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添喜當(dāng)了倒插門

　　王春妹剛走，慶北、慶中就帶著湯靜請的骨灰回老家了。他們還是取道慶錦那里回老家的，從四平上車，到南京轉(zhuǎn)車，從浦口上了到廈門的列車，到沙縣下車。慶錦還是用那部匹卡送他們及滿叔的靈柩回老家。

　　添雄、添喜披麻戴孝，一路放鞭，把爺爺?shù)撵`柩從寨背墟上捧回了厚洋祠堂，所有族人拉成長隊跟隨，家家都買了鞭炮，五里路程，一路炸響，向村民們昭示著這位建立了寨背蘇維埃政權(quán)的老革命魂歸故里。

　　原來旺字輩五兄弟的墓只有碑，沒有墓室。這一次，添雄把山坡刨平，在立面挖了3米深的窯洞，用磚和水泥砌出兩米，待盛殮姜旺骨灰的甕放入之后，砌封半圓墓室，再在墓前立碑。

　　平臺是3米乘5米的小場院，三面種了杉松幼苗，背靠龍脊，面向小溪，一條挖了臺階的小路，蜿蜒而上，風(fēng)光旖旎。

　　為造這個墓，和操辦這次白事，共花了15000塊，慶北、慶中花了5000元，慶城、慶遠(yuǎn)、慶錦、慶谷花了2000元，添蘭、添春、添龍、添培、添凱、添洪花了3000元，王春妹寄來了1000元，添雄三兄弟花了4000元。

　　添雄三兄弟為旺字輩造墓竭盡了所有積蓄，不僅房子的二樓造不成了，添喜說親也沒錢了。

　　這一年，福建省提出了退田還林的戰(zhàn)略規(guī)劃。老區(qū)人民積極響應(yīng)，寨背的梯田都停耕了，以林地的形式分到了各家各戶。

　　與此同時，政府做了三件事：一是農(nóng)電改造，架上大的變壓器，把小水電并入電網(wǎng)，保障電力供給，享受城鄉(xiāng)同價；二是能源改造，交通條件允許的村設(shè)立液化氣站，保障能源供給；三是興建水泥路，實施村村通工程，寨背到通橋的3.5公路土路都建成了寬6米的水泥路。

　　現(xiàn)在看來，這是一個系統(tǒng)工程，沒有這三項工程，退田還林就是一句空話。因為百姓沒有替代能源，還得上山砍樹作柴燒。替代樹木的是電飯鍋和煤氣罐。

　　沒了梯田，寨背的鄉(xiāng)親把精力都投到了水田上，粗獷的種植模式被精耕細(xì)作取代了。

　　田還是那塊田，產(chǎn)出不一樣了，兩季稻畝產(chǎn)達(dá)到了2500斤。添喜種的3畝水田能出7500斤稻谷，其中4000斤晚稻作口糧，6口人平均每人530多斤，有兩個孩子背著，吃不完。

　　3000斤秈稻，做1000斤米酒，除了自己喝，能賣1000元，比賣稻谷增加值漲了兩倍；再做1000斤粉干，除了自己吃，也能賣1000元；這兩項就夠買種子、化肥和農(nóng)藥的了。

　　第三季也可以種一畝紅薯，一畝蘿卜，一畝油料作物，紅薯干、蘿卜干一年能出1000元，油料作物換油自給自足，油餅喂畜禽。

　　山坡是攢錢的銀行，分林到戶后，添喜得到了五畝林地，1.5畝梯田種茶樹，茶葉能喝能賣，茶籽可以榨油；梯田上邊種香蕉，香蕉上邊種臍橙，三年后便可以有果實賣，再往上邊種竹子，竹子五年能收獲，年年都有冬筍賣；山脊上種杉木，十年成材后，打家具、造房子，砍一棵種一棵，子子孫孫都有收入。

　　添喜對農(nóng)林牧漁有天性，什么時候種什么？果實用來干什么？怎么掙錢能循環(huán)？連添雄都沒有他心里有數(shù)。

　　添喜抽煙抽得兇，八九歲就抽煙，氣管不好，天一涼就哮喘。一喘起來，1.78米的漢子縮成一團(tuán)。好了又抽，脾氣又暴躁，族里姑娘沒有喜歡他的，這讓添雄為他操了不少心。

　　在離通橋不遠(yuǎn)的山坳里，有一個自然屯，不到百戶人家，都姓陳。那里離溪流遠(yuǎn)，水田比較貧脊，薄田較多，人均八分左右。

　　有一戶叫陳長生的農(nóng)戶，生了六個女兒，沒有男丁。他是陳氏家族遠(yuǎn)親的后代，不是客家人，不象湯氏家族那么重男輕女。

　　陳長生的大女兒陳梅英18歲了，是陳家最主要的勞力。她剛讀完小學(xué)就開始幫父母種田了。她家共有6.4畝水田，他爸爸就想找一個能種田的姑爺做倒插門女婿，既能幫自己種田，又能給自己養(yǎng)老送終。

　　添雄見添喜24歲了，仍沒有上門提親的，便花錢雇媒人了。在農(nóng)村，媒人是一種職業(yè)，她們都很敬業(yè)，十里八村的，誰家有姑娘沒婆家，誰家有男丁打光棍，她們一清二楚。

　　媒婆很快就把湯家和陳家對上了。陳長生相中了添喜高大威猛，添喜也看上了梅英能干活，可就是陳家堅持娶姑爺，讓添雄無法接受。

　　農(nóng)村有說道，把娶去的姑爺叫倒插門女婿，有了孩子得姓女方的姓。解放前遇到這類婚姻，男方得在契約上寫上“小子無能，賣身為婿”的字樣。這對男子漢來講，是奇恥大辱。

　　添喜不以為言，他說，那些都是封建余毒，解放這么多年了，應(yīng)該移風(fēng)易俗了，誰笑話就讓他笑話去，我無所謂。

　　其實他相中了梅英的樸實無華，他倆文化都很低，普通話說得都不好，誰也不笑話誰，很嘮得來。還有一點就是梅英不反對他抽煙，還給他卷煙，也不怕他哮喘，給他泡紅菇娘水，竟治好了他的哮喘。

　　添喜不顧哥哥的反對，說通了四奶跟他岳父談妥了。要給湯家2000元聘禮，禮到姑爺就過門。

　　添雄想去阻擋，添喜在梅英家住了兩天，那里離鄉(xiāng)里近，人家己經(jīng)登記了。

　　添雄把豬賣了，給添喜買了一輛永久牌自行車，把2000元聘禮包成紅包，一分不少地給了梅英。

　　他知道添喜早就喜歡自行車，因為蓋房子始終沒買上。他知道這么多年添喜為家里做的貢獻(xiàn)絕不止一臺自行車，給他一臺摩托都不多。可是，他因為生益華，被罰了5000元，他那臺摩托車錢被罰沒了。因此，陳家的聘禮他不能收。退回去又不合禮數(shù)，就改成給梅英紅包了。

　　梅英在洞房打開大哥給的紅包，發(fā)現(xiàn)是2000元時，流淚了，跟添喜說：“你哥哥是最愛你的哥哥，不管別人怎么說，我就是你的老婆，一輩子對你好！”

　　添喜說：“我哥哥最愛我們這個家，對兄弟妹妹都是一心一意愛護(hù)的，他有本領(lǐng)，還會賺大錢的，我們有困難時，找他就好了?！?p>　　陳家不是缺勞力，梅英的妹妹們都能干，連8歲的小妹妹都會喂雞喂鴨，就是不懂循環(huán)農(nóng)業(yè)耕作法，那地里沒有農(nóng)家肥就會永遠(yuǎn)貧脊下去。

　　分田到戶8年了，手扶拖拉機(jī)代替了牛耕，也代替了水車，水牛幾乎被淘汰了。一頭水牛由分田到戶之初的3000元，已經(jīng)降到現(xiàn)在的500元了。

　　添喜那兩條牯牛已經(jīng)被他買到手里了。他走了，家里沒人能駕馭了，他就把牠牽了過來，再養(yǎng)兩頭豬，一群雞，一群鴨，幾條狗，看好廁所，這6.4畝水田三年就能變成肥田，到那時就種啥得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