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家宴
肖靜來到平京，想到劉紫玉也在這里，就托人去打聽她家的位置，遣人送上拜帖，想要去找她聚聚.那個小廝很快就帶回一封信，她打開看，上寫著“肖靜吾友，見字如面，聞你來京，欣喜不已，本該親自上門相見，然吾有孕在身，行動不便，盼伊早日來府相聚，以訴相思.”
肖靜看完，很替她高興，看來她過的不錯.于是親自和妹妹去街上挑選禮物，準備上門拜訪.
馮莉是個好動的，聽說去別人家做客，她興奮不已，帶著肖靜上平京最繁華的街道京錙街去買東西，她自小在這里長大，對這里了如指掌，肖靜想買一些上好的補品，比如靈芝人參鹿茸之類的，馮莉就領著她到這條街上最有名的圣醫(yī)堂去，平京的達官貴人都是到這里買藥.等了好久，才輪到她們.
買過藥，肖靜想著買副長命鎖，送給她還未出世的孩子，兩人就到金器鋪去買.一路上肖靜打量著這里的人，不愧是京都，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自信，身上衣著打扮都干凈整齊，跟她之前待的小地方相差甚遠.
還未到金鋪，就見前面的人都向兩邊靠，肖靜還沒反應過來，馮莉急忙拉著她靠邊站，一邊小聲說:“姐，這平京城里別的不多，就是官多，以后出來看到這種情況就趕緊站到兩邊，那是有達官貴人乘車出門了，千萬不要惹著他們，隨時都會沒命的.”
肖靜聽了點了點頭，轉頭看向那邊，只見兩隊衛(wèi)兵在前面開道，每個人都穿著一樣的衛(wèi)兵服，腰掛佩劍，整齊的向前走著，后面是一輛精致華麗的馬車，馬車的窗戶被遮的嚴嚴實實，看不到里面坐著的人.街上的人都安靜的看著馬車緩緩走過，誰也不敢大聲喧嘩.
肖靜小聲問馮莉:“這是誰呀，這么大的陣仗?”
馮莉也小聲回答道:“不知道，看這樣子，像是皇家才有的，估計是哪個皇子吧.”
肖靜小聲道:“真招搖，出個門還弄這么排場，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馮莉立刻捂住她的嘴看向那輛正經(jīng)過她們身邊的馬車，那馬車里的人像是聽到她們的話，命車夫停下.眾人都看著那窗簾，只見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慢慢撩開簾子，只露出半張臉看向肖靜她們站的方向，那人嘴角微翹，看了她們一會兒，就放下簾子命車夫繼續(xù)趕路.
馮莉一直緊張的看著那輛馬車，直到他走才松開手，松口氣道:“姐姐，以后你可要小心，幸虧你剛才說話聲音小，萬一被聽到了，把你抓進牢里都有可能的.剛才真是嚇死我了.”
肖靜自知理虧，道歉道:“我知道了妹妹，以后我保證不亂說話.我這不是在鄉(xiāng)下隨意慣了嘛.”
馮莉想到她在鄉(xiāng)下受了那么多年的苦，不再說話，過了一會才不好意思道:“是我不對，不應該責怪你.”
肖靜一點也沒有介意，知道妹妹是擔心自己.她拉著妹妹的手道:“沒事，走吧，我們?nèi)ベI金鎖.”
兩姐妹手拉手一起往前走去，沒有看到后面馬車上的人正透過馬車后面的簾子看著她們.
待挑了一個長命鎖，兩人在街上逛了一會兒，就回府去了.馮俊正在府里等著她們，見到姐姐妹妹回來，跑到她們身邊道:“你們跑哪里去了，我一直在等你們.”
馮莉問:“你等我們干什么，你一直不都是出去和你那群狐朋狗友到處惹禍嗎?怎么今天在家里待著.”
馮俊不理妹妹的話，笑著對姐姐道:“姐，你知道嗎，今天我見到韓哥哥了，他說明天就來家里，我想要讓他教我讀書，將來和他一樣做個好官.姐，你們關系好，就幫我說說吧.”
聽他這么說，肖靜笑著問:“你怎么突然就知道上進了，而且想讀書，去書院就好了，有夫子教你，為什么要找韓暮?”
馮俊撅著嘴道:“我不想去，那里根本不是讀書的地方，大家都互相攀比，巴結那些家世好的，根本一點學習的風氣都沒有.韓哥哥是本朝有名的才子，有他指導，我一定會好好學，將來為我們馮家出一份力.姐，上次我就看出來了，韓哥哥很在乎你的話，你說的他一定會同意的，求你了，就幫幫我吧.”
看他這么誠心，肖靜道:“我答應幫你說說，但是他答應不答應我可就不知道了.”
馮俊高興道:“他肯定會聽你的話.謝謝姐姐.”
說完，他就風一般的跑出去了.馮莉道:“姐，你干嘛答應他，他出去又要跟他那幫朋友吹噓了.”
肖靜道:“我只是答應幫他說說，韓暮會不會同意還不一定呢，他自己心里有數(shù)，要是你哥不是個可塑之才，韓暮也不會同意.看他們的緣分吧.”
馮莉不置可否，與她一起回后堂去了.
第二天，馮俊早早就來喊肖靜起床，讓她好好梳妝打扮，穿的好看點，肖靜被他磨的受不了，只好按他說的做.還用上平時都不用的胭脂.
吃過早飯，肖靜正在書房看書，就聽到馮俊大呼小叫的進來喊她:“姐，韓大哥來了，你快出來見他.”
肖靜看他激動的樣子，微嗔道:“他又不是第一次來，看把你激動的.”
馮俊拉著她的衣袖撒嬌道:“姐，我不是想讓韓大哥收我為徒嗎，你快去幫我說說，我未來的前途可都壓在你身上了，走吧.”
肖靜笑著跟著他一起去了前廳，韓暮看到她，放下正準備喝的茶杯，起身道:“清清，在這里可還適應，我這段時間一直在忙朝堂上的事，都沒有來多看看你，今天正好休沐，就早早來找你.”
看著他關切的眼神，肖靜不忍說出傷他心的話，只好道:“我還好，跟自己的家人在一起，當然過的好了，你不用替我操心，好好做好自己的事.”
知道她還在介意之前的事，他裝作不在意的樣子道:“那就好，你一直都是有主意的，知道怎么讓自己過的好，是我多慮了.”
馮父今日也在家，知道韓暮來了，也來到前廳見他，熱情道:“韓大人能來我家，真是令我們和府上下面上有光，今日我們一定要坐下來好好喝一杯，感謝你對我家的相助之恩.”說著對旁邊的管家道:“福伯，你去讓廚房中午多做幾道拿手好菜.”福伯應聲而去.
韓暮道:“那我今日就打擾了.”說著命跟隨他一起來的隨從把帶的禮物拿上來.對馮老爺?shù)?“這是徽州官硯，一點小禮不成敬意，還請收下.”馮老爺嘴上說著那怎么好意思，手上卻接過來，打開觀賞道:“不愧是官家用的，看著都不一樣，我們這樣的有錢也買不到呀.”
馮俊急忙道:“爹，你這么喜歡，就拿到書房慢慢看，讓我們這些年輕人在一起說說話，你在這兒不方便.”馮父聽了道:“臭小子，哪有這樣對你爹說話的.”又轉頭對韓暮道:“我就先去書房了，你們在這聊聊天，一會兒我們再聊.”
韓暮微笑道:“伯父，你去忙吧.”
馮父就拿著那方硯臺去書房了.馮俊趁機道:“我們也去后花園坐坐吧，今天天氣好.”
三人就一起往后花園走去，馮俊一直對姐姐使眼色，肖靜看他著急的樣子，不禁想笑，韓暮看到她笑了，問:“什么事讓你這么高興?”
肖靜收住笑容，對韓暮道:“有人想讓你收他為徒，自己不好意思開口，想讓我?guī)退麊枂柲阃煌?”
韓暮看到馮俊漲紅了臉，明白肖靜說的是誰，故意裝作不知問:“這人是誰呀，都不敢自己來問我，這般膽小，我看沒什么出息，還是算了吧.”
馮俊一聽就急了忙道:“韓大哥，是我想當你的學生，我不膽小，我，我只是……“.
他急得語無倫次，臉漲得更紅了.肖靜替他解圍道:“你就別捉弄他了，你是他最敬佩的人，他怕你拒絕他，所以就讓我?guī)退f說好話.”
馮俊馬上道:“韓大哥，我真的不是膽小，你知道的，上次我把辱罵我的家伙打得半死，我是真心敬佩你，想將來做一個如你一般的人.我不想再混日子了.”
韓暮問:“你真的下定決心，想要好好讀書?”
馮俊以手指天發(fā)誓道:“我馮俊在此立誓，若不是真心想讀書，就讓我孤獨一生，凄涼而死.”
肖靜忙捂住他的嘴道:“你這孩子，怎么發(fā)這么毒的誓?”
看他這么莊重，韓暮也不再為難他，道:“那好，以后你就是我的學生了，以后就每天去我府里，我教你.”馮俊看他同意了，高興道:“韓大哥，你放心，我一定每日都準時去，不會讓你失望的.”
肖靜笑道:“這個時候了，還叫韓大哥?”
馮俊馬上反應過來喊道:“老師，請受學生一拜.”說著雙手合十深鞠一躬.韓暮扶他起來，道:“以后就沒有這么多自由的時間了，今天可要好好珍惜呀.”
聽出他話中的意思，馮俊識趣道:“那學生就先出去跟我的朋友告?zhèn)€別，今天就不陪你們了.”說完還調(diào)皮的對肖靜笑了笑.轉身出去了.
肖靜跟韓暮一起坐在后花園中的小亭子里，為了不尷尬，肖靜問:“聽他們說你是這里有名的才子，還年紀輕輕就官至尚書，未來前途無量，來我家不怕別人說你官商勾結，影響你的仕途嗎?”
韓暮沒想到她還關心自己，笑道:“身正不怕影子斜，若是做了官就干什么都謹小慎微，那還有什么意思.放心，就算有人以此來污蔑我，我也有辦法自證清白.”
肖靜道:“看來你已經(jīng)把為官之道摸清了，你現(xiàn)在跟以前真的不一樣了.”
韓暮盯著她道:“你也是.”
肖靜被他看的心慌，忙看向別處，道:“你看，這里的花開的多好，比我那個小院子種的好多了.”
韓暮拉著她的手，沉聲道:“清清，我一直在等你，你已經(jīng)來這里了，就不要再躲了，你知道我心里除了你，再容不下別人.難道你要我等你一輩子嗎，兩個人一起相伴終老不是比一個人孤獨老去更好嗎.我本想著為百姓做點事就辭官回去，守著你過一輩子，沒想到你竟來了，這是我們的緣分，你看看我好嗎.”肖靜沒有立刻抽回自己的手，她明白韓暮的心意，可是自己能做到如他喜歡自己一般喜歡他嗎.在這個家里，她重新感受到家的溫暖，爹娘和弟弟妹妹處處關心自己，一家人相親相愛，沒有冷漠.自己很喜歡這樣的氛圍.她也知道人是群居動物，不可能做到完全與世隔絕.自己之前的想法太過理想化了.現(xiàn)在有這么一個深愛自己的人在眼前，自己真的可以完全無視嗎?
韓暮看她沒有立刻拒絕，知道她沒有像之前那般冷酷了，接著道:“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遇到一個人讓我這么牽腸掛肚，你是我見過最特別的女子.我喜歡你的理智堅強冷靜自持.我確定這一輩子非你不娶，你好好看看我，我到底值不值得你愛?”
肖靜看著他，眼前這個人，溫文儒雅深情內(nèi)斂，依他的才學和樣貌，平京的女子估計都會為之瘋狂.可是他都沒有為之所動，安靜的等待自己這份未知的感情.自己也不是木頭人，若是還沒有一點感覺，那才是自欺欺人.她對韓暮道:“你的感情我都明白，但是我可能不會像你愛我那樣愛你，你能接受嗎?”
韓暮激動道:“沒關系，我會慢慢等，等你愛上我.只要你愿意對我敞開心扉，我此生足矣.”
肖靜笑著看他欣喜的像個吃到糖的小孩，故意道:“那要是等到你長出白頭發(fā)呢.”
韓暮一點也不介意道:“反正這輩子我也不會喜歡上別人了，這樣正好我們兩個就白頭偕老了.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與自己所愛之人相伴到老.現(xiàn)在我確定，這個人就是你.”
肖靜問:“你為什么這么喜歡我?”
韓暮臉上難得一絲紅暈，回答道:“你知道嗎.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就在想，這是誰家的姑娘，完全沒有一點小女兒家的扭捏作態(tài)，行為舉止落落大方，臉上一直都是自信的笑容.還長得這么美.還有你對孩子的細心都讓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后來被母親逼著去你家相親，見到你以后，我就知道我想要娶的就是你.雖然你拒絕了我，但是在與你接觸的時間里，我對你有了更深的了解，我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其實那次我回去找你，你那么無情的拒絕了我，我有試著忘了你，但我發(fā)現(xiàn)越是想忘，越是能更加清晰的回憶起關于你的一點一滴.所以我就告訴自己，此生若娶的那個人不是你，那我寧愿一個人終老.幸好，我等到你了.”
肖靜被他的話感動了，忍不住道:“傻瓜，哪有像你這樣的，干嘛要愛上我這樣一個冷清的人，讓自己受折磨.”
韓暮緊緊握著她的手道:“你不知道，我沒有覺得這是折磨，每每想起你，我就覺得滿心歡喜，對生活充滿希望.你是上天贈給我最好的禮物.愛你也是我最快樂的事.”
肖靜微笑著看著他，兩人此時終于都敞開心扉，接納了彼此.
這時，一聲驚叫傳來:“姐你們兩個……”.
兩人聽到聲音立刻松開了手，看向馮莉.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道:“你們，你們，是我眼花了嗎.剛才你們在拉手?”
韓暮看到肖靜臉上的紅暈，馬上道:“小莉，以后你可能要改口叫我姐夫了.”
馮莉聽了，開心道:“真的嗎，韓大哥，你要娶我姐姐，太好了，我這就告訴爹娘去.他們馬上就有一個女婿了.這下他們還不高興壞了.”
肖靜嗔怪道:“你姐姐嫁出去你還這么高興，是不是早就想讓我嫁出去了?”
馮莉討好道:“哪有呀，姐姐，我可舍不得你出嫁，但是爹娘老是擔心你的婚事，我這不是替他們高興嗎.況且這個人還是韓大哥，你嫁給他我們都放心.這下平京里不知道多少姑娘的心都要碎了.”
肖靜看向韓暮，道:“要不然我先給你點時間再回去好好想想，為我這么一朵野花放棄一片花園，豈不可惜?”
韓暮馬上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我只愿守著你這朵花.”
聽他們當著自己的面就打情罵俏，馮莉摸了摸胳膊，假裝起雞皮疙瘩道:“看來畫本上的郎才女貌只能在畫本上看，看到真實的真讓人肉麻.我先走了，你們繼續(xù)吧.”說完就往書房去了.看來是要去告訴爹娘.肖靜聽她這么說，忍不住笑起來.韓暮看著她笑道:“你笑起來真好看，以后要多笑笑.”
肖靜難得露出俏皮的一面道:“韓大人，我以后的喜怒哀樂都交給你了，你可要對我的心情負責.”
韓暮聽她這么說，高興道:“你放心，我以后最大的責任就是守護你的笑容.”
待管家來請他們?nèi)ワ垙d，馮父馮母已經(jīng)在里面等他們了.馮莉已經(jīng)把他們的事告訴父母.見到他們進來，馮父問道:“剛才莉兒說你們兩個兩情相悅，已經(jīng)私定終身了，是真的嗎?”
肖靜被這般直白的問，有點害羞.韓暮對著馮父行一禮恭敬道:“馮伯父，我其實思慕婧兒已久，這次她終于答應.晚輩在此懇求你請將婧兒許配給我，往后余生，我會好好的守護著她.”
馮母道:“可是婧兒之前從來都是抗拒成親的.你們這樣也太快了吧.”她心里還有點舍不得.
韓暮道:“伯母，我知道這樣太唐突，你放心，我回去后會準備好三媒六聘，依禮上門提親，等婧兒同意，再定婚期，絕不會委屈了婧兒.”
馮父問肖靜:“婧兒，你覺得如何?”
肖靜知道他們都在為自己考慮，微笑道:“爹娘，女兒知道你們?yōu)槲液?，韓暮也是真心待我.這件事我考慮清楚了，我愿意嫁給他.”
若是此生一定要找一人相伴到老，韓暮一定是最合適的人選.兩人都是至情至性之人.雖然自己現(xiàn)在還沒有那么愛他，但是她已經(jīng)感覺到自己的心正在接納他，這么一個優(yōu)秀的人，誰會與他相處久了能不愛上他呢.她確認自己不會.
看他們兩個都這么說，馮父道:“那好，你們兩個都愿意就好.我們做父母的就希望兒女能有個好姻緣.來來來，先坐下，今天喜事臨門，我們要好好慶祝一下.福伯，讓人把我珍藏的竹葉青拿來.”
福伯看老爺這么高興，馬上命人去拿.他自己在飯桌旁幫著端茶倒水.
眾人在一片歡聲笑語中結束這次的宴席，韓暮大概是因為高興，多喝了幾杯，不過還算清醒.禮貌的與他們告別，對肖靜說:“婧兒，你等我.”肖靜怕他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出什么肉麻的話，命他的隨從扶他上馬車回去.韓暮靠著車窗傻傻地笑著看著她.像個稚氣的孩子.肖靜囑咐車夫慢點趕車.讓隨從照顧好他.就讓他們走了.韓暮還頂著喝紅的臉往后看.她只好招招手.韓暮才被隨從拉回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