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新帝登基。
禮官大力甩著鞭子，卞清方一步一步邁上高臺。林脂身著華服，手捧玉璽，冷眼看著一切的發(fā)生。
有人念著先帝遺旨，有人擊鼓，有的人跪在地上，還有的人做著違心的事拜著違心的人。
卞清方在那高臺上，靠近林脂耳旁嘲諷說：“你的阿卿亡了?！?p> 手滯地一松，林脂抬眼看他，玉璽被他穩(wěn)穩(wěn)接住，然后他坦然地轉身面對眾人。
“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臺下人喊。
林脂眼睛紅了，在眾人齊聲中也慢慢跪地，“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往前一步不是死就是活，林脂捏緊袖里藏著的刀。
卻不曾想過卞清方會回頭扶起她，然后暗暗把手伸進她的袖口，去奪她的刀，小聲警告，“我不一定會死，先想清楚再動手?！?p> 周圍一下子安靜了，好像也在等她做決定。林脂突然覺得自己提不起氣力了，松手把刀給他了。
她還扯了嘴角笑著回答，“你怎么會死，你知道的那么清楚?！?p> 云開萬里，今日的天是難得跟日子一樣，是難得的好。
登基大典已經結束了，林脂還穿著那身繁重的衣裳，在御花園的池子旁喂魚。
撒一把魚料進去，就涌出大群的魚。林脂把魚料全撒進去，拍了拍手，吩咐：“去撈幾條魚上來。”
“諾。”
宮女答應了，就開始著手撈魚。
宮人拿著網，桿，看中的都是肥美好看的魚，眼光跟當初撈魚的卿肆差不了多少。
“會烤魚嗎？”
“回太后，會一點?！?p> 宮女撈好了魚，拎著魚站在一旁等她吩咐。林脂看著魚，覺得沒多大意思，就順口問到，想著已經這樣了，再糟也糟不到哪去了。
“那回頤戈宮你就支個架子把魚烤了吧，”她頓了頓，想著什么，“烤好給皇上送去一條，其余的放在我屋內佛像前?！?p> 宮女福身，“諾?！?p> ……
御書房，卞清方在批奏折。御書房門口，有人跪著求見。
“讓他進來。”
卞清方放下奏折，拖腮凝視著遠方。
“參見皇上?！?p> 聽到聲音，方才回過神來，似笑非笑地說：“你是一天都等不得了。”
底下人低著頭，久久沒有作答。
“你不妨猜猜，朕會怎么處理你?！?p> 卞清方戲謔，站起身子走到他旁邊，“朕不會殺了你，而且會讓你繼續(xù)當你的丞相?！?p> 底下人不敢相信地抬起頭，正好對上卞清方滿是笑意的眼，“所以皇上是為了什么留我，為了太后？”
“住口！”
卞清方惱羞成怒，抽過身側的劍架在李安裕頸上，“有時候說得太多反而會讓你喪命，你最好就此打住?！?p> 握劍之人冷冷開口。
“嘶——”
劍在李安裕脖子上留了一道口子，卞清方把劍移開，說，“現如今，你什么都不是，你只剩這個掛名丞相，而朕是皇帝！”
“皇帝？”李安裕嘲笑，“皇上自己在做什么你知道嗎？皇上為了陪太后演戲，至整個國于危難，皇上以為大運能堅持多久，皇上以為自己能當多久的皇帝？”
“做多久不重要，”卞清方對他所說之話所言之事不關心，拾起一塊帕子擦拭著劍，“重要的事你只能跪在地上，做朕吩咐你做的事?！?p> 血痕被擦拭得干干凈凈，帕子內側盡是紅絲。李安裕想卞清方這人真是個瘋子，什么事都干的出來。現在自己能好好跪在這里已經是他莫大的恩賜了，倒還要三跪九叩對他道一聲謝。
“所以皇上是又要吩咐臣做些什么事？”李安裕說。
“太后是怎么聯系阮國的，線人是誰?！北迩宸疥愂瞿康?。
李安裕澀澀一笑，“御花園的魚池通往宮外，阮國的人就在宮外往暗池里扔一些半死不活肚里塞了東西的魚進來，太后借著想吃烤魚的名義讓宮女去撈浮在水面的魚。至于線人我知道的就是皇上殿里的伊人?！?p> 卞清方聽了，噗呲笑出聲來，“當初的卿肆也是這樣跟阮國聯系的吧，”他轉身向案桌走去，“這個法子應當是卿肆教她的?！?p> “就這樣瞞住了先帝三年，朕和先帝都以為她只是單純的悼念卿肆，不曾往通敵想過，可事實她就是做了。你可知這是誅九族的罪過？”卞清方拿起奏折，掃了眼就往李安裕身上扔，“太后是一心求死，現如今多少折子是要她去給先帝陪葬的。她與先帝大婚三年，未曾留有一個子嗣，你說朕要留她多難。而她倒是不怕死，知道你在這還遷人給朕送了份烤魚過來?！?p> “太后若非是信錯認人今日又怎會是太后？”李安裕站起身直接跟卞清方嗆聲，“玉景宴那場丑事我們都知道，若非先帝，兒女雙全的福分她不是不能享?！?p> “皇上不要忘了當初遷著她去那間屋子的人是誰?！?p> “是卞和翹，但她已經死了，現在沒人虧欠她林脂了?！北迩宸秸f，語氣平靜。
“但虧欠她的是整個皇室，包括殿下，殿下若是真的心喜太后，就該早早自縊讓太后圓滿！”李安裕膽大包天，什么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讓他講了。
卞清方把奏折全砸他身上，大聲喊，“滾，滾出去！”
卞清方大口吐血，倒在案臺前。
“傳御醫(yī)——”李安裕見怪不怪，冷靜地說，然后他行了個禮就離開。
門口守著的太監(jiān)趕忙跑進來，看見卞清方一身鮮血靠著案桌，急忙上前去扶。
“不用叫太醫(yī)?！北迩宸奖环鲋鹕?，拿著帕子擦了嘴角血漬，“把太后送來的烤魚端來?！?p> 太監(jiān)不懂，但也只能應一聲，“諾。”
魚放在桌子上，已經涼透，卞清方捻著筷子，掀開魚口，從中夾出一張紙條，他苦澀地笑。拿著紙條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讀上面的字眼也是滿滿的疏離。。
林脂知道自己喜歡她了，她要開始利用自己了，就像當初她利用卞毅一樣。
不知道是該夸林脂聰明還是愚鈍。利用人的前提是該以自己為餌，她能做到嗎？
“那林二公子變成了一只狐貍，被心愛姑娘撿走供起來了?！北迩宸綇堊爝扪竭扪降爻?，眼里溢出淚來，“姑娘以為自己見到狐仙了，每日三拜乞求狐仙讓自己嫁給心愛之人。”
“狐仙說，好。”卞清方轉著圈比劃，“那狐貍每天晚上變成姑娘心愛之人，出現在姑娘床前，給姑娘講狐貍報恩的故事?！?p> “呵呵呵——”他手舞足蹈，沒站穩(wěn)摔了。
“皇兄！”
三公主和碩在門口朝他跑來，卞清方扯著嘴角朝她笑。
“和碩，她知道了。”
她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