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如荼
王昭進來，對顧晨道:“主子，現(xiàn)在情況這么嚴峻，你怎么還要在這里停留?”
顧晨喝著茶慢悠悠道:“急什么，越是亂才能渾水摸魚，那些隱藏在我們背后的人才會忍不住出手，總是被人背后捅刀，也該回報他們了.”
王昭明白他的意思，自從太子死后，殿下屢遭暗手，這里面縱橫交錯的人太多了，現(xiàn)在正是機會，讓那些人趁亂露出真面目.他不再多言，退出門外.
肖靜一口氣睡到第二天，早上起來精神煥發(fā)，比昨天好多了.顧晨等她喝了藥，兩人出門走走.這個小鎮(zhèn)還算繁華，人人安居樂業(yè)，唯一刺眼的就是衣衫襤褸的難民.他們靜靜地坐在街道上，面前擺著一只碗，等著好心人施舍一點飯菜銅板.
肖靜把自身所帶的銀兩都給了他們，那些人千恩萬謝，很有秩序，拿了錢就去買饅頭分給其他人，沒有獨吞.想來是逃難不久，都互相體恤.
走到河邊的一個小亭子，兩人坐下歇息.顧晨感嘆道:“戰(zhàn)爭一旦開始，最先受罪的就是百姓，可是卻沒人能想到他們.若不是親眼見到，我絕不會想到我大歷國的子民會過這樣的生活.”
肖靜也嘆息道:“人畢竟是人，若是沒有親身經(jīng)歷，怎么會知道到他人的感受.你能有這樣的想法，已經(jīng)很好了.只希望這場戰(zhàn)爭早日結(jié)束，早日讓這些人重返故土.”
顧晨看著肖靜道:“我一定盡力，盡我所能，早日讓這場動亂結(jié)束.”
肖靜笑笑，點點頭.看著河面.突然，她看到河里像是有個人飄過來，她喊顧晨:“你看那里，那是不是個人?”顧晨巡聲望去，果然，他一個飛身而起，就把那人從水中救出，抱到亭子里，肖靜看他昏迷不醒，想必是喝了不少水，讓顧晨把人放平，她按壓那人的肚子，沒一會兒，那人就吐出一灘水，慢慢醒過來.肖靜這才看仔細，原來這是一個小姑娘，只是瘦的皮包骨，猛一看還以為是個半大小子.
那姑娘看到肖靜他們，猛得起身道:“你們想干什么?”
肖靜安慰道:“姑娘不要害怕，你落水昏迷我們剛才救了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那女子像是想起來一樣，感激道:“多謝兩位，我以為這次我死定了.還誤會兩位，真不好意思.”
肖靜問道:“姑娘你怎么會落水，你家在哪里，我們送你回去?”
那姑娘聽肖靜這么問，就落下眼淚，道:“我沒有家了，我父母已經(jīng)死了，剩我一個人，可是我們那里要打仗，我跟著鄉(xiāng)親們一起出來逃難，半路上走散了，到了這里，有兩個人見我孤身一人就要抓我，我情急之下就跳到河里被水沖到這里，幸虧被你們救了.不然我就真死了.”
見她衣衫單薄，想來行李都丟了，她一個十五六的小姑娘，無親無故，確實艱難.肖靜看看顧晨，顧晨明白她的意思，從身上拿出一錠銀子，給那小姑娘，道:“這錠銀子你拿著，找個地方安頓下來.”
那小姑娘見到銀子并未伸手接著，反而哭道:“我一個人拿這么多銀子，被人盯上怎么辦，萬一人家說我偷的送我去官府，我怎么說的清楚.我不要.”
肖靜哄她道:“那你說怎么辦，我們也只能幫你這些了.”說實話，她一看就是平民人家之女，帶這么多銀子，確實有危險.那小姑娘道:“你讓我跟著你們吧，我給你當丫鬟，我很能干活的，不要你一分錢，給我口飯吃就行.”
肖靜沒想到她會這么說，自己一向獨來獨往，就算是在馮府，也沒有貼身服侍的丫鬟，她身為一個現(xiàn)代過來的人，不習慣指使他人，也不喜歡有人時時在自己的身邊.于是拒絕道:“我有事要辦，身邊不適合有人服侍，這樣吧，我們在鎮(zhèn)上幫你找戶人家，給你找份事情做，你放心，你可以來去自由，這樣總比你一個人四處流浪好.你看如何?”
那小姑娘想了想道:“姐姐，我孤身一人，到哪里都會被人欺負，姐姐面善，就可憐可憐我吧，讓我跟著你，我發(fā)誓，我絕不給你添麻煩.”
肖靜很為難，自己是要去邊關(guān)的，她剛從那里逃出來，怎么能讓她再去冒險.她道:“我們是要去封城，你也知道那里正在打仗，帶你真的不方便.”
那小姑娘道:“反正我是一個人，我不怕，我愿意跟你去.總比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好多了.姐姐，你就收了我吧，我很機靈的，說不定能幫你呢.”
見她執(zhí)意要跟著肖靜，顧晨道:“靜兒，你就帶著她吧，這次你去那里沒個人幫你，我還不放心呢.看這小丫頭挺聰明，應(yīng)該沒事.”
聽到有人幫自己說話，那小姑娘立刻道:“這位恩公說的對，我什么都能干的，姐姐你這么心善，應(yīng)該不會再舍得拒絕我吧.”說完還感激的看了看顧晨.
肖靜見他們兩個一唱一和，只好勉強同意道:“好吧，你跟著我吧，走，我?guī)闳タ蜅Ｊ嵯匆幌?你這渾身上下都濕透了，一會兒我給你買兩身衣服換洗.”那小姑娘高興的說:“謝謝姐姐，我叫李青杏，你可以叫我杏兒.”肖靜點點頭，道:“杏兒，你以后就是我的妹妹，不要把自己當作我的丫鬟，我不習慣有人服侍.所以你照顧好自己就行.”
杏兒道好.三人回到客棧，肖靜幫杏兒洗了澡，重新梳發(fā)，換上新買的衣服.這樣一看，杏兒還是個未長開的小美人，小瓜子臉，圓圓的眼睛，秀氣的鼻子和嘴巴.可能是長途跋涉，皮膚稍微有點黑.整體看起來像個鄰家小妹.肖靜笑著說道:“我有個妹妹，性格和你一樣開朗，等這里的事結(jié)束，我?guī)慊厝?，你們兩個肯定能成為好朋友的.”
杏兒道:“真的嗎，那太好了，我爹娘只生了我一個，他們死后我很孤單，以后你們就是我的親人，姐姐，你人真好.”
肖靜笑道:“走吧，我?guī)闳コ燥?”杏兒跟著肖靜出去，顧晨他們正在樓下，看到她們下來，顧晨笑道:“沒想到撿回來一個小美女，快來坐下，想吃什么就點什么.”杏兒不好意思的坐在肖靜身邊，道:“我不挑食的，你們吃什么我就跟著吃.”肖靜知道她一個小女孩害羞，就幫她點了一份甜羹，然后點了一些家常菜.
顧晨對肖靜道:“我已經(jīng)讓王昭去煎藥了，等吃過飯記得喝藥.我看你今日氣色不錯，看來已經(jīng)好多了.”
肖靜道:“我現(xiàn)在覺得身體已經(jīng)沒有什么不適了，不如我們明日就啟程吧，慢點走也行，在這里待著也是待著.”
聽肖靜這樣說，顧晨無奈道:“既然你這般心急，那我們明日就走吧，不過我已經(jīng)讓他們準備一輛馬車，明日你們就坐馬車趕路.我們改走官道，扮作一家人.”
肖靜道好.這時杏兒道:“姐姐，你們難道不是一家人嗎，我以為你們本來就是一家人呢.”
肖靜面色微紅道:“我和這位顧大哥是朋友，你莫要胡說.此去邊關(guān)要謹言慎行，多看少說.至于他的身份等回平京我再告訴你.”
顧晨笑道:“童言無忌，她一個小孩子說的話莫要當真.”然后對杏兒說:“小妹妹，我們是有要事要辦，現(xiàn)在還不能告訴你，所以這路上你就按我們說的辦知道嗎?”
杏兒忙點點頭，小心翼翼的看了看肖靜.肖靜知道剛才自己語氣有點嚴厲，于是軟下聲音道:“你不需要知道太多，乖乖跟著我就行.大人的事就讓大人操心.你還小，正是天真爛漫的時候，做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就行.”
杏兒笑道:“好的姐姐，我都聽你的.以后不亂說話了.”肖靜摸摸她的腦袋，看著她一臉稚氣.笑笑不再說話.
第二日，肖靜和杏兒乘著顧晨準備的馬車，啟程上路.杏兒第一次坐這樣豪華的馬車，左看右看，問肖靜:“姐姐，這顧大哥一看就是家世不凡，我們那里縣太爺坐的馬車也沒這個華貴.我真是太幸福了，能坐上這樣的馬車.”
肖靜道:“確實不凡，不過不必羨慕，須知各人有各人的幸福和憂愁.平常心對待就好.”杏兒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又去看窗外的風景了.
顧晨與王昭騎馬走在前面.另兩個人趕馬車.前面就是有名的戶平城，這里是方圓百里有名的大城，也是通往西北的必經(jīng)之路.朝廷非常重視，是唯一一個有皇族之人常年鎮(zhèn)守的地方.顧晨他們扮作行路商人，因為這里進城和出城都要檢查，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作一番偽裝.
到了城門口，守衛(wèi)城門的衛(wèi)兵正在一個一個檢查行人.輪到顧晨他們，帶頭的衛(wèi)兵問:“你們是干什么的，要往哪兒去?”
王昭恭敬回道:“軍爺，我們是做生意的，這次是帶我家夫人回鄉(xiāng)省親，這不是順路想進一批貨物帶回去賣嗎，誰不知道咱戶平城是有名的西北大城，什么都有.”
那人掀開車簾看了看肖靜她們，道:“放行吧.”王昭笑道:“多謝軍爺.”
一行人慢慢向城里走去.本來顧晨想立刻出城去，但看了城中的情形，對王昭道:“我們先在此停留一夜，這里情形不對，你去派人查清楚.”王昭領(lǐng)命而去.顧晨他們找了一家客棧住下.到了房中，肖靜問:“我們?yōu)楹我诖送Ａ?，天色還早，還可以繼續(xù)趕路的.”
顧晨回道:“這城中戒備森嚴，不似平常，我派人去打探清楚.你沒覺得守衛(wèi)的人盤問的太仔細嗎，還有城中的人都神色匆匆，像是這里要發(fā)生什么事一樣.”
肖靜回想，確實如顧晨所言，有些不尋常.
顧晨接著道:“為防他人起疑，今夜就委屈你與我同睡一屋，你睡床，我睡地.”
肖靜心中不愿，但她知道事情嚴峻，不能出一點差錯，顧晨身份特殊，她不能不顧他的安危.
傍晚時分，王昭回來了，他對顧晨悄悄說了幾句話，就匆匆離開，肖靜知道事情真的嚴重了，果然，顧晨走過來對她說道:“我的皇叔與渤海國勾結(jié)在一起，他已經(jīng)知道我來這里了，但是還沒找到我，想要趁機抓住我，以表結(jié)盟的決心.但他現(xiàn)在還不敢明目張膽的抓我，畢竟這座城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我已經(jīng)讓王昭去本城巡撫那里借兵，今夜恐怕不會太平.”
肖靜道:“你想怎么做?”
顧晨一臉凝重道:“我不能讓他得逞，這里也不能亂，現(xiàn)在前線正在膠著，這里亂起來，前面肯定打起來.我大歷半壁江山就都亂了.所以我要先下手為強，找到他謀反的證據(jù)，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肖靜點頭，說道:“需要我做什么盡管開口，我一定盡力助你.”
顧晨道:“今夜恐怕有人來搜查，你我不要露出破綻即可.”
肖靜道好.
他們早早吃過飯就熄燈休息，果然半夜時分，有一隊官兵就強行敲門搜查，顧晨把被褥放到床上，假裝睡眼惺忪的開門，問:“半夜三更的怎么擾人清夢呀?”
帶頭的看了看床上的肖靜，問道:“你們從哪里來這兒的，是何方人士，你今年多大了?”
顧晨回道:”我們是悅城人，來這里是省親的，我今年二十七了.那個是我的夫人.”
那人上下打量著顧晨，懷疑道:“你看著也不像二十七，倒像二十三四的.”
顧晨笑道:“大人抬舉小的了，大概是因為小人生的年輕，遇到的人都這么說.”
那人又看了看顧晨，沒看出異樣，就對后面的人說:“繼續(xù)搜，凡事符合條件的一律抓回去審問.”
說完就去別的房間搜查.顧晨笑著送他們，見他們走遠，就關(guān)上門.走到床邊.肖靜見他沉思著，也沒有開口說話.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顧晨靈機一動，一把按住肖靜就親上她的嘴，肖靜嚇的睜大眼睛，但沒有發(fā)出驚叫.門嗵的一聲就被撞開，剛才那個領(lǐng)頭的官兵就撞開門進來.看到他們兩個吻在一起，馬上頭扭到一邊.顧晨這才像是被嚇到一樣，起身驚慌問道:“大人，可是還有什么要緊的事?”
那人回頭尷尬道:“是我唐突了，你們繼續(xù)，我走錯房間了.”
說完就關(guān)上門退出去.直到客棧里的官兵都退出去，顧晨才坐到床邊看著肖靜道:“對不起，剛才一時情急，冒犯了你.我知道那個人不會輕易相信我的話，會回來查看.為了打消他的懷疑，我只能這樣做.抱歉.”
肖靜低著頭，沒有看他，只低低說一聲:“我理解，你也不要再睡地上了，我睡里面，你睡外面，中間放一個茶杯.這樣就不怕有人再來檢查了.”
顧晨沒想到她會這樣說，心中很欣喜，但他面上還是不動聲色道:“那委屈你了，我絕不會越雷池半步的.”
肖靜躺下后就往里面靠，顧晨收拾好被褥也躺下來，兩人誰也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