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放人
“犯了什么錯?”曹醇隨意問道。
江半夏立馬裝可憐道:“小人在教坊和同僚閑聚飲酒,誰曾想竟發(fā)生了命案,少卿大人請小人在此供錄筆錄,只是...筆錄已錄,不知為何還不放了小人?”
曹醇視線一轉(zhuǎn),直直對向師曠冶:“此人既不是疑犯,何不放了?羈押無辜之人,這要是傳到萬歲耳朵里,大理寺恐怕又得被御史臺參一本子?!?p> “曹廠公說的是,是在下考慮不周?!睅煏缫蔽可袂?,心想曹醇今日恐怕是專門來攪局的,他留人不放本身為的就是破案,但如今東廠插手,他若不放人,恐怕御史臺的人又要挑刺上章。
“將做了口供的無關(guān)人員放了。”師曠冶對手底下的應(yīng)捕們吩咐道。
有了東廠的介入,大理寺原本打算將這些人再多押一夜的計劃只得擱淺,于天明十分,大理寺開始陸陸續(xù)續(xù)放人,江半夏也混在這群人中,她的視線隨著人群移動,直到望見街角那輛熟悉的馬車。
江半夏腳步微頓,隨即逆著人群向馬車方向走去。
通體樸素的馬車上沒有任何標識,但趕馬車的人江半夏認識,那人正是曹醇身邊伺候的內(nèi)侍。
“請?!眱?nèi)侍掀開車簾,馬車內(nèi)的熱氣撲面而來,江半夏望見曹醇懷里抱著那只銅錢花紋的貍奴,他眼睛微閉,似在打盹,于是她小心翼翼的爬上馬車并縮在對面,生怕吵著這老狐貍。
“回東廠?!辈艽纪蝗槐犙坶_口,車外的內(nèi)侍急忙應(yīng)聲。
江半夏咽了口吐沫小聲叫道:“干爹。”
“出去沒幾日長本事了?”曹醇出言譏諷道:“你以為你做的萬無一失?”
江半夏低頭不語,她知道這個時候最好不要頂嘴。
“如果咱家今日再來晚一點,師曠冶會放過你?”曹醇將懷里的貍奴往一旁一推,他道:“師曠冶查出真相只是早晚的事,你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
曹醇說的沒有錯,只要給師曠冶時間,查出真相恐怕真的只是早晚的問題,她這件事做得的確太過魯莽。
“不過?!辈艽荚掍h一轉(zhuǎn):“你倒是為咱家解決了一件心頭難事,咱家正愁沒有機會去動曹丙燁,如此事情就有了由頭。”
“師曠冶懷疑到我頭上只是早晚的事情,我......”江半夏語氣微頓:“我該怎么做?”
曹醇嘴角勾起冷笑:“你也會害怕?不過,不必擔心,有咱家在況且貴妃最近也正愁沒有機會發(fā)難,順水人情,貴妃會保你。”
“多謝干爹?!苯胂牧ⅠR拱手致謝,她其實心里一點也不害怕,甚至有些興奮,之前在貴妃宮中窺得曹惠嬪與貴妃之間的矛盾,料想曹醇那老狐貍也會做個順水人情。
曹醇盯了江半夏良久,冷哼道:“打咱家的主意,你倒是心安理得?!?p> “半夏不敢?!?p> “我看你敢!”曹醇撈起地上的貍奴,語氣一轉(zhuǎn):“再過幾日就是春祭日,萬歲會親自前往地壇祭祀,你要想辦法混進春祭日錦衣衛(wèi)的隊伍里。”
“干爹?”江半夏疑惑道:“可是有什么事需要半夏去做?”
“到時候你就知道要干什么。”曹醇不欲與江半夏多說,他道:“陸埕昨天尋了你一夜,到了北鎮(zhèn)撫司衙門少說多做,切莫讓他懷疑你?!?p> 江半夏應(yīng)道:“是干爹?!?p> *
昨夜關(guān)于教坊司的命案陸埕有所耳聞,但是他打破腦袋想都想不到其中會有江半夏。
所以昨天夜里江半夏徹夜未歸,他以為是那些人尋上門來,一時間恐懼與焦慮襲上他的心頭。
“陸大人。”他手下的錦衣衛(wèi)抱拳拱手道:“江夏找到了?!?p> 陸埕立馬從椅子上站起,他道:“在哪里找到的!”
“北鎮(zhèn)撫衙門門口?!蹦敲\衣衛(wèi)又補充道:“他是自己回來的?!?p> “叫她進來?!标戂魯Q緊眉頭坐回座位,他拿起桌子上的串珠開始有一下沒一下的把玩。
江半夏一進門就看到陸埕臉色不善,她在心里又將自己想好的措詞重復(fù)了一邊,才開口道:“陸叔叔,您找我有什么事嗎?”
陸埕橫眉冷對,聲音也不如之前和藹:“徹夜未歸,你可有什么解釋?”
她萬萬沒想到陸埕會這么直接了當?shù)膯枺跋牒玫拇朐~幾乎全部對不上。
于是她立在原地一聲不吭,保持沉默。
陸埕氣急了,他將手邊的硯臺順手擲出,硯臺并著濃稠的墨汁哐當一聲砸在江半夏身前,迸濺開來的墨汁沾染上她的衣角。
“你呀你!”陸埕恨鐵不成鋼道:“你和陸荇那頑猴一樣,讓我不得省心。”
陸荇是陸埕送去山上書院讀書的小兒子,也是江半夏未曾謀面的表弟,素有混世魔王的混稱,做的混事數(shù)不勝數(shù)。
將她同那位表弟相提并論,想來陸埕是氣極了。
“你是個女孩兒?!标戂舭醋〗胂牡募绨?qū)⒙曇魤旱停骸安皇莻€小子!”
他松開江半夏肩膀道:“這樣的事情我不希望再發(fā)生第二次。”
江半夏抬頭望向陸埕,她眼里更多的是麻木,這樣的話她從小到大聽了很多,即使如此,如今再聽一遍還是覺得刺耳。
她低眉拱手道:“下次不會了。”
下次?下次再說。
“但愿你記牢?!标戂舻恼Z氣恢復(fù)了平靜,他語重心長的對江半夏講:“等過了這段特殊時期,我會給你找戶人家,為你尋一門好親事,這樣海臨兄也能含笑九泉。”
江半夏面上帶笑,她笑著謝過陸埕的好意,等她低頭時候嘴角又不由自主的浮上一抹譏笑。
她想要的從來不是這些。
*
教坊司命案陷入僵局,所有的證據(jù)都指明曹朗是殺人兇手,但只有大理寺少卿師曠冶一直堅持案子有疑點,堅持不肯草率結(jié)案。
師曠冶捏著一本洗冤錄不停的在原地打轉(zhuǎn),他就是想不明白案件中的違和之處究竟在哪里?
他的腦海里不斷閃現(xiàn)當晚出現(xiàn)在教坊司里所有人的面孔,這些人的面孔在他的腦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反復(fù)回放。
“大人?”一旁應(yīng)捕小心翼翼道:“人已經(jīng)到齊了,就等大人開審了?!?p> 師曠冶放下手中的書,他扭頭問那應(yīng)捕道:“你覺得此間殺人案應(yīng)當怎么判?”
這名應(yīng)捕沒想到師少卿竟然會問他,于是他思索片刻道:“小人覺得,曹小旗殺人證據(jù)確鑿,他口供提到他和孫耀宗有過口角爭執(zhí),這事板上釘釘了,說句不中聽的話,這可是殺人案?。⌒∪擞X得曹小旗可能是無辜的...但上面人的意思似乎...并不是這樣?!?p> “你是說有人從中作梗?”師曠冶開口道。
“小的可沒有這么說。”那應(yīng)捕連連擺手:“大人可不能亂講?!?p> 師曠冶沉默了片刻后突然笑了起來,他坐回座位也不著急:“人都死了,審的再快也不會活過來,讓他們先等著,等我看完這本書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