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母親都開口了，待中午結(jié)束了課業(yè)鄭澤就往徐府去了。
其實鄭澤不太喜歡去徐府，倒不是不愿意見母親，而是不喜歡看到她那個幼弟。
論起鄭澤的身世倒頗有些小孩子沒娘——說來話長的意味，倒不是她真沒娘，相反她“娘”還挺多。鄭澤的生母是現(xiàn)任尚書令徐息，當(dāng)年鄭澤出生時時局比現(xiàn)在還亂，鄭觀與徐息總是在四處奔波，她一個奶孩子也不方便總帶在身邊，于是便把她交托給鄭觀的元配李夫人養(yǎng)育，李夫人是個賢德的，把她當(dāng)親生女兒同自己的兒子一起教養(yǎng)，直到后來李夫人因兒子戰(zhàn)死過度悲痛病逝，鄭澤才又由徐息教養(yǎng)。
前些年鄭觀與徐息又給她生了個幼弟，名為鄭泓。說起這個弟弟，鄭澤真是羨慕到心中暗暗生出些嫉妒——鄭泓出生時徐息已不再隨軍奔波轉(zhuǎn)而負責(zé)留守都城，因此他從小是長在徐息膝下的。反觀自己，小的時候母親在外，等長大了母親能常留守京城自己卻要隨軍出征，不得常常相見。而且，鄭泓畢竟是弟弟……想到此處鄭澤不禁苦笑，父親終究是偏愛兒子一些的，就算自己身為女公子又如何呢，將來能成為家主的還是她那些弟弟們，而自己也不過是輔佐之臣罷了。
“此女命格屬月，可替太陽光耀黑夜，是輔佐之命，可旺父母兄弟、旺家族，恭喜鄭大人……”
鄭澤時常在想，若不是她出生時有位方士說了這句話，她父親會不會像對待她那些姐妹一樣到了年紀(jì)便把她嫁出去作為聯(lián)姻的工具。又或許，她這個精心栽培的女公子也是一個待價而沽的“商品”？
等馬車停下，鄭澤回過神來才發(fā)覺手上竟被自己咬出了印子。瞧著自己的手，鄭澤無奈深深嘆了口氣，用衣袖遮掩住，下了車。
鄭澤走進徐府繞過曲折的長廊走到廳門便聽見里面?zhèn)鱽淼臍g聲笑語。
“父親，哈哈哈，您的胡子，胡子好扎呀！哈哈哈！”
“這么久不見了，父親就扎泓兒！泓兒在家有沒有和先生好好學(xué)?。 ?p> “學(xué)啦！泓兒如今都會寫詩了！”
“喲！這么厲害呢！那泓兒可要好好學(xué)，將來立一番大事業(yè)！”
“廣德，泓兒才多大啊……”廣德便是鄭觀的字。
原來父母幼弟都已在里面等著了。鄭澤敲敲門，等里面的人應(yīng)聲了，鄭澤才推門而入，謙恭地笑著，行禮道：
“我才別了先生過來，故而遲了，還望父親和娘恕罪，”又看見被抱在鄭觀腿上的稚童，調(diào)皮道，“也要請泓弟恕罪?！?p> “姐姐！”稚童見到姐姐來了從父親的腿上跳下抱著姐姐的腿道，“姐姐好久沒來了。”
鄭澤蹲下來抱著他說：“我明明前幾天才來過，父親面前不可亂說啊。”
稚童比劃著解釋道：“《詩》里說‘一日不見，如三秋兮’，那我們就有好多個秋天沒見了！”
“哦，‘不學(xué)詩，無以言’，泓弟現(xiàn)在學(xué)得這么伶牙俐齒了！”說著鄭澤裝著惡狠狠的模樣刮了刮他的鼻子。
“好啦，快坐下吧?！毙煜⒔兴麄兘愕軅z落座，叫人上菜。
鄭觀坐在位置上拍腿喚著鄭泓：“來，泓兒到父親這來?！?p> 鄭泓看著父親又抬頭看看姐姐，猶豫道：“可是……我想坐在姐姐旁邊?！?p> “那你坐在我與父親中間不就是了?！编崫砂训艿鼙У洁嵱^旁邊的座位上坐好，自己坐到一旁。
仆人把菜都呈上后便都退到門外。
鄭觀先給鄭泓盛了湯，算是開席了。鄭澤看鄭觀小心哄著鄭泓吃飯，扒拉著碗里的飯倒有些食不知味，心里不知是什么堵得慌，又忍不住厭棄自己的小心眼——自己都那么大了，難道還要和小孩子爭吃父母的醋？那可是自己的親弟弟……
徐息見鄭澤悄悄看著他們父子倆發(fā)呆，為她夾了愛吃的菜道：“多吃些，你下午還要聽先生講課吧，別餓著了。”
鄭澤才回過神，笑答說是，把菜吃下。
鄭觀聽了徐息的話像是想起了什么，問道：“那個上觀川，教你也有幾天了，教的如何？”
“他很盡心，講得很好，女兒和他聊得來。”鄭澤回答。
“那就好。還有你那字，也能叫他給你指導(dǎo)指導(dǎo)。”
鄭澤點頭答是。
倒是鄭泓聽了問道：“姐姐的字很看啊，怎么還要學(xué)呢？”
鄭觀笑道：“你姐姐現(xiàn)在轉(zhuǎn)性了！現(xiàn)在寫的就像是草叢里亂蹦的螞蚱！”
鄭澤見父親在弟弟面前下自己面子想要辯駁可有不好開口。倒是徐息在一旁道：“泓兒，活到老學(xué)到老，你要以姐姐為榜樣，和她學(xué)?！?p> “是，泓兒知道了。”
鄭澤摸了摸笑著看著自己的弟弟，也為他添菜叫他好好吃飯。
鄭觀也不再說什么，轉(zhuǎn)而道：“過幾日就是秋收，陛下攜百官去城外農(nóng)田里收稻，你跟著一起去，那日不必上課了?！?p> “是?！?p> 飯后眾人歇了會說了會話，鄭觀便回大將軍府去了，鄭泓年紀(jì)小時辰一到就要回房午休了。徐息把鄭泓抱回房間后送鄭澤出門，母女倆在院子里慢悠悠走著，徐息握著鄭澤的手開解道：“你父親的隨口胡說的話別放在心上，他其實很看重你，所以才尋了那么多名士教導(dǎo)你。泓兒也一直視你為榜樣，何況他身子羸弱，以后還是要依仗你這個姐姐的。”
她們母女倆都是世家大族出來的女公子，又在朝堂沙場間摸爬滾打過的，此間深意，不言而喻。
鄭澤回握住母親的手，說道：“我知道父親看重我，我必然努力用功，不叫他失望。至于泓弟，他是我親弟弟，母親，我明白的?！?p> 便是心里有羨慕，甚至?xí)驗楦改笇Φ艿艿钠珢鄯浩鹨唤z嫉妒，可鄭澤始終告訴自己，那是她的親弟弟，自己身為長姐的責(zé)任總能撫平心中那一絲憤懣。
她是姐姐，她不應(yīng)該對自己的弟弟們心有不平。
龍宮八年
關(guān)于此架空朝代的婚配制度后續(xù)會寫