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競選
不知不覺又到了新的一月，明凈湛藍，陽光溫情，和風(fēng)徜徉，但身體的倦懶疲憊并沒有因為天氣的轉(zhuǎn)變而有所消弱。
“這才高一呢，微微，不至于這么刻苦吧。”楚翕嚴重懷疑她熬夜學(xué)習(xí)。
安式微揉眼睛，聲音慵懶，“我沒熬夜?！?p> 那這是？睡神轉(zhuǎn)世？
安式微有些不好意思，笑著說：“我就是怕上課的時候被催眠，尤其是老陳，我最怕他了?！?p> “給你?！碧K歐從口袋里掏出一串香橙味的棒棒來，自己鼓著腮，嘴里還叼了一根。
安式微完全清醒了，失笑，“你買這么多干嘛？”
蘇歐笑容明媚，星河閃爍，“今天是兒童節(jié)，得慶祝一下。”
驚愕，半晌后，不覺莞爾。
“我們現(xiàn)在不應(yīng)該是過五四青年節(jié)嗎？”楚翕愣了，驚掉下巴。
“不，就要過兒童節(jié)，誰還不是個寶寶呢。”安式微唇角上揚，笑得得意，舌尖上漾開了橙子味，味道如初。
小時候總期盼著自己能快快長大，偷穿大人的衣服，偷用媽媽的化妝品，學(xué)著大人的口吻說話，努力裝作大人的模樣。可當(dāng)真正成熟后，卻又懷念小時候的童真，害怕失去，害怕老去。年歲不會因為畏懼而停止往前，但可以選擇自我慰藉的方式，保持天真，保持純粹。
“我們雖然成了大人，但也是自己心里永遠的小孩?！碧K歐學(xué)著大人的口吻侃侃而談。
回過神兒發(fā)現(xiàn)安式微和楚翕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看。
“干嘛？”少年嗤笑一聲，煞有介事的神情，“我知道自己人見人愛，你們別太沉迷我的魅力，否則我太有壓力了?！?p> “切，少自戀了?！卑彩轿o奈哂笑，默契地跟著楚翕翻翻白眼。
各個社團的社長一向由最高一屆的同學(xué)擔(dān)任，副社長則由中間一屆的同學(xué)任命，因為高三的學(xué)姐學(xué)長們即將高考，每個社團按照慣例選在六月中旬的時候統(tǒng)一選任新的領(lǐng)導(dǎo)班子。社長自然由副社長頂上，現(xiàn)在每位社員重點競爭的是副社長的位置，空氣中縈繞的火藥味兒十足。
安式微有自知之明，便老老實實行使自己的選舉權(quán)，不跟風(fēng)，隨著心。
這次戲劇社準(zhǔn)備的戲劇表演為的就是選出副社長，票數(shù)最高的就是最終人選了。
于是，就有了私下拉票。
這一日，安式微清點完所有道具、服裝后，鎖完門轉(zhuǎn)身看到倚靠在墻上的陸銘，看樣子，明顯是在等她。
“陸銘？干嘛？”安式微黑了一半的臉，警惕地覷了他一眼。
“沒什么，這不還沒吃飯呢。”陸銘標(biāo)準(zhǔn)的微笑，看不出破綻，“走，我請你吃飯。”
陸銘跟安式微一樣，負責(zé)社里道具這一塊，雖然他做事并不積極，但是奉承討好這一方面斷然不輸給任何人。
“這么好心？”安式微詫異。
“咱們合作這么久了，都沒一起吃過飯呢，我今天剛領(lǐng)了零用錢，別客氣。”陸銘咧開嘴傻笑，有錢便任性。
安式微看著面前的餐盤，半晌后，抿了抿發(fā)干的唇，輕輕開口：“不是說的請客嗎？”
陸銘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點點頭，“是呀，咱食堂的飯還是不錯的?！?p> 食堂的飯菜要是真的好吃，校門外的小吃店還能掙錢嗎？
菜永遠少鹽，偶爾大廚心情好，菜就會變得齁咸齁咸的。番茄雞蛋湯、紫菜蛋花湯則是上演雞蛋逃跑記，讓人誤認為是番茄蔥花湯和紫菜蔥花湯。
咳咳，還是有點好處的，就是便宜了點。
安式微的肚子早已在抗議了，無奈地搖頭，拿起筷子開始吃。
陸銘瞧安式微吃了飯，放了心，試探道：“安式微同學(xué)，這次你準(zhǔn)備投誰的票??？”
安式微心中了然，佯裝不知，歪頭笑，“還沒想好呢。”
陸銘諂笑，“你就說我對你好不好？”
安式微不假思索，“挺好的?！?p> 陸銘突然皺了眉，唉聲嘆氣起來。
安式微假意順著他的套路，張著清澈大眼問道：“怎么啦？”
陸銘撇著嘴，表情很是委屈，“你也知道，我好不容易爭取到這次的話劇表演名額，演的又是不出彩的小角色，大家很難記住我，競選肯定沒有優(yōu)勢……”泫然欲泣，感人肺腑。
“不參加競選不就行了?！卑彩轿⒉簧踉谝?，挖了一勺飯。
陸銘激動地拍桌，驟然表情嚴肅，聲調(diào)上揚，滿腹慷慨激昂，“那怎么行？我從小就對戲劇表演有滿腔的熱忱，我不能放棄?！?p> 安式微淡哂，驚覺他換臉的速度。不過，確實如他所說的那樣，只有競選上，他便會有更多的表演機會。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投給你？”安式微明知故問。
“是呀，我需要你的支持?！标戙懶磽Q成一副哭臉，眉眼皆是戲，將懷揣夢想?yún)s無地施展的失落表達得淋漓盡致。
“我考慮一下吧，你要是真的演得好，我就投你吧?！卑彩轿⒊蛄怂谎?，溫和之中透著淺顯的無奈。
“我就知道，你夠兄弟，那就這么說定了啊?！标戙懛潘亮诵?，露了整齊的牙。
安式微半瞇著眼，凝睇了他許久，一瞬恍然，竟覺得剛剛被他牽著鼻子走。
“你們不用叫！”金子立刻冷冷地，“用不著你們母子喊，我來了?！?p> 舞臺上劉艾珂飾演金子，正賣力演繹那個性格倔強機靈，大膽潑辣的女主人公。
安式微支著肘，瞧得入神，心下滿是欽佩，這要是換做她的話，是記不住一句詞兒。
驀地，回想起之前排演外國戲劇，當(dāng)時韓誠作為男主人公，安式微想競爭女主人公的表演機會，結(jié)果全劇本是英語臺詞，背了好幾天還是會忘詞，索性放棄了。
流水的主角，鐵打的劉艾珂，她的確是全社當(dāng)之無愧的話劇女神。安式微讀文科的時候，有幸成為她的同班同學(xué)，見證她的光輝，歆羨她的高雅，如同百合花的女孩，自是無法言明的不染塵煙。
想到這層，安式微不禁暗罵自己，為何沒有趁年少時多學(xué)一門樂器，多會一門語言，星星周身的光芒太過暗淡，怎抵得過月亮那般僅一眼便入目無他。
“怎么樣，怎么樣？”陸銘笑嘻嘻詢問。
“還行吧。”安式微摸了摸鼻子，敷衍道。
“啊，只是還行嗎？”陸銘撓撓頭，托著下巴細細回想自己的表演，“你下次幫我錄下來，我回去再仔細研究研究，精煉一下?！?p> 說實話，雖然陸銘這次演的都是小角色，但是代入感極強，在獄警、囚犯和老窩瓜之間轉(zhuǎn)換自然，頗具表演天賦。他如此珍重表演這件事，反復(fù)琢磨，期冀著夢想，期冀著成功。
此刻，安式微陷入糾結(jié)的旋渦。
“好啊?！卑彩轿⒙唤?jīng)心地點點頭，面容平和。
“走了，去收拾道具?！标戙懯衷谒矍盎瘟嘶?。
安式微木訥地跟著去舞臺搬道具。
陸銘特別喜歡讓安式微同他一起收拾道具，主要是看重她細心，又是個好人脾氣，做事可靠妥帖，從不讓人失望。其實說白了，就是想自己偷懶。
說來奇怪，她表面上是一個瘦瘦弱弱的女生，力氣挺大的，有時候自己一個人就能搬走一個大且重的道具箱，看得陸銘呆怔，倒顯得他這個高大壯碩的男生無用。只是她有時莫名其妙裝柔弱，觍著臉合掌拜托別人幫忙，唬得別人一愣一愣的。前一秒力拔山兮氣蓋世，下一秒薄弱如斯林黛玉，這領(lǐng)悟，這節(jié)操，沒參加表演可惜了！
“喏，安式微，這件歸你了，我有急事兒，先走了啊?！标戙懼钢粋€紅漆木箱子，自己扛著了另一個大木箱子，撒腿就跑，那模樣，像極了去炸碉堡的英勇戰(zhàn)士。
“嗯?！卑彩轿袘械攸c頭。
安式微等陸銘走后，自己在原地舒展了一下身體，弓下身子去環(huán)抱紅漆箱子。
韓誠換好了衣服，本來是準(zhǔn)備走的，經(jīng)過后臺時沒有看到安式微，便往舞臺這邊來尋她，走至樓梯，頓住了腳步。
女孩平靜地抱著道具箱站了起來，波瀾不驚。
若是換了她平日里的做派，定是會嬌弱地請求他幫忙的，可如今這般，倒顯得他的擔(dān)心多余了。
“安式微？”少年忍不住喊道。
安式微陡然抬眸，隨即緊皺眉頭，眨眼稚語，“哎呀呀，怎么越來越重了？”說完裝作手上無力，任由箱子重重地落在地上。
攤著手可憐巴巴地看著韓誠。
韓誠見罷，臉上漾開了笑容，攜著酒窩向她走來。
“這么重的箱子怎么不找陸銘幫忙？”韓誠溫柔地說道。
“他有急事兒，先搬了一箱回去了?！卑彩轿⑿奶摚那拿榱怂谎?。
韓誠見她委屈無辜的樣子，溫和笑開，輕輕松松地抱了箱子，邁腿往后臺方向走去。
安式微笑著背著手跟上去，片刻后問：“韓誠，你要競選副社長嗎？”
“這次我參加競選是社長的意思，他想讓我試試?！表n誠語調(diào)平和，“優(yōu)秀的人那么多，我肯定會落選的?！?p> “不會的，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安式微驚詫，韓誠就是他口中優(yōu)秀的人，怎么會輪不到他？
“我參加話劇社只是想培養(yǎng)自己的興趣，對社長副社長沒有多大的欲望，做一個普通的社員挺好的，不用開會，不用策劃?！表n誠笑，嘴角的酒窩盛滿了酒。
安式微心里釋然，原以為自己會毫不保留地偏心，為此做好了辜負其他人的打算，怎知，少年給了她一個兩全的辦法。
安式微收回心思，抿唇淺笑，“那，我就不投你了?！?p> 韓誠扭頭望著女孩明亮的眸，搖曳了酒窩。
“十六，十七，十八……”
“還是少一件嗎？”韓誠輕聲問道。
“嗯?！卑彩轿⒓毤毲妩c了服裝，兩次數(shù)下來都差一個數(shù)。突然想到落了一個地方，跟韓誠說：“我去化妝間看看?！?p> 化妝間的門半掩著，里面沒有動靜，安式微敲門后推開。
劉艾珂靜靜地坐在化妝鏡前，神游在外。
安式微再次敲了一下門，“呃……”小聲說：“艾珂？”
劉艾珂回過神來，百合花綻開了微笑，疑惑：“式微，怎么了？”
“你還沒換衣服呢？”安式微指了指她身上，回之明媚微笑。
“哦，不好意思，我剛剛忘了?！眲嬗犎?，面上仍是禮貌的微笑。
“沒關(guān)系，那我去外面等你換?！卑彩轿⒆R趣關(guān)了門，吁了一口氣。
安式微隨意地靠在墻上，玩弄著自己的指甲。
“安式微，你怎么還在這兒？”不討喜的聲音，不討喜的人。
“在等劉艾珂換衣服?！卑彩轿⒀劬χ敝笨粗约旱闹讣?，沒有移開目光。
女生環(huán)著手臂，冷哼了一聲，“人還是要有點自知之明，你說是不是？”
安式微抬眸，心里嗤笑，復(fù)又，垂眸，繼續(xù)摳指甲。
女生見她不冷不熱的態(tài)度，急了，“安式微，你聽不懂人話嗎？”
安式微覺得右耳癢，不耐煩地用小指勾了一下，對著空氣煞有介事地說：“耳朵呀，不是什么話都要聽的哦?！?p> “你……”女生惱了，“你不要仗著有社長幫你說話，你就目中無人?！?p> 門倏地打開，劉艾珂已經(jīng)換回了白藍校服，站在兩人中間，手里拿著衣服，微笑著遞給了安式微。
“艾珂，你今天演得真好?！卑彩轿⒄f得實在，笑得真誠。
“謝謝。”劉艾珂的氣質(zhì)像極了百合花，高雅純凈。
劉艾珂禮貌地跟安式微點頭，轉(zhuǎn)身說道：“陳敏，我們走吧?！崩莻€憤憤的女生離去。
安式微聳聳肩，百合花和臭烏鴉，怎會成為好朋友呢？
關(guān)于副社長競選的結(jié)果，陸銘同學(xué)美夢落空，雖有滿腔抱負，怎敵得過百合花的魅力和顏控的社員。
“嚶嚶嚶……”陸銘上演一則寒風(fēng)中迎風(fēng)泣淚的失意才子。
“別喪氣嘛，天生你材必有用?！卑彩轿⑴呐乃募?，頗為同情。
“我就一票……”陸銘抽搐著嘴角，捶胸頓足，“明明我都賄賂了一遍，為什么不投我？為什么背棄我？”
“什么？都？”安式微嘆氣，更加同情了。
的確太慘了，賠了夫人又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