好?!?p> 她蠻驕傲地說,“他十六歲的時候就被國外名牌大學預錄取了,學的生物化學與分子生物學?!?p> “只不過他今年還去不了,”岑蔌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她拳虛虛地握著,“有些事情耽擱了半年?;蛟S明年春天,就能去了吧?!?p> 明年春天么。
岑蔌拿起烤好的肉串,示意她和自己一起到緣側(cè)去坐。
蘇幸點點頭,找了邊緣空置的地方坐了下來。
一對情侶在她身邊大說特說,旁邊的男人則笑得將食物差點噴出來。
岑蔌坐在邢西澤的身邊,將肉串遞給他。
他推拒了,看著天邊降臨的黑夜,燒烤架里,火光霹靂啪啦的聲響。
眾人氣氛逐漸熱烈起來,岑蔌帶頭玩起了擊鼓傳花。每次她一拿到那個布球都扔得老遠,蘇幸坐在邊上,不幸中了好幾次招。
她無奈,再次開了瓶蘇打水,舉著易拉罐身子向前探,示威般朝岑蔌俏皮道,“岑蔌,你再不挨著傳,我可就不客氣了?!?p> 岑蔌朝她做了個鬼臉。
又一瓶蘇打水下肚,蘇幸打了個小小的嗝。她們玩游戲之前規(guī)定過,二十歲以下的小孩子——蘇幸邢西澤還有齊月不準喝酒,接到布球只喝蘇打水當懲罰。
蘇幸中兩次,索性也不再老老實實地玩,一傳到她,她直接扔回岑蔌那里,岑蔌瞪著眼睛,一杯接著一杯地喝,有時蘇幸不小心力氣使過了,邢西澤還得賠上一瓶蘇打水。
岑蔌喝得臉發(fā)紅,她憤憤道,“不扔給蘇幸了!這丫頭力道快準狠,她再扔回來我可受不了了!換個人喝!”
“好好好?!碧K幸無奈笑著,她看著堆滿竹簽的盤子,站起身,“肉沒了,我再去烤點兒,你們先玩?!?p> 齊月聽見她說話,緊跟著拍拍屁股站起來,“幸姐我陪你一起烤?!?p> 緣側(cè)上,岑蔌嚷嚷著什么聽不清楚,反正肯定又是吃癟了,臉紅得跟個大蘋果似的。
蘇幸聽著那邊嘈雜的聲音,將肉串放在烤爐上鋪好,拿起醬汁一點點刷著。
旁邊齊月看著她俯下身,火急火燎地過來,把她身子向后一拉。
“幸姐你小心一點?!?p> 她指了指她發(fā)上長長的發(fā)帶,“發(fā)帶要被烤了?!?p> “啊,謝謝?!?p> 蘇幸將發(fā)重新束著,扎了個高馬尾,眼看著肉串要糊,她來不及系緊,雙手連忙將肉串翻了個面。
她這一下子烤得有點多,手有些不夠用。
蘇幸感覺著發(fā)帶一點點松了,有向下滑的趨勢,她手里不停,朝身后喊著,“齊月,麻煩幫我一下,我發(fā)帶開了,幫我重新系一下。”
“馬上馬上,”齊月手忙腳亂地收著剩下的蔬菜,“幸姐等我一下!”
半晌過后,一聲腳步聲在身后響起,蘇幸心道這丫頭總算是收拾完了,便輕聲道,“麻煩幫我系下發(fā)帶,它要掉了?!?p> “嗯?!?p> 聽見這一聲回應,蘇幸愣了。
更遠的地方,齊月的聲音火急火燎地傳過來,“幸姐我現(xiàn)在馬上來幫你…”
齊月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她看著眼前這份光景,腳下也是一頓。
烤爐騰起的火光照亮了少女的側(cè)顏和她鬢邊細碎的發(fā)。
幽深的夜里,風很涼爽。
蘇幸感受著他的手指穿過她的發(fā),將她的發(fā)淺淺攏起。
發(fā)帶被簡單地卷起,系成了單只的蝴蝶結(jié)。
“好了?!?p> 感受到身后錯開的氣息,蘇幸稍有僵硬地轉(zhuǎn)過頭,看向男人。
他從地上的塑料袋里翻找出一大包零食,拎著那包零食回到了座位上去。
蘇幸定定地頓在那里。
直到她嗅到鼻間那股焦味,她慌張地將烤串拿起來,放到旁邊的空盤子里。
“幸姐不好意思啊?!?p> 齊月雙手合十,“我…我剛才沒看見少爺過來?!?p> “沒事?!?p> 蘇幸微微笑著,將裝滿烤肉的盤子遞給她,“拿過去給大家吃吧。告訴她們吃的時候注意點,有幾個我不小心烤焦了?!?p> 齊月拿著盤子走遠。
蘇幸站在烤爐旁邊,待她回去的時候,岑蔌打著酒嗝,手大大咧咧地環(huán)在她肩膀上朝她腦袋后邊看。
“誒…你這發(fā)帶怎么還打了個單蝴蝶結(jié),跟系衣服帶似的?!?p> 蘇幸扯著唇角笑著。
夜深了,客人紛紛離開,走之前送了不少東西,多是茶具碗筷一類。
岑蔌還沒喝夠,她拿起身側(cè)的酒杯繼續(xù)喝著,越喝話越多。
“你知道嗎?”她說這話,眼睛空空地看著天,不知道在和誰講,“邢西澤這個人…”
她話一出口,蘇幸轉(zhuǎn)過頭看向她。
岑蔌顯然是醉了,她酒品不好,扯著嗓子喊著,話卻又迷糊不清,“他爸媽都沒了…留了一筆錢,叔叔嬸嬸照顧他…可他怕給他叔叔嬸嬸添麻煩…就出來住?!?p> “他那么好。”
岑蔌說著,情緒低落下來,“那么好,我大學時那么傻,做生意腦袋一根筋,開首都店,賺錢!開西城店,賠錢!賠到我自己還不起,可他幫我,幫我…”
“喝多了?”
清冷的聲音傳過來。
邢西澤邁下緣側(cè),用身體支撐住她,將她扶起來。
岑蔌雙腿搖搖晃晃的,站都站不穩(wěn)般,嘴里還嘟囔著,“你說啊,邢西澤,這么好,可為什么老天…”
“說夠了么?!?p> 邢西澤打斷她,支撐她到屋子里去,將她扔到鋪了褥子的地上。呼出了一口氣。
蘇幸站在落地窗前,迎著月光看著他。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邢西澤走到窗前,看著她的手搭在玻璃上,目光那樣清澈地望著自己。
她口型那么清晰,說完淺淺一笑。
“邢西澤,你碰了我的發(fā)?!?p> 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蘇幸沒有顧及口袋里不斷響起的電話鈴聲。
“所以…作為補償,你要借給我一天?!?p> 她笑著,明知是歪理,卻還是自然地說出了口。
邢西澤看著她笑,月光的清輝靜靜地灑落在他們兩個的身上。
他短暫地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