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金坪壩的巷閭中,一長竄黑影在暗夜里潛行。為首者速度極快,與他人拉開了不小的距離。月光突然降臨,照亮了那人一半的臉頰。
竟是神將里麻!
他小時候曾多次來過金坪壩,熟悉這里的路徑。幾日前,他向波久提議:由自己帶領(lǐng)一支熟悉金坪壩的夜行軍,晝伏夜行,操水路偷襲積石山的背面;之后再與長老的軍隊兩面夾擊,必能一戰(zhàn)擊潰金坪壩。
如今,他們正飛速趕往前方戰(zhàn)場,已經(jīng)能隱約看到城頭上的弓箭手了!
城墻下,斧頭兵紛紛壯烈死去。對方每箭即便不是射殺,也要重創(chuàng)斧頭兵。此時,斧頭兵已死去一半,大勢危矣。
桑頓正在喜悅中,忽聞后方響起陣陣殺聲,回頭一看大驚失色。只見大群斧頭兵殺入了城垣后方的人群,而領(lǐng)頭的正是里麻!
慘叫聲將桑頓從驚訝中拉出來,他急忙命令弓箭手們轉(zhuǎn)向城內(nèi)射擊。
城外的斧頭兵喘過氣來,又開始大顯神威,長矛兵陸陸續(xù)續(xù)倒下。城內(nèi)也是一邊倒。留在那里的都是戰(zhàn)斗力低下的族人和奴隸,如何擋得住神勇的里麻?虧得桑頓的弓箭隊,才稍稍阻止了屠殺的勢頭。
不僅如此,情勢還在急轉(zhuǎn)直下。不少斧頭兵從城內(nèi)沖上了城頭,開始屠殺桑頓的弓箭隊。一時間,金坪壩的人死傷無數(shù),眼看就要敗北。
躲在城頭上的甘奏大急,沒了主意。戰(zhàn)事進行了好一會,就在金坪壩傷亡過半士氣低落時,不遠處傳來了激昂的號角聲。
桑頓遠遠望去,黑暗中有無數(shù)身影從里麻的后方?jīng)_來。難道對方還有援軍?他絕望了。
“是銀坪壩的兄弟,他們來救我們了?!背穷^上有人奮然高呼。
原來,銀坪壩的人一直默默監(jiān)視著丹水。當(dāng)他們發(fā)現(xiàn)那些被箭射死的人,便知道有人從后方偷襲。大哥老帶著銀坪壩的三千斧頭兵過河,也加入了這場戰(zhàn)斗。
三方混戰(zhàn)在一起,打得難解難分。戰(zhàn)事持續(xù)了很長時間,絲毫沒有分出勝負的苗頭,三方的人員傷亡都很慘重。人們被砍掉手腳,剖開胸膛,射穿頭顱,刺穿胸腹,砸爛身體。。。。。。鏗鏘聲吼叫聲呻吟聲,聲聲不絕于耳。
桑頓瞥了一眼城外,注意到波久靠近了城墻,此刻距離他只有百步之遙。他心下閃過一個機靈,便張弓搭箭尋找著黑暗中那個佝僂的身影?!班病?,響亮的一聲,遠方的黑影須臾間倒地。
大鉛壩一方響起了緊鑼,那是他們撤退的信號!大鉛壩剩下的斧頭兵們紛紛張皇逃竄。甘奏見狀下令停止追擊,戰(zhàn)事突然結(jié)束。
翌日,甘奏他們梳篦了一番,將自家的四千尸體整齊有序地擺放在平原上,由族里的大巫師招魂。至于另外四千敵方尸體,他們付之一炬,燃燒盡凈。
幾日后,甘奏得到了波久腿部中箭的消息,并得知是桑頓于百步之外放的箭。于是對其大加贊賞,不但同意三人離去,還賞賜了一大袋金子。
臨走之時,甘奏領(lǐng)著數(shù)千族人送了很遠。動情的甘奏對他們說道:“你們是金坪壩和銀坪壩的恩人,這里永遠歡迎你們?!?p> “多謝大家的厚愛?!鄙nD真切地說道。
就在桑頓他們走后,一個女人出現(xiàn)在人們的視野中。銅冠中間嵌著顆綠寶石,臟亂憔悴的臉上有一雙清純的丹鳳眼。她的步子一瘸一拐,雙臂無力地垂著。
“奏妹。”甘奏擦亮自己的眼睛,喃喃道?;秀遍g,他迎上去抱住了癱軟的女兒,一齊坐在草地上?!白嗝?,你這是去哪了?我們都以為你死了?!?p> “水?!弊嗝脽o力地哼道,雙唇干裂膚色慘白。她搶過旁人遞來的水袋,咕嘟嘟一飲而盡。之后將水袋扔到一邊,上氣不接下氣。
“奏妹,你快告訴我,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甘奏癡癡望著女兒。淚水在他眼眶里直打轉(zhuǎn),但就是流不下來。
“我,我落入一個陷阱里,右,右腳掌被木頭刺穿了?!闭f話打亂了她的呼吸。她斂了斂情緒,繼續(xù)說道,“期間我又迷了路,所以今日才走到這里。”
“看來弟波一開始說的是真話??蔀楹?。。。。。。”甘奏聲音極低,狐疑爬上那張老臉。
“弟波?”她臉上閃過一陣恐懼,喘了兩息,“你見過他了?他現(xiàn)在怎么樣?”
“他,”甘奏顯出一絲愧色,但很快不見,“被我殺了?!?p> “什么?”她猛然推開父親,瞪著對方,“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你已經(jīng)殺了他的弟弟,難道還不夠嗎?”
“奏妹,我沒有殺曼波。而且我以為你被弟波殺了。所以我才。。。。。。”甘奏低下頭,接著抬起頭眼睛一亮,“那你有沒有被他。。。。。。”
“沒有!”奏妹打斷了父親,她知道對方想問什么。
“可是弟波的手下告訴我,你被弟波拖倒樹林里,然后沒了蹤影?!备首嗟碾p頰布滿疑惑,嘴角微微顫動。
“他是把我拖倒了樹林里,但是又立刻將我放了。之所以那么做,是想保護我。他說自己的手下都跟我父親有深仇大恨,怕控制不了局面?!闭f完,她惱怒地瞪著父親。眼前的父親可是殺了不少大鉛壩的人,其中很多是女人和孩子。
甘奏聽完,唯有瞪眼的份了。
“我恨你。”奏妹對父親說道,雙眼間流下了淚。
“可是,他為何要尋死?我明明已經(jīng)放了他?!备首嘧哉Z道?!半y道說,是因為曼波?”他迎上了女兒恨恨的目光,再次低頭。我一定要找出殺害曼波的兇手,他想著。一個名字突然浮現(xiàn)在腦海里,那名字已經(jīng)出現(xiàn)無數(shù)次了。是你干的嗎?你為什么要陷害我?想到這,他看向北方。
那里騰起了層層烏云,而且正向這邊飛來。
他的耳邊風(fēng)聲尖嘯,身邊草浪涌動。沉默籠罩了人群,仇恨在他心中翻滾成長。我絕饒不了你!他在心里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