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教導(dǎo)

　　曹醇留著江半夏跟在身前學(xué)規(guī)矩，每日天還未亮就起來用鞭子抽著江半夏在院子里練武，而且從不假借他人之手。

　　那一鞭子下去，皮膚表面看不出什么，卻疼在肉里。

　　“練武豈能用蠻力？”曹醇尖細(xì)陰柔的聲音比三月的寒風(fēng)還冷，和他聲音一起而來的還有那根包了牛皮的鞭子：“手，位置不對！”

　　啪的一聲抽打在江半夏做錯動作的手上，痛的她眼淚直淌，但她依舊咬死嘴唇也不愿發(fā)出一絲聲音。

　　她不能示弱，曹醇能留著她在手下‘細(xì)心’教導(dǎo)，一定是她還有可利用的價值，她必須要抱住曹醇這棵大樹，這是她目前唯一求生的辦法。

　　曹醇表面對江半夏越發(fā)狠厲心里卻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小姑娘，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這種程度的刁難、羞辱她竟忍了下來。

　　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日后定有一番大作為。

　　但愿，他沒有看錯。

　　曹醇收了鞭子，他抬眼看了看天色：“咱家要去御前侍奉萬歲，你且跟在咱家身后，不要多語?！?p>　　“是?！苯胂倪B忙恭敬的彎腰拱手稱是。

　　她穿的是深色的內(nèi)監(jiān)服飾，跟在曹醇身后亦步亦趨，將小太監(jiān)的動作模仿的淋漓盡致，如果不看她耳朵上扎的耳洞，任是宮里的老人也分辨不出她是個假太監(jiān)。

　　曹醇帶著江半夏離開東廠時，天才緩緩泛白。

　　馬車行駛到西華門停了下來，按照慣例到了西華門所有人都得下車步行，但曹醇和旁人不同，他深得圣眷，被允了可乘轎的特權(quán)。

　　江半夏低眉垂眼，將一個小太監(jiān)的姿態(tài)做的十足像，她扶著曹醇上了早已準(zhǔn)備好的轎子，緊跟在轎旁，一路趨步急行。

　　大銘朝歷經(jīng)兩百多年的風(fēng)吹雨打，紫禁城被修建的煌煌巍峨，遠(yuǎn)處宮殿層巒疊嶂，琉璃瓦在不太明亮的晨光中閃爍出別樣的光芒。

　　這里對于江半夏來說就像是天宮，她癡迷于這里的恢弘、浩大與至高無上。

　　住在這里的主人是全天下最尊貴的人，不像...不像他們低到塵埃里。

　　轎子停了下來，江半夏立馬殷勤的打起轎簾扶著曹醇下轎。

　　“有點(diǎn)眼色?！辈艽加糜喙鈷哌^江半夏，他將身上的蟒袍整理一二，抬頭望天，此時天色已亮。

　　曹醇向乾清宮行去，沒走多遠(yuǎn)，就見一內(nèi)侍步履匆忙的從宮中出來，遠(yuǎn)遠(yuǎn)的望見他，連忙加快腳步。

　　隔著一段距離，熱切的喊了一聲：“曹公公你可來了，萬歲今早鬧著不早朝，我正想著該如何是好，你就來了?！?p>　　曹醇拱手做禮，隨意問道：“李公公可知陛下為何不愿早朝？”

　　李三順籠著袖子將聲音壓低：“你是聰明人，萬歲的事無非就那兩件，哪里還需要問我?！?p>　　曹醇笑了笑，便不在多問。

　　“近日，曹惠嬪恩寵正勝...”李三順自顧自道：“萬歲連召她七日，貴妃娘娘有些不太高興...”

　　曹醇的臉上帶著一成不變的笑容，他腳步卻微頓看向李三順，從他進(jìn)宮起李三順就一直呆在皇帝身邊伺候，雖與他同為司禮監(jiān)秉筆，但卻十分低調(diào)謹(jǐn)慎。

　　即使黨爭暗流涌動，左右傾軋，他的位置依舊穩(wěn)如泰山。

　　這也是曹醇不敢輕看李三順的原因之一，今日透漏這口風(fēng)，倒像是示好。

　　于是曹醇借機(jī)問道：“曹惠嬪可還在殿內(nèi)？”

　　李三順將視線壓的很低，輕聲道：“早些時候回了宮，如今萬歲還未起身...正在補(bǔ)眠?！?p>　　這樣一說，曹醇心里有了底，他向李三順道謝后領(lǐng)著江半夏在內(nèi)的內(nèi)侍們進(jìn)了乾清宮。

　　剛才的那番對話江半夏聽在了心里，暗自感嘆那新晉的曹惠嬪是個厲害角色。

　　曹醇是慶文帝一手提攜上來的東廠廠公，年齡不大卻辦事妥帖，深得慶文帝的喜歡，甚至慶文帝愿意給他一部分特權(quán)。

　　踏入寢宮，一股子檀香撲面而來，曹醇將腰彎的更低，臉上掛著討喜的笑容。

　　站在角落里的宮女打起紗簾，動作輕柔到?jīng)]有發(fā)出一絲聲音。

　　江半夏眉眼低垂，她用視線不著痕跡的打量著四周，光是寢殿里服侍的宮女內(nèi)侍就有十來號人，這些人就像木雕泥塑般，靜立在角落，連呼吸聲都弱的驚人。

　　慶文帝補(bǔ)眠剛醒，身上只著一件明黃色寢衣斜靠在床榻之上，隔著層層疊疊的紗幔，江半夏看不清這位帝王的容貌。

　　“可是貴妃來請你說項(xiàng)？”慶文帝沒等曹醇行禮問好就先不耐煩的問：“她倒好，惱了怒了就拿朕來出氣?！?p>　　“貴妃娘娘心里還是向著陛下的?！辈艽夹卸Y作罷起身側(cè)立在慶文帝榻前。

　　“罷了罷了，貴妃已經(jīng)數(shù)日未給朕好臉色，朕有心服軟可奈何她不愿見朕...”慶文帝嘆了一口，他道：“前幾日番邦進(jìn)貢了只銅錢紋的貍奴，你代朕前去問問她，究竟想要怎么樣？”

　　曹醇領(lǐng)了慶文帝的差事，乘著轎子離開了乾清宮。

　　跟在曹醇轎子旁的江半夏忍不住問道：“干爹，既然今上如此看中貴妃娘娘，為何還要惹貴妃娘娘不開心？”

　　“如今北蠻大敵當(dāng)前，萬歲須得考慮朝堂內(nèi)外之間的制衡?！辈艽技饧?xì)的聲音從轎簾內(nèi)傳出，他不介意和江半夏多說兩句：“曹惠嬪的父親正是駐西北邊防輕車都尉僉延綏衛(wèi)軍民指揮使司曹丙燁?！?p>　　曹醇未將話說全，但江半夏心里已經(jīng)有了大概的雛形。

　　她父親還在世的時候曾和她講過西北邊防衛(wèi)里的戰(zhàn)神懷遠(yuǎn)將軍曹丙燁的故事，北蠻聞懷遠(yuǎn)將軍之名，聞風(fēng)喪膽。

　　曹惠嬪有這樣的父親撐腰的確能壓貴妃一頭。

　　還未進(jìn)到承乾宮里，就有內(nèi)侍急匆匆的迎面走向曹醇的轎前，臉上堆笑著：“干爹這些天都沒來拜見貴妃，娘娘定是想念得很?！?p>　　江半夏微抬黔首，就望見曹喜彎腰哈背的殷勤的扶轎桿。

　　但他拍馬屁卻拍在了馬腿上。

　　曹醇心情不佳，蓋是因?yàn)槿f歲在貴妃那里碰了釘子，卻讓自己來貴妃這里周旋，待會兒少不得要面對貴妃的冷嘲熱諷。

　　“去貓兒房將前幾日番邦進(jìn)貢的貍奴取來。”曹醇吩咐道。

　　“兒子這就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