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要回去，他也必須回去。幾十年來，少年依然很愛一個人生活，不是很喜歡熱熱鬧鬧的。再繁華的盛席華誕，終究有散場的一天。為了避免散場時的感傷，還不如不聚在一起的好。雖然細(xì)雨綿綿，對于冬季而言，他也是很冷的存在。尤其是冬天還要騎一個摩托車，就更加冷了。
母親看著執(zhí)意要回去的孩子，覺得他和這冬天的寒雨一樣冷，甚至比這雨還冷，多少句話，多么好的錦衣玉裳也留他不住。“算了吧！孩子大了，留不住了，只能由他去了?！蹦赣H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母親一直想把孩子留在身邊，可惜這個孩子怎么都桀驁不馴。一點也不聽話，讓人傷透腦筋。這個孩子從小那么孤獨，那么缺愛。做母親的人，是最先察覺到這孩子身上的異樣。孩子比普通孩子更淡然，更冰冷?！拔蚁虢o這孩子更多的愛，可惜他一點也不接受，也不想要。感覺他渾身都是刺，和刺猬一樣，不給任何人靠近他的機(jī)會。”母親這么想到，不禁黯然傷神。
母親為少年做了很多事，少年怎么都不愿意回頭。要去反抗家，在家的保護(hù)下生活多好。他偏偏要離家出走，偏偏要選擇在外流浪漂泊。只要他想回頭，家門隨時打開，但是要服從家的規(guī)則。不是母親不想把規(guī)則放寬一些，更寵他一些。而是家里的規(guī)則，不是母親一個人說了算的。全體家庭成員的意志，是一個家庭規(guī)則的根本。當(dāng)少年不服規(guī)則的時候，那么少年就會被家排斥。家的規(guī)則少年難以接受，少年只能在家之外漂泊。只要少年臣服于規(guī)則，他隨時可以回家。
屋外在下雨，大家都到門口來看少年，都在勸他不要回去。少年不聽。舅舅和其他姨們，都在勸少年不要回去。少年也沒有聽。繼父也在勸，仍然沒有聽。在里屋的時候，母親也對少年說：“你家里什么都沒有，現(xiàn)在又下雨了，有天黑了，外面還很冷，明天再回去吧！”母親每一句話，都透露著對少年的擔(dān)憂。
“不了，我要回去。”少年說完就往外走。
少年攤開雨衣，鉆進(jìn)雨衣。雨一直輕輕拍打在雨衣上，黑夜籠罩著這個小山村。外婆家的燈光照在門口，少年就在這個燈光下整理雨衣。他一點也沒有回頭，怕看見母親的臉。他不知道如何面對母親的臉，干脆一點也不看外婆家。
“你那個課程就不能休息一天嗎？晚上騎車也不是很好騎。”舅舅在門口勸到，舅舅最能理解母親的難處，想把外甥留下來，這是做弟弟唯一能為姐姐做的事情。
“不能休息，我摩托車有燈，晚上可以騎?！鄙倌赀€是很堅決的拒絕了。
母親在人群后面一言不發(fā)，思緒良多。內(nèi)心一聲又一聲的責(zé)備自己，如果自己有多一些本事，又或者帶這妹妹走的時候，把他也一起帶走，是不是今天就不會這樣失落了。明明把孩子手機(jī)拉黑了，兩年多不見了，可是現(xiàn)在他又來了。來了就來了，馬上轉(zhuǎn)身就走。
母親看著小姨，舅舅，姨媽等人的孩子，都在這里玩。熱鬧非凡，妹妹留在縣城沒有來鄉(xiāng)下。本來沒想到少年會來，來了也就不住。莫名其妙的感傷撲面而來，眼淚從心底升了上來。所有人都在熙熙攘攘的勸少年留下來，因為所有人都是有孩子的人，都知道和孩子分別多么難受。都在勸，只有母親一言不發(fā)，保持著沉默。
母親的眼淚趁著夜色，悄悄的滑落，旁人無法察覺。她趕緊拭去眼淚，在夜幕下裝作很鎮(zhèn)定?？粗倌隉o法挽留，眾人也只能勸少年路上騎車注意點、路上走慢點等，蒼白無力的語言。母親仍舊在沉默，哪怕看著少年騎著車，出了村子。她也沒說話，親戚們的語言是蒼白的，母親此刻的心，比他們的語言更加蒼白。
親戚們紛紛進(jìn)屋里，圍坐在火盆邊，繼續(xù)聊天。唯一默契的是，不品論任何關(guān)于少年的事，怕母親難過。每一個有孩子的人，見到這一幕，都能感同身受。母親沒有進(jìn)屋，在門口看著少年的摩托車燈光離開村子，直到小時在夜幕中。母親能做的，只能默默祈禱。祈禱風(fēng)小一點，不要去侵襲孩子瘦弱的身子，祈禱雨能小一點，不要去怕打孩子那弱小的心。祈禱夜在短一點，不要用孤獨和無助去擁抱孩子。在母親看來，他仍然是個孩子，能做的只能是原諒他。
少年啟動摩托車，不敢太拖泥帶水。對于長輩們的囑咐，他只回了一句：“知道了。”就將車使離了村子。少年不怕夜晚也多黑，也不怕風(fēng)雨有多大。卻最怕母親哭泣，從爺爺死后。少年的記憶里，母親都在哭。而自己的弱小，又無能無力。
少年想到所以有人都是孩子陪著母親過年，唯獨自己要離去，就傷心。傷心不是為了是自己，而是怕母親觸景傷情。少年不是不想要母親的愛，也不是不想陪著母親。母親愛他一次，他就辜負(fù)母親一次。愛他越深，母親受的傷越深。少年就做出了拒絕母親的愛這種舉動，少年覺得只要不被愛，在離別，在生氣的時候。母親內(nèi)心的傷，就會少一些。少年能做的只有這么多，只希望母親疏遠(yuǎn)自己就越好。
少年很愛自己母親，越愛她，就離她越遠(yuǎn)。夜越來越黑，把夜幕往下壓，籠罩在少年周圍，少年只能看著摩托車燈光前進(jìn)。風(fēng)吹得雨衣緊緊貼著他的身子，身子感受到了雨衣的寒冷，寒冷導(dǎo)致身體開始燥熱起來。雨越下越大，豆大又冰冷的雨滴敲擊在少年臉上。和眼淚混在一起，順著雨衣的角邊往下流淌。少年雙眼已經(jīng)模糊，看不清前面的路，不知道是雨太大，還是淚太多，又或是天太黑，使他看不清前面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