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探監(jiān)
比起衛(wèi)賢的恐懼焦慮，曹朗要坦然很多，他是吃了睡睡了吃，一點也不擔(dān)憂自己的處境。
“起來！”獄卒扯著嗓子將昏昏欲睡的曹朗粗|暴喚醒：“趕緊起來，有人來看你。”
曹朗從地上爬起，表情呆滯。
有人來看他？是真的！有人要來看他了！
自從那日醉酒醒來，他就一直被關(guān)在牢里，每日不是被審問就是被審問，他根本沒有殺人！
無論他怎么解釋，可就是沒有人相信！
曹朗用手將多日未曾梳洗的蓬亂頭發(fā)擼至腦后，理了理已經(jīng)有些餿臭的衣服，兩個眼睛亮晶晶的盯著門。
“本是不允許探望的，但看在你這么上道的份上，就允了這一次?！豹z卒臉上帶著貪婪的笑容，他手里攥著一張大面額的銀票：“你可要抓緊時間，要是被少卿大人知道...我可擔(dān)不起責(zé)任?！?p> “多謝官爺提醒。”江半夏又從袖子里抽出一張銀票塞到獄卒手里。
“官爺這兩個字我可當(dāng)不起。”獄卒立馬接過銀票，他咬牙道：“最多，最多只能給你半個時辰?！?p> “半個時辰足夠了?！?p> 江半夏跟在獄卒身后，她視線輕掃，兩旁牢房關(guān)滿了罪犯。
能關(guān)在大牢里的罪犯無不窮兇極惡，一雙雙眼睛在黑暗中死死的盯著獄卒身后的江半夏。
“看什么看！”許是獄卒也感受到那群人陰森的目光，他將鞭子抽在木欄上：“再看，讓你們好看！”
獄卒一聲呵斥，讓罪犯們略微收了打探的目光。
曹朗被關(guān)在大牢的最深處，那里是用來關(guān)押死刑犯的地方。
大銘朝在死刑方面判的十分嚴(yán)格，為了防止誤判，長官們都是三思而后行，甚至案宗多方審看，能被判死刑的都是犯了十惡不赦的重罪，所以死刑犯并不多，刑部大牢用來關(guān)死刑犯的地方也時常閑置。
曹朗并不知道自己會被關(guān)在這里，但他看到江半夏的那一刻激動的快跳了起來。
“江夏小兄弟！”曹朗萬萬沒想到第一個來看他的人會是江夏，這個跟了他沒幾天的手下。
“抓緊時間，半個時辰后必須走人！”獄卒讓江半夏進(jìn)去后就落了鎖。
“官爺放心?！苯胂幕氐溃骸安粫R太久?！?p> 等獄卒走遠(yuǎn)，江半夏將手中提著的食盒放在地上，她將食盒一層層打開，里面還熱著的菜散發(fā)出陣陣香氣。
“曹兄這幾日委屈你了?！苯胂膶⒉藬[在曹朗面前：“牢里的飯沒甚滋味，我給你帶了些吃食補一補?！?p> 曹朗拿起筷子不好意思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他的確是扛的不行了，牢里的飯實在太難下咽了，白水煮菜就不說了，吃的飯里居然還混著糠！根本無法下咽！
“沒想到第一個來看我的人竟然是你。”曹朗嘴里塞的滿滿，他聲音模糊：“我娘都沒來看我，也不知道她現(xiàn)在知不知道我被抓了?！?p> 江半夏沒有貿(mào)然搭話，她做足了一副傾聽者的姿態(tài)。
“我真的沒殺人！”曹朗恨恨的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菜：“那天喝醉后的確是和孫耀宗吵了架，但我真的沒想殺他啊！”
說到激動處，曹朗放下手中的碗，當(dāng)即掀了上衣對江半夏道：“江夏兄，你看，那死胖子絕對是在我暈了以后被人殺的，你瞧瞧我這腰我這肚子！被踢的青一塊紫一塊的。”
曹朗突然掀上衣的行為，著實嚇了江半夏一跳，但她很快恢復(fù)了冷靜。
借著微弱的燭燈，她仔細(xì)瞧了曹朗身上的傷，孫耀宗下手比較狠，曹朗腰腹處的淤青十分駭人，有些已經(jīng)青紫甚至泛黑。
“我相信不是你?！苯胂拈_口問道：“當(dāng)時你看到殺孫耀宗的人了嗎？”
“哎，我要看到，我還會坐在這里？”曹朗無奈道：“我現(xiàn)在是百口莫辯，因為那天晚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根本沒有任何印象。”
江半夏又給曹朗添了一點飯，她順著曹朗的話和他繼續(xù)聊下去。
半個時辰過得非?？?，獄卒來催的時候曹朗才戀戀不舍的和江半夏道別：“江夏兄弟，你一定要幫我告訴我娘，我是被冤枉的！讓我娘進(jìn)宮去求妹妹救我！”
“曹兄放心。”
江半夏在曹朗不舍的目光中離開了刑部大牢。
*
“怎么樣？”斐樂坐于桌前，他是替督主來問事情的進(jìn)展。
“那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曹朗毫無印象?！苯胂淖陟硺穼γ?，她手邊放著一杯茶水，碧綠的茶湯里翻滾著兩片茶葉。
他們坐在茶樓的角落，臺子上說書先生說的吐沫橫飛，講的正是懷遠(yuǎn)將軍大破女真的故事。
“自太祖一統(tǒng)華夷，先帝順德繼位，普天下海清河晏，而東北蠻夷女真一族擾我邊境......”
“他說的是順德十四年的事情，那個時候懷遠(yuǎn)將軍還是個少年，就帶兵立下赫赫戰(zhàn)功?！膘硺访蛑永锏牟杷?，贊嘆道：“當(dāng)時風(fēng)光一時無兩?！?p> 臺上說書人一拍驚木：“情況危急，只見一小少年站了出來，少年手持長槍身騎寶駒，和那女真頭人一來一回，竟不分上下...”
“今上雖對他忌憚但還未到動他的地步。”斐樂開口道：“你動他兒子，委實欠妥當(dāng)。”
“今上以前會忌憚曹丙燁，現(xiàn)在可不一定，”江半夏眉梢微挑，她嘴角帶笑：“今上子嗣不豐且太子年幼，雖是壯年，今上猶有顧慮之心，畢竟臥榻之側(cè)豈能容老虎酣睡。”
江半夏語氣一頓：“今上會為太子掃清所有的障礙，曹丙燁雖未到功高蓋主的地步，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踩到了今上的底線，此番正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時機，只要曹丙燁稍有異動......這件事情就不需要說清楚?！?p> 斐樂眉頭微皺，杯子被他緊緊的捏在手心，江半夏分析的沒有錯，曹督主曾經(jīng)也說過同樣的話，但此番真的是個契機嗎？
“我是個賭徒?！苯胂囊豢陲嫳M杯中的茶水：“只要有機會一定會抓住，哪怕...”哪怕不擇手段。
斐樂看著眼前的少女，她滿頭烏發(fā)被發(fā)網(wǎng)緊緊地攏起并露出光潔的額頭，少女臉上帶著得體的笑容，清凌凌的眼睛綴滿笑意，嘴里卻說著令人發(fā)寒的話：“如果是干爹，他定會比我做的更絕，說不定當(dāng)時就會割了曹朗的舌頭，讓他再也無法開口，也或許讓他永遠(yuǎn)成個廢人?！?p> 他的視線掃過江半夏交握的纖細(xì)手指，荒誕的想法在斐樂的腦海里蔓延，他佯裝隨意問道：“今日你是不是也如此打算？如果曹朗說出一些不利的消息，就割了他的舌頭？讓他成為廢人？”
“當(dāng)然，不會?！苯胂哪樕嫌瘽M笑意，她一字一句道：“我會讓他悄無聲息的死在刑部大牢里，再也開不了口?！?p> 斐樂默然，隨后他突然笑了，曹督主的眼光果然沒錯，江半夏雖是女子但卻是個能成大事的人，朝堂制衡之事很多人看了一輩子都沒看明白，她卻僅憑只言片語就找到了關(guān)鍵。
“斐千戶何不抓住時機？”江半夏舉起茶杯做敬酒狀：“借此扶搖直上?！?p> 他舉起茶杯與江半夏微微一碰：“固所愿也?！?p> 兩人相視一笑，其中會意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